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章子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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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加更,答謝再相邀。盼君顧青眼,《御虎》文正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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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長了聲,叫了他一聲︰「二哥,您整日里想得都是什麼呀,比舅母問得還細致。那樣多的人,哪里就委屈著我了?再說我是那能委屈自己的人嗎?
一路上很好,我什麼也不用做,只天天吃飽了就睡,一點心也不用操,一點事也不用想。你沒見,我都胖了嗎?」
文誠撇撇嘴︰「倒沒見著胖,倒是黑了。沒受委屈就好。要是誰讓您不痛快了,您告訴我,我去收拾他。」
我撲哧一樂︰「我不痛快的事多了,你都能替我出氣嗎?」
「自然,你說,是誰?」
「我說?我說天忽冷忽熱的,一會讓人燥得難受,一會又讓人打冷栗,我說太陽太毒了些,把我的曬黑了,我說路上的飯食一點都不好,米里都有沙子,我說整日行軍,也沒個人與我說話,我悶得要命……」
我以為文誠會說我矯情的,可他卻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我還說什麼替您出氣。其實我什麼也做不了,不過嘴上說說罷。縱然知道是個苦差事,知道這不是女子該經的事,可我卻一點勁兒也使不上。
我要是成我兄長那樣就好了,又會運籌帷幄,又會謀算人心,定不讓您受這樣的苦。」
望著文誠英俊的臉龐,我有片刻的失神,不得不說,他與文博有三分的相像。微微向內凹的眼楮,眼神便比常人顯得更深隧悠遠,挺拔的鼻子,微薄的嘴唇,一靜一動間更是如玉樹臨風。
所不同的,文博清泠,文誠熱情,文博因年紀、城府更顯得穩重內斂,文誠則看著更寬厚平和。
我在想,若是這番肺腑之言是出自文博之口,我又會如何?
我突然就明白為什麼文博要躲著我了,已所不欲,又不願傷害,自然就是敬而遠之了。
那麼我呢,面對文誠的一腔熱忱,我是否也該敬而遠之?
想到此,我笑道︰「二哥,我知道你為我好,可人各有命。別人眼中的苦說不定卻是自己心里叼,別人以為的好說不定卻是讓自己百般困擾。
我做的事是我喜歡的,情願做的,莫說有孟大人護著,不曾吃過一點半點的苦,便是吃些苦頭又如何?
我願意啊,我甘之如飴啊二哥。
若真像你說得那樣隨著皇兄到了臨安來,便是不曾受一點奔波,那又如何?我不願意也是枉然。
明知路險,卻知難而上,這是我的性子,真要我守在一個院子里整日春花秋月的,我又怎麼受得了?」
文誠定是沒料到我竟說出這番話來,他仔細看了看我,神情頗為黯然︰「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竟是我錯了,我還總以為你是那個身著男裝藏在我身後的十四郎,總想著寸步不離,把你護得嚴嚴實實的。卻原來,時過境遷,我已護不住你了。」
「二哥……」
「我去前頭看看兄長,等閑了再同你說話。」
「二哥……」
听著我的聲音,文誠朝我回頭一笑,便打馬跑開了。
我這心里澀澀的,卻不是個滋味兒。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子非文博,焉知玉虎之心?
九哥自登基以來,一反父皇奢靡浮夸之風,以身作責,奉行勤儉治國。
在相州時,吃的是與兵士一樣的東西。在行軍途中,有時在荒郊野外,便吃些冷飯,喝些冷水。或與輔臣于茅舍下同食,或與將士席地共飲。
因此,到得臨安後他並未急著大興土木,建造宮殿,而是忙著建造戰船操練水軍,以防金人來犯。
因此母親居住的所謂永壽宮,只是一個十分精致的有花有樹有水有亭有怪石有回廊有池塘有樓台的大園子,取名楚園。我呢,住在離這園子不過兩射之地的一個小園子里,別的尚可,我只愛那隨處可見的薔薇屏牆,以及這個叫「慕園」的名字。
「慕」,向往為慕,景仰為慕,思念為慕,依戀為慕。就讓那人向往、景仰、思念、依戀我吧,就像我向往他、景仰他、思念他、依戀他一樣……
時值初夏,母親準備在楚園辦她到臨安的第一回飲宴。
邀請的人也有宗室子弟,也有朝中重臣的家眷,甚至連已封了靜妃的王大娘子與位列其中。
我拿著寫滿人名的單子逐個與母親商量︰「舅母自然要與您緊挨著,婉娘正好與舅母同席,只是靜妃如今身份尊貴,可是要排在舅母的上首?」
母親搖了搖手︰「無防,你只將靜妃排到下首便可。」
我心中一動︰看來九哥與婉娘的事應是有了著落了,不然如何將靜妃也邁過去了?
我又道︰「王二娘子與靜妃也不常見,怕是座次排得不能太遠。」
見母親點頭,我便道︰「宗女羞金雖生在南邊,性子卻也爽直,她曾到慕園拜會過兒臣,兒臣與她也很是緣。她與王二娘子一個爽直,一個貞靜,若同坐一席,倒也有趣。」
母親問我︰「你說的這個羞金,可是面色白淨,話語清甜,一雙笑眼的那個?」
我道︰「正是,不笑不說話,又沒有一般女子那樣的小心眼兒,看著十分和氣。」
母親笑道︰「看她父母也都是老實的,不想竟能生出這樣可人的女孩兒來。」
听得母親這樣說,我故意撒嬌︰「母親若是看著她好,便將她也養到膝下,到時候也省得您總是說兒臣,怎麼也不著眼鮮艷的衣裳,怎麼也不抹些粉兒的?」
母親罵道︰「你個狹促的,就你事兒多。往日咱們母女過得不安穩,自然不能裝扮。可如今境遇不同,你也及笄了,就該有些女孩子的樣兒,整日里翻來復去就那幾身衣裳,哪像個年輕女孩兒?」
「母親忘了,剛到這里時,不是做了許多嗎?」
「什麼許多,便是做了幾十件,可不是青的就是藍的,縱是你一日換兩身,日日不重樣兒,別人看了還以為你只有這兩件呢。」
「母親,兒臣身為長公主,自然不能像那些女子那樣花花綠綠的,總要持重些。再者,兒臣的性子也悶,臉皮也不白淨,那些嬌女敕的衣裙實在穿不來的。」
母親嘆了一聲︰「母親知你性子穩重,是個有主意的。母親也愛你這樣,也看不慣那輕佻的。可是,母親卻是在這上頭吃的虧,實在不想讓你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