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謙父的話,我暗自月復誹︰這人殺起人來眼楮眨也不眨,便是說起謊來也是頭頭是道。如今他為一軍的統率,我為階下之囚,縱是我不願歸順,一心要往相州去,他若不放,我又能如何?卻偏偏將這些好言語來動我的心思,只是不知若我毫不為其所動,他又是如何一副嘴臉。
想到此,我道︰「不是十四不知好歹,只因此行是與二兄偷偷出來的,家中並不知曉。將軍既復了京城,怕是頃刻間便要進城的,十四如今與二兄失散,又是偷跑出來的,如何還有面目回城見伯父?
況十四身無長物,仰仗著骨肉之情才得以有容身之地,哪里還敢奢望在駕前行走?十四的難處,還望將軍體諒。」
听得這話,謙父也不言語,只眯了眼楮上下打量我。
此時的我一身男裝,發髻毛燥,因束腰的帶子沒了只胡亂拿根麻繩系了。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想必也挺駭人。我被他看得渾身頗不自在,心道︰看什麼看,再看,本宮把你眼楮摳出來當泡踩。
嘴里卻不敢說什麼,只低了頭,斂了目,一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樣子。
看罷多時,謙父這才道︰「既然你去意已決,我也不強留。只是你們雖急著出城,卻也不該砍殺我的兵士。如今二郎已走,這事便得你來擔著。我若輕易放了你,又如何向下面交待?你放心,京城雖被我佔了,十二皇子未來之前,我也不會進城,你只在我營中安心住下,待得時機到了,再任你去留。如何?」
那話雖像是與我商量,可那口氣說得卻是斬釘截鐵,不容人不從。
到了此時,我再堅持,若惹惱了他,撕破了臉,也是走不月兌的。何況東西已托負了文誠,我已是無關緊要的了,還不如見好就收,且先此處安身,待得時機到了,一走了之,豈不更好?
想到此,我當胸抱拳︰「如此,便依將軍。」
謙父見我如此,嘴角一咧,似是笑,可我怎麼覺得看了這笑,後背直冒涼氣?
自有小校將到帶到別的帳子里。其實我已做好了與眾人共處的打算,卻出乎我的意料,賬子雖小,卻只有我一人,那小校將我安頓好了便轉身回去復命了。
我轉念一想,也對,謙父只听我一面之詞,怕是不會信的,怎麼也要細查我的底細。在此之前,雖面上客氣,心中或許還把我當成奸細。
折騰了一宿,也確是累了,胡思亂想了一陣,竟是睡著了。
正睡得香甜,忽被人喊醒,我抬頭一看,卻是那個小校,他一臉的焦急︰「公子快起身罷,大軍這便要開拔了,將軍命小的帶公子上馬。」
我心下狐疑︰「出了什麼事?怎麼突然便走,那京城呢?不管了嗎?」
那小校並不答話,只抱了身鎧甲要我披掛了,還道︰「刀箭無眼,公子還是快穿戴好。小的在外頭候著公子。」說罷果真到了帳外。
我看此情景,雖心中疑惑,卻也不容多想,只得將那身鎧甲穿戴了,上了馬。
大軍蜿蜿蜒蜒一路向西,兵士們或騎馬或步行,旗幡招展,甚是齊整。我暗道︰既不是兵敗,也不是逃跑,剛剛攻下了京城便棄城而去,卻又是為何?
問隨我左右那個小校,無奈他只會一句「小人不知」。欲再問問別人,可偌大的隊伍中卻不曾有一人竊竊私語,一個個神情肅穆,讓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所在的位置應該是隊伍的前半部,李謙父在最前方督軍,遠遠地,我便能看見一面紅地黑字的大旗,上頭赫赫繡個「李」字。我暗道︰這小子,倒也有幾分才干,雖說手段狠辣了些,可能治軍能打仗有勇有謀的也確是難得。若我大楚多幾個他這樣的人物,說不準這京都是破不了的。
如此行軍不分晝夜,急急地行了二十天,大軍到了澤州地面,我心中一驚︰澤州是金人完顏納坦的駐地,李謙父不守著京都,也不去與十二皇子匯合,日夜兼程來到澤州,是要做什麼?
大軍進了澤州,便早早扎下了營寨,我知道這是要修整了好與金人見仗。
兩軍若是交了峰,勢必無暇顧及到我,到那時,趁亂逃了,改道相州,骨肉團聚,便在眼前。
我正想得好處,卻不料那小校來稟︰「將軍欲見公子,請公速往。」
听得這話,我在心中暗罵了一聲︰二十幾天將本宮扔到兵士之中不聞不問的,怎麼如今我要逃了,他卻又要見我。真真奸人。
無奈,只得到了主將大賬。
這是我在李營中第二次見他。他似黑瘦了些,卻更顯得雙目如電了。我上前一拱手,道了句︰「將軍有禮。」
那李謙父見我如此輕視,也不以為意。待落了座,他便淡淡地問道︰「孟公子這幾日如何?」
如何?風餐露宿晝夜行軍,別說我是女子,便是平常的男子,怕也是不慣的,還來問我如何?
既然他愛說這場面上的話,我奉陪便是。想到此,我一笑︰「承蒙將軍關照,一切都好。」
「如此,本將心中稍安。此次請孟公子前來,是有一事,想與孟公子商量。」
有事與我商量?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見我並不答話,謙父又道︰「公子可知我大軍如此急切開拔到此,可是為何?」
我道︰「將軍恕學生愚鈍,確是不知。」
「既是不知,為何能說出‘圍魏救趙’的話來?」
我心道不妙,這「圍魏救趙」是某日我問那小校大軍去往何去時無意間說的一句,誰知竟落到了李謙父的耳朵里。
我暗自道苦︰他如此奸詐,于我身邊定是會安排耳目的,怎麼如此不當心呢。
見我低頭不語,謙父又道︰「孟公子心思縝密又有勇有謀,何苦要裝做一副膽小木訥的樣子呢?本將愛才之心,世人皆知,公子果真不願坦誠相見嗎?」
我面上一哂,道︰「將軍說得哪里話來?並不是十四有意隱瞞什麼,實在是才力不逮,不敢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