「我回來了。海棠,你在哪里?」
「駿少爺,奴婢在這里。您……」辛海棠自灶房現身,見到連駿與他身後的兩名訪客時,不禁有些訝異。
「他們是我的同僚,我邀請他們前來作客,麻煩你備茶。」連駿道。
「是,奴婢遵命。」辛海棠努力收斂臉上的震驚神情,匆匆退下。
「一郎,楠生,我這地方小了點,請別嫌棄,隨便坐。」連駿招呼著兩人,同時發現這是自己有生以來首次以當家之姿款待來客,覺得既新鮮又有種滿足感。
「謝謝。」林一郎和越楠生興致盎然的左右張望著。
連駿以為他們會嫌棄這棟兩進合院太小太老舊,沒想到他們一坐下來就對這兒盛贊不絕。
「這房子格局很好啊,坐北朝南,冬暖夏涼哩。」林一郎道。
「謝謝。」連駿向他點頭致謝。
「屋里屋外收拾得這麼干淨整齊,住起來一定很舒服。」越楠生也道。
「是啊,住起來是很舒服。」連駿附和道。
藉由外人的眼光,連駿有種嶄新感受,明白自己所認為的理所當然事物原來是如此珍貴。
他在林、越兩人欣羨的眼神中,驕傲地挺直背脊,展現出更佳的當家風範,招呼他們用茶,甚至留下來用膳。
席間氣氛愉快,賓主盡歡,簡單的水酒及家常菜色,卻將三人的情誼從一般的同僚關系迅速拓展。
這對連駿而言是種新鮮有趣的經驗,而從另外兩人臉上表情的改變來看,亦同樣肯定了三人的交情。
酒足飯飽而聊興未盡,無奈時間太晚,三人不願延誤明日的工作,只得相約下次再聚。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這樣的聚會很快便成為一種常態,林一郎及越楠生成為這棟兩進合院的常客,在翌日不必上工的前一晚與連駿在小小的前院聊得暢懷,自一般百姓間近來最有趣的小道消息,乃至達官貴人間的各式蜚言流語,有時也會突然將話鋒一轉,聊起工作上的事。
「所以說,我真佩服熊將的認真勁兒,明明白字連篇又很愛寫,害我在潤筆上花了不少工夫,但這是很有意思的經驗就是了。」連駿想起近來又收到的一封例行軍情報告,不禁莞爾。
「虧你還能以這種愉快心思看待,換作我,哪有那種潤筆心思?光是謄寫都來不及了。」林一郎佩服不已,越楠生則直點頭附和。
「時時愉快,時時才有心工作。啊,時候不早,今天的聚會就到此結束如何?」連駿望了望高掛夜空的弦月,提議道。
「嗯,已經很晚,是該告辭了。感謝你今晚的招待啦,阿駿。」
林、越兩人起身告辭,連駿則來到大門口送客。
「兩位路上小心。」連駿拱手致意。
「嗯……」林一郎頷首,與越楠生頗有共識地互望一眼,在連駿還未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時,兩人向前圍在他的身邊。
「阿駿,你什麼時候要讓海棠過門?到時候記得通知我們一聲,我們會送上大禮祝賀。」
連駿一驚。「你們為什麼這樣問?我和海棠之間……有那麼明顯?」
「很明顯啊。」林、越兩人異口同聲,一見連駿一臉「究竟是哪里露出馬腳」的疑惑神情,不約而同低聲笑了起來。
「首先,盡避你已經相當謹言慎行,但是仍有一點點蛛絲馬跡可尋。像是你會偶爾月兌口喊她「海棠兒」這個昵稱。」林一郎舉例道。
聞言,連駿的臉龐不禁微微發紅。
「還有,她看似與你保持有禮的距離,卻又在處處小細節展露出對你的了解。你一抬手,她就知道要送上茶來;你嘴角一抿,她就知道要為你添衣。」看似粗枝大葉的越楠生也是觀察入微。
「那說不定只是我們主僕相處久了,自然十分契合。」連駿窘迫地反駁,卻被兩人嘻嘻笑著搖頭否決。
「不是那樣喔,你難道都沒有發現?她看著你的那種眼神啊,可說是一心一意,堅定不移,像是要跟著你一生一世哩。」林一郎道。
「真的嗎?!」莫非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你也是啊,雖然挺惡心的,可是你全副心思黏在她身上的模樣實在專注得很,我們常常聊天聊到一半你就突然轉頭側身,我們還沒察覺發生了什麼事呢,那個丫頭已經出現了,原來你們的感情已經深到心靈彼此有所感應的地步,知道對方的存在。」越楠生又道。
「你們愈說愈玄奇了,當我跟海棠兒是傳奇故事里的主角嗎?我……有什麼事嗎?」連駿忽地打住原本的談話,回頭問道。
話才出口,連駿心中登時一突,林!郎及越捕生則一同兩出「嘿,玄奇的是誰呀」的神情,教連駿幾乎窘紅了臉。
他們說得沒錯,他與海棠恐怕是彼此心靈有所感應,否則他不會頭也沒回就知道海棠已經來到他身後。
「奴婢見兩位爺還沒有離去,您又站在門口,所以打算過來隨侍在您身邊。」
辛海棠不明白,她都把席間收拾干淨了,這三個大男人怎麼還沒有話別?更奇怪的是,林、越兩人怎麼露出那麼奇怪的笑容,而連駿……唔,怎麼耳根整個都發紅了?
「駿少爺,您不是著涼了吧?」辛海棠步向前,輕踫他垂在身側的手,想知道他否手腳冰冷。
未料這記輕觸卻使得連駿一陣哆嗦,他輕輕嘆息,突然握住她來不及縮回去的手。
「駿少爺,您……」辛海棠低呼,並試著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掙離他的掌握。
只是她才稍稍動了下,連駿便又多加了分力道,將她握得更緊,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天哪,丫頭為男主人暖床是一回事,但大家表面上都裝得若無其事,沒人會像現下這樣,直接公開兩人關系的。
「阿駿,你……」林、越兩人也頗感意外。他們之前不過是試探問個兩句,連駿剛開始還一副回避話題的模樣,現下他卻像是改變了心意,直接挽住辛海棠的手,將她扣在身邊,讓人訝異。
「喔,這可比我想象中更……」林一郎搓著下巴,懂了。「你不只是想納她為妾?」這通常是暖床丫頭最後所能得到最好的待遇了。
「不。」既然他們兩人都看出來了,連駿也不想在他們面前隱瞞對辛海棠的感情。「我要娶她為妻。」
「駿少爺!」辛海棠的小臉驚得發白。「您快別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不,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不好意思,一郎,楠生,你們自行慢走,不送了,我跟海棠兒有話要好好的談。」連駿草草送客後,就把辛海棠直接拉入大門,並飛快的將門關上。
林一郎與越楠生默默看著那道關上的大門,默默地轉身,默默地走入前方寧靜的夜色中,但不久後又因為後方所傳出的隱約聲響而忍不住回頭瞧。
「好像很熱鬧。」林一郎喃喃道。「就像蜂窩被突然搗翻一樣,真好。」
「這算是好事?」越楠生難以置信地瞄他一眼。
「是好事啊,明明阿駿跟他的丫頭郎有情妾有意,偏偏不知為什麼要裝的若無其事?再裝下去是會出問題的,而且問題更大,倒不如趁現下尚能處理的時候把話說明白,問題還能順利解決。」林一郎解釋道。
「這麼說來,阿駿今晚這麼做是做對了?果真如此,他還真厲害,懂得拿捏住時機。」
越楠生這下也懂了,隨即又一臉曖昧地對林一郎擠眉弄眼。「不過,听你說得頭頭是道,是不是自己也遇過同樣的問題……喂,干嘛突然走得那麼快啦?」
兩人之間的問題已經延宕一段時日,如今是江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
連駿一手拉著辛海棠,一手用力地關門,接著突兀地轉身,以頎長的身子將她困在他的身軀及門板間,雙掌撐在她的耳朵兩旁。
辛海棠不禁戰栗。連駿並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主子,不會以自身的權勢對她威逼恫喝,不過,按照眼前的情勢看來,他就是想對她威逼恫喝,或是做出更過分的事……
他的俊臉毫無預警的俯低,雙唇猝然吻住她。
辛海棠立刻發現自己有多麼懷念他的親吻,它是那麼滾燙濃烈,宛如一把燃燒的火焰,燒得她渾身熱血沸騰,嬌軀柔順地在他臂彎里化為一汪春水。
「不,等一下……」連駿倏然中斷這個吻,雙唇從她小嘴上離開,牽出一絲撩人的銀涎。「我本來沒打算要吻你……不對,我當然想吻你,不過我們得先談談。」
辛海棠口干舌燥,渾身輕顫,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擠得出聲音,「駿少爺想對奴婢吩咐些什麼?請指示。」她故意將他的話解釋成主僕間下令與听命的關。
見她頑強的堅持主僕分際,連駿以加倍的耐性柔情的想說服她。
「海棠兒,你真的打算一輩子以丫頭的身分跟在我身邊?白天打點我的飲食和起居,夜晚在床上承受我的需索,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直到我娶了妻室?」
連駿說話時,密切注意著辛海棠的反應,她那假裝不在意的偽裝,隨著他的一字一句漸漸剝落、粉碎,彷佛一棟搖搖欲墜的小屋,努力承受著狂風暴雨的侵襲,仍然企圖吃立不搖。
直到他說出最後一句……直到他娶了妻室。啊,是了,她當然懂得這一點,而且心中早早就做好準備,那她為什麼還會有這種胸口如遭重擊,呼吸困難,甚至眼前一度發黑的反應?
這樣是不對的!辛海棠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試圖展現出合宜得體的響應。「奴婢到時會……會盡心服侍您和夫人。」
「海棠兒,」他的這帖藥下得還不夠猛嗎?連駿內心一發狠,神情反倒愈發溫柔。「你要如何服侍我及我的夫人?服侍我們用膳、喝茶?」
忽地,那幅栩栩如生的光景,隨著連駿的話浮現在辛海棠腦海中。
連駿與他那面目饃糊的名門嬌妻同桌用膳,笑語晏晏,深情相視……
「不……」
「服侍我們梳洗、更衣?」
光景再轉,她看見連駿與嬌妻在廂房里,以主人之姿,等著她前來服侍。「不、不……」
「還有,」連駿溫柔地道出最後一句,「服侍我們上床就寢……」
「不!」辛海棠再也受不了如此緊繃的情緒,終于吶喊出聲,「不要、不要、不要!」
她直接沖著他的臉,喊得又大聲又響亮,喊得既憤慨又挫敗,喊到最後,高亢的嗓音變成了微弱的低嗚,宛如重傷的飛鳥走獸所發出的瀕死哀泣。
「不要……不要啊……」
連駿心疼極了,卻又故意裝得面無表情,愈發冰冷。「不要什麼呢?你是我的丫頭,理應服侍我和我的夫人,喔,還有我未來的兒女,你的小小少爺或小小姐。」
「不!」哀泣陡然拔高成憤怒的尖叫,辛海棠雙眼發紅,狼狽又凶狠。見她小嘴顫抖,手指也在顫抖,事實上整個人都簌簌顫抖著,連駿便明白他這帖猛藥其實已經下得夠深、夠猛,藥效即將見效。
「休想!」多年來頭一回,辛海棠失去了向來謹守的主僕分際,忘我且使勁地抓住他的衣襟,惡狠狠地瞪著他。「休想教奴婢去服侍什麼夫人、什麼小小少爺、小小姐!奴婢會將他們當成球來踢,一個個都去滾狗屎!」
啊,她說的話宛如天籟,但這樣還不夠,他還要多一點,更多的保證。「海棠兒,你好大的膽子,憑什麼這樣跟我說話?」
「就憑奴婢愛您!愛您!好愛您!」她失控的狂喊。
「有多愛我?愛到願意嫁給我嗎?」見有機可乘,連駿緊迫盯人地追問。「願意!」辛海棠不假思索的月兌口便道。
「願意為我生兒育女?」連駿再問。
「願意!」辛海棠豁出去地喊。
「願意與我同枕眠,共白首,即使生死亦相伴隨?」
「願意!願意!願意!」辛海棠極為激動的疊聲喊出內心所有的願望。
直現連駿回應她一聲激切的歡呼,伸臂將她一把抱得緊緊的,她才從忘我中清醒,愕然發現自己犯下了什麼樣的錯。
她怎麼可以一時不住激,就這樣吐露出內心的真情愛意?現下可還來得及把話收回?來得及全盤否認嗎?
「駿少爺……」
鳳目微微一斂,連駿何其敏銳,一眼就看穿辛海棠想反悔。
門都沒有!他立刻搶先打斷她的話,並試圖轉移她的心思。
「好極!好極!我就知道我們是郎情妾意,兩心相屬。海棠兒,你可知道我是何時開始喜愛你的?或許是從我們初次打照面起,我就對你抱持著喜愛之情了,當年初見面,我便愛煞你那副小小年紀卻老氣橫秋的架式喔。」
「什麼?奴婢那副老氣橫秋的架式……不對,奴婢什麼時候老氣橫秋來著?」她只比他大兩歲,可是被他這麼一說,卻像是大了二十歲!只要是女人,都很顧忌這種事啊。
「你一直顯得老氣橫秋啊。」連駿說得理所當然。「平常也很愛像個老媽子,對我東管西管,一下子是「駿少爺,請將青菜吃光光」,一下子又是「駿少爺,您將夫子今日所教的功課溫習了沒」,直到現下,你還是會提醒我「駿少爺,天冷了,多披件掛子」,或「駿少爺,時候不早,您該歇息了」等等叮嚀啊。」
「真的非常抱歉……」該糟,她平常的確都是這樣叮嚀連駿的,本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現下從他口中道出,卻顯得又長又羅唆啊!
相較于辛海棠內心百般糾結的情緒,連駿卻露出泰然自若的笑容,順勢摟著她席地而坐,以雙腿緊緊將她整個人護在中間。
「為什麼要道歉?或許當時我會覺得你的叮嚀羅唆煩人,但事後才發現那是你真情的表達。你是真的為我好,才會注意我的膳食、功課以及起居作息。滴水都能穿石了,我與你朝夕相處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怎麼可能不被你的忠誠、你不經意展露的情意以及你出落得愈發誘人的面貌吸引、打動?我終究只是個凡夫俗子啊,海棠兒。」
兩朵紅雲飛上辛海棠的雙頰。听見這番深情傾訴,她的芳心怎能不悸動?辛海棠咬唇不語,卸下所有的抗拒,將嬌軀往後偎入他的懷中。
她輸了,投降了,再也不想隱藏自己對他的濃情蜜意。
此時無聲更勝有聲,連駿強忍滿心如潮的狂喜,以一記更為堅定,亦更為柔情萬分的擁抱響應她無聲的暗示,將臉深深埋入她頸側,嗅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好香……」連駿喃喃低語,貪婪地微抽鼻頭,「你聞起來好香……」
香?辛海棠反駁道︰「奴婢忙碌了一天,汗水淋灕,哪來的香氣可言?」
「我就是覺得你聞起來好香嘛。」連駿朝她的頸膚輕嚙一口,教她渾身發顫。「這里香、那里香,還有再下面一點的地方……」
「駿少爺您別鬧……」
辛海棠忙著應付連駿的輕嚙吮咬,沒料到連駿的雙手並未閑下。
「我不是鬧,我是真的想要你。」連駿著她,不禁感到亢奮,胸膛因愈發深沈的呼吸而明顯起伏。
軟玉溫香擁滿懷,他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她又是他的心上人,他自然想要她,而且想狠狠的疼愛她,可是……內心的猶豫教他遲疑了,雙手自然而然停下了的動作……
辛海棠無辜又納悶地半側著頭,回陣詢問似的看向他。
「我只是想冷靜一下。」連駿俯首,半是窘迫半是自責地道。「畢竟我之前才那樣傷害過你……我不知道……」
啊,她懂了,他想起上回自己粗暴的傷了她一事,此時才遲遲不敢繼續。
辛海棠一顆芳心既柔軟又甜蜜。這樣的駿少爺,教她怎麼能不愛?
她在他懷中轉身,與他相視,小手握住他因姿勢改變而松開的指掌,舉至小嘴邊親吻。「既然如此,這回換奴婢來疼愛您吧。」
聞言,連駿的心瘋狂的鼓動著。「換你來疼愛我?」
「是啊。」辛海棠的雙眼閃閃發亮,微偏著頭的模樣顯得極為可愛。「可以嗎?」
連駿愣愣的點了下頭。「當然,有什麼不可以……」這一定是他在作夢,而且這場夢美得教他心跳評然。
「很好。」辛海棠笑得更加可愛,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多麼緊張。她不覺輕輕吐出舌尖,潤了潤下唇,然後在他雙腿間跪直上身,主動吻住他。
這記親吻徐緩深長,她不斷以舌尖撩撥著、纏弄著他,主動將香津哺入他的嘴里,邀請他品嘗她的滋味,同時也品嘗著他的。
四唇交纏,兩舌相弄,辛海棠雙手的十指先是撫上連駿的臉廓兩側,指尖淘氣地拂過他的鬢發,直到他略帶抗議的悶哼出聲,才又滑到下方的脖頸,再往下拉開他身上的衣衫,他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