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奠寒風蕭蕭,一望無際的黃土地里視線範圍里幾乎全是一抹的灰白。因為大伙兒出門早,太陽都還沒起床哩。
天空格外的陰,車輪碾著凍的幫硬的泥土路發出嘰嘰嘎嘎的聲響,滲得人情不自禁的又緊了緊身上的皮棉襖子,摟了摟頭上的羊皮帽。
一路上,牛車驚起了一群群的麻雀和不名的小鳥,偶有一只老鴰在遠處飛過。
崖頭溝村並沒有整村出來趕大集,五輛牛車里有三輛是拼湊在一起的村民。
「亮子,你有沒有想好買些啥啊」洛瑜旻看著弟弟動不已的表情隨意的問了句。
今天的洛瑜旻穿著一件藏青色布面的新罩衫,里面裹著的是一件半新的羊皮襖,腿上也穿著一條老棉褲,顯得人非常臃腫。
全身上下唯一讓她象小姑娘的就是那條把她連頭帶脖子纏得非常一絲不透風的桔紅色拉毛圍巾。
這條圍巾也是飯店老板娘虞姨送的,說是讓人從滬城帶來的,那個城市瑜旻可是在電視里看到過多次了,那可是一個繁華的都市。
洛瑜旻有些奇怪,該買的在年前她早就給弟弟買了,可是亮子那臉上就差沒寫上「我有秘密」這幾個字了。
「姐,我和你說,你可別和俺姥娘說啊」洛瑜亮湊過腦袋緊緊爹著姐姐的耳朵神密的說道。
「成」洛瑜旻點頭微笑應道。
「我要給姥娘配付花鏡,她那付老花鏡的鏡片早就磨花了,連腿都掉了一只」
洛瑜旻感動于弟弟的細心,懊惱自己的粗心。
她一直糾結于姥娘諜力不好,可是卻忽略了姥娘的老花鏡早就該更換了,而這幾天明明姥娘也使用過老花鏡,可是她還是沒注意,真是該打了
那只掉了一只腿用一截松緊捆著的老花鏡,鏡片早就磨的不象樣子了,可是姥娘一直舍不得錢去配新的。
老花鏡和近視一樣,隔幾年最好也重新校驗一下,象洛姥太那只用了近十年的老花鏡的確該換了。
洛瑜旻用戴著厚厚棉手套的手模了模自己弟弟的頭並沒有說什麼,可是心里卻尋思開了。
「這姐倆又在咬耳朵了」姥娘听力不好,渾濁的雙眸雖然做細活有些吃力,但也能看見外孫女和孫子臉上的笑容。
行進了一個多小時,牛車才堪堪進鎮了,說起來,這速度和平時洛瑜旻姐弟倆自個開「11路車」所需的時間差不多了。
此時天色已亮,清早那濃濃的雲層也遮不住太陽的金色光芒,陽光將雲層染成了一片片彩色的雲裳,空氣中的冷瀟也被沖淡了許多。
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牛車,驢車依舊佔了絕大多數,住的近的農護,則是用獨輪車推著的,雙肩挑著、雙臂拎著,挽著各自家中積攢已久的農物,沒有一個的腳步是緩緩的。
大伙都想趁早佔一塊擺攤的好地,這樣做也是為了能將自家的東西賣個好價。
早在舊時期祈鎮和位于西南面的榆次鎮就是這方加圓百里之內的兩座大集鎮,兩個鎮遙遙相呼應的,也是相互較著勁著的。
舊時期,祈鎮和榆次鎮被兩大家族把持著,祈鎮這邊以李為多為主,次為周姓,而榆次那邊則是以王吳二姓為主。
而崖頭溝這個方向往鎮中心走,得需要經過李家的大牌坊,而李家又是這一帶幾百年來延續下來的大家族,人丁非常興旺。
這事還得從古老時期說起。
據說李家的牌坊是很久很久以前,李家出了一名狀元郎,入朝為官後最後做到了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一國宰相,在其的庇護之下,族人後輩中也屢有人材顯現,也因此,李家在祈鎮的勢力曾力壓榆次的王家一頭。
就在李家出了狀元郎以後,時隔沒幾年,榆次的王家也出了一名探花郎,也因為入朝為官,最後官拜文學閣大學士之職,其摩下弟子眾多,勢力範圍也很廣。
這兩個同一個地區出來的人,都成為了當時的皇帝的左膀右臂,按常理本來他們是同一地區出來的,不該同時在內閣擔任要職,可是皇帝知道他大家族中間的矛盾後,也樂得坐看他們相互揪著不放,也因此而相互制約,相互持衡。
歷經數百年下來,李家敗了,王家也敗了,可是底蘊依舊存在,就象李家的這個牌坊吧,歷經了數百年,朝代都換了不知多少,李家牌坊卻依舊高高矗立著,你要進鎮可以啊,你就得從俺們李家的牌坊下過呵呵,牛吧
可啥事都有利弊兩個極端,運動時期,李家可沒少被整,李家大宅也被抄了又抄,而李氏的直系族人,在那個時期被批斗,游街更是家常便飯。
當時的運動紅小兵們曾經動過要毀掉這個牌坊的念頭,還有人曾經倒了火油在牌坊上,想點火燒掉牌坊,可是火點起來之後卻越燒越小,最後居然滅了,要知道,當時造牌坊用的可是木頭,這件事當時變為了一樁奇談。
之後沒多久那幾個動了歪腦的紅小兵,一個個遇了意外,最後不是死便是殘了。
這下好了,有人就說那是李家的祖先生氣了,所以這些紅小兵受到了報應,這火燒李家牌坊一事在私下里傳揚的越加沸沸揚揚的。
那年頭,雖然沒人敢公開宣揚迷信,可私下農民們都是信奉鬼神之說的,慢慢的,每逢初一或是十五,有人就會偷偷到李家牌坊下燒柱香,以祈求神靈的護佑。李家牌坊的四根柱子原本被火燒得焦黑,再加上長年香火燻蒸,越發的殘敗了,有個大風大雨的,那牌坊就象是一座在風雨中飄零的小船,隨時會翻一樣。
後來,運動結束了,李家平反,李家在京城里當官的後人出資將李家牌坊和李家大宅都做了一個重新整修。牌坊下端用來支撐著的四根柱子換成了青石柱,上面還雕刻著騰雲的祥龍,顯得更威武了。
祈鎮的新年集會,就是在李家牌坊下方的街道上舉辦的,數米寬的道路,此時早已被起早的農戶佔滿,每個攤前總有著零散的想買新貨的居民或是游客。
因為規定,牲畜是不能會場中心的,鎮上有專門的看管牲畜的地方,半天只需要兩塊錢的管理費而已。
交了錢,領了兩個用松緊帶束著的兩塊木牌,上面的數字是一樣的,一塊綁在牲畜身上,一塊就用做領取時的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