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眉上一皺,這個何常有真是甩都甩不開。
只是,她心里頭雖然如此想著,臉上的嫌惡神色卻是一收,輕悠悠地轉過身來,點了點頭,說道︰「何東家,好巧啊。」
何常有嘿嘿地笑著,瘦弱的竹竿子身形,身上的金銀首飾倒是掛了不少,卻也不知他這身子能不能掛得住。他見著面前的安心,柔柔弱弱我見猶憐的模樣,只覺得自個心頭都要化開了。
自從上次在三爺筵席上見著安心一眼,他就覺得自個家里的那些個妻妾,都差得太遠了。橫上豎上的都不是個味,直讓他蕭索了好幾天,全身上下從頭發絲到腳趾間,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眼前的美人兒。
如今看著她,再听著她輕柔地喚自己一句,就連渾身的骨子都要酥了。
何常有趕緊朝著安心拱了拱手,說道︰「安小姐太客氣了,其實鄙人正是要去小姐府上呢,卻沒想到真是有緣,還沒等到府上,就見著小姐了。」
何常有文縐縐地說道,他從小到大也沒讀過多少書,可為了襯得起安心的才女名聲,卻也是叫人惡補了些,別的不說,這鄙人什麼酸溜話,還是拿得出來的。
「不知何東家去安府有何事?」
「小事小事,不對,大事大事。」何常有又是搖頭又是擺手。「見安小姐的怎麼會是小事呢,鄙人最近得了一對上好的瑪瑙珠子,正想要去送給小姐呢。」
「謝謝何東家的好意,不過無功不受祿,心兒不能收下。」安心淡淡說道,也不看何常有,只又接著道。「若是何東家沒有別的事,心兒就先回府了。告辭。」
「誒,小姐別走。有事!」何常有哪里料到才剛說上幾句話呢,這安小姐就要離開了,趕緊攔了下來。「小姐,我看午食的時候也到了,你就看在鄙人的面子上。一同去錦玉酒樓坐一坐,听說那兒的大廚又做了樣新菜出來,口味很不錯。」
安心皺了皺眉頭,午時還差得遠呢,他這借口,果然跟他人一樣,蠢得很。
只不過。她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卻被另一個聲音先行打斷了開來。
「東家!東家!」是橋下頭,一高一矮的兩個人,急匆匆地朝著跑過來。一下就蹭到了何常有面前,大喘著粗氣,想必是一路跑了過來的。每個人腦門上還有幾個大包,腫得跟小山一般,狼狽得很。
何常有見著兩人的模樣,也不看看安心在面前呢,一下就讓自己失了禮,一巴掌就拍在了高個的腦後,「跑什麼跑。沒看著安小姐在這嗎,丟臉!」
高個子被打了一掌,哪里敢還何常有的手,便是朝著矮個拍上一掌,跟著罵道︰「听見沒,說你呢,跑什麼跑?」矮個委屈地模著頭,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他一定要盡快收個手下,這樣就能夠揍別人了。
「東家,其實也不是我們要失禮,實在是今兒個那一家子太難纏了。」高個朝著安心行了個禮,便急忙跟何常有告狀。「他們里頭有一個武功超群,連人都神神秘秘的,還有一個,背後有人,是頂頂大的大官!」
何常有听著,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安心,不想失了面子,便干咳了兩聲,挺起個腰桿,可誰奈他一個竹竿子,就算再挺,也頂多是個粗一點的竹竿子。「這皇城,敢問開藥鋪的能有幾個比得上我何常有?你趕緊說,他們背後是誰,竟敢這麼囂張!」
「是誰不清楚,但是她一個女人,不但知道很多大官的名字,就連三爺她都認識。」高個顯然對在逸宅里頭的事情心有余悸,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安心,壓低了些聲音接著說道。「東家去三爺府上出席生辰筵席的時候,是沒有請帖靠拿銀子進的,還有被那些個大官壓著的事,她都知曉呢。」
「住嘴!」何常有趕緊低聲罵道,狼狽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安心,這事可不能在她面前說,不是丟自己的臉嘛。
沒想到那幫子人這麼厲害,連他這麼多事都知道,看來真是不能小覷。好在她那點生意倒是也不是很大,大不了就分她一碗粥就是了。
何常有這麼想著,傻笑了兩聲看著面前的安心,正想著趕緊告辭離開,免得這兩蠢貨再說下去,就真是丟臉丟大了。卻沒想到,面前的安心剛還有著要走的趨勢,這會子腳下卻頓了頓,說道︰「不知這女子是何面目,可否說與心兒听?」
高個看了一眼何常有,便走上前比劃了兩下說道︰「安小姐,那個女人大概是這麼高,瘦臉尖下巴,柳眉桃花眼,身材很好,相貌也跟安小姐一樣好看。」
「啪!」「蠢貨!說的什麼話,這世上還有什麼女人可以跟安小姐相提並論的。」何常有罵著,又朝向了安心,腆著臉說道。「安小姐別生氣,這兩個手下,是鄙人沒教好。」
「何東家言重了。」安心搖了搖頭,神情卻顰緊了不少。這樣的相貌,除了那個小賤人,還會是誰呢。還真是巧啊穆杉,你總算讓我找著了。
安心想著,暗暗地輕蔑一笑,這才又看向了眼前何常有,輕柔的聲音道︰「何東家,你剛剛不是說,要請我上錦玉酒樓嗎,不知心兒,還是否有這個榮幸?」
「當然沒有啦,我那些話都是說出來嚇唬他們的。」逸宅里頭,穆杉將熬好的藥端到了那男子的床前,吹涼了要喂給他喝,卻沒想到這男人還是別扭,嘴緊抿著就是不讓她喂。
只穆杉在一旁說上了好多句,他許是嫌她太聒噪了,才肯拿起藥碗來自己抿上了幾口。
穆杉見著他肯喝了,便在一旁跟他自言自語自問自答地講著剛才的事情,「不過那何常有也是個紙老虎,那些個官員,只要是他認識的,都拿出來說他靠山了,也不嫌臊得慌。但是他說的那個什麼凌士謙,不分青紅皂白的,說不定會跟他扯到一起去。」
穆杉說著,努了努鼻子,再看男子手上動作卻頓了下來,碗里的藥倒是也喝了半碗了。
穆杉見他沒有要再喝的趨勢,便將碗接了過來,說道︰「昨天還是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就沒命了。」可說著,她又停頓了一下,唇角一揚,笑道。「也不對,後來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你就沒命了。不過你放心,這地方很安全,等你傷好得差不多,能下床走動了,你再離開就是了。」
「噢,還有,我叫穆杉。」穆杉說著,伸出手去,也不管他樂不樂意,握住了男子的手,上下搖了搖,算是正式結識了。不過,她卻很識相地沒有問他的名字,就算跟他說話也盡量沒有問句,免得戳到了他是啞巴的痛處。
穆杉想著,又禁不住為這個男人感到可惜了。她把藥碗放到了一旁,在床上架起了一張小桌,將飯菜端了過來。「喏,喝完藥了,吃點東西吧。」
說罷,也不問男子就自個給他夾起菜來。當然,她知道問了他,他也回答不了。「這些都是我做的,你放十二個心,絕對好吃。不過你傷勢沒好,不能吃太油膩了,小粥可以多喝點。」
男子踟躕了一下,這才乖乖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送到了嘴里。
穆杉見著他終于肯配合了些,臉上的笑意也濃了起來,她一邊收拾著屋子一邊說道︰「不瞞你說,那個皇城最大的錦玉酒樓我也去過,那里做菜的原料是不錯,可是說起樣式來,可比我差多了。我做的,你絕對沒吃過。」
男子不會說話,穆杉便也只是自己說著,也免得這個房里的氣氛太過尷尬。
「對了,這個宅子除了我還有四個人,一個你見過的萬初之,他說話是有點難听,但肯定沒有惡意。還有一對雙生子,秦左秦右和另一個女人,紅蓮。他們性格雖然都不同,但是都不是壞人。」
「還有,你在竹林被追殺的事我也沒有告訴他們。你放心,你的事我不會打听的,每個人都有**,我懂。」
「不過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總不能一直‘誒誒’地叫吧,你會寫字嗎,還是我直接叫你……」
「叩叩。」穆杉的話還沒說話,卻被兩聲響打斷,她回過頭去,是男子用手在桌上叩了兩下。下巴向著桌前的方向揚了揚。
穆杉走了過去,才看見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用清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端端正正的字︰「竹一」。
「你叫竹一?」穆杉念了出來。「好簡單的名字啊,我記住啦。」
說著,她笑了起來,看著男子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這才收拾了東西,囑咐了幾句,走出了屋子去。
卻沒想,她才剛走出了門,萬初之的手便拍上了她的肩膀,直把她嚇了一跳。
她轉過身去,只見著秦左秦右紅蓮幾人都坐在石桌上,肅穆地好像要上刑台似的。
「小杉杉,我們一致決定,那男的既然醒了,也該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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