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章遞皮角(10日滇前更)
文誠沉吟了一番,這才道︰「長公主,您府發生的事,您說的這些,萬歲都知道,也都能想到,他自有安排,您也不用惦念。如今之計,只是以靜治動,您回府靜候,相信不久便會水落石出。
您如今這樣,反倒是不得其法,若是再讓什麼人看了去、傷了去,性命攸關不說,皇上縱是想動手,也受掣肘。」
看文誠一臉的嚴肅,又是這樣一番話說出來,我心里明白︰雖然不知出了何事,雖然不知這其中有怎樣的輾轉,眾人卻是商量好了不讓我插手。
既然如此,那我還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
在車上我附在尚卿耳邊道︰「著人去找李二,如今明睿在宮中,李二身份低微,怕是不會讓他在宮中行走。
你只命人于皇宮附近盯住,一有消息立即報我。任是別人都瞞我,我就不信,謙父也如此!」
尚卿見我如此,只嘆了一聲,別的也不多說,便安排下去。
晌午剛過,便有了消息,尚卿派的人確是在皇宮附近見著了李二。
只是還未待我命人去找他,他去自己找上門來。
見了我,李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道︰「長公主,我家主子怕是有難在身,您快想想法子吧。」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李二是多穩重的人啊,他如今如此情形,那這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我忙摻了他起身,對他道︰「你且仔細講了,如此我才好設法。」
李二便將這幾日的事情講了一遍。
原來謙父此去並不順利。
如今的金主完顏納坦這位繼得並不那麼正大光明。他是已故金主的弟弟,本是無權繼承大統的。只是金主病得凶猛,死得急促。
他的兒子們有的在楚國,有的在大夏,便是有在身邊的,也是年小力孤不足以成事。
他的大兒子石抹本是與納坦在一處的,只是納坦有意隱瞞,前腳命石抹去押運糧草,納坦後腳便回了金地,趕在他幾個佷子之前回了都城承了大統。
大好的江山被他人取了,石抹自然是不肯輕易就範的。金人國內混亂,自然無暇顧及楚地,這才有了兩國講和、迎回太上皇的事情。
如此金國便生了兩派,一派是擁護納坦的,一派是擁護石抹的。
所以當謙父眾人去金地時,也受了許多驚擾與磨難,並不像他在信中寫得那樣順利。
好在在金國納坦還能彈壓得住。
只是金地與楚地路途遙遠,誰能確保沒有石抹的人從中搗亂?
納坦也為迎娶,也為保護,便派了人馬一路護送。
謙父對這些金人自然是心中有數,一行人到了常州便不再讓他們前行了。
他帶了眾人又行旱路又行水路,確認無人跟隨這才回了臨安。
謙父到得臨安後便入了宮交旨,李二便安排其余的雜事。
等掌了燈,李二知曉宮中定是要安排御膳的,因此也並不急切。等入了夜,李二想著或許皇上要與主子長談,也耐心等著。
後來宮中有人傳出話來,說皇上見天色太晚了,留李將軍留宿宮中。
李二覺得這是皇上對主子的榮寵,便滿心歡喜地回了府。
待第二日又去宮中等著。卻是左等也沒消息,右等也沒消息。
且宮中雖不見如何,守衛卻登時嚴了許多。
李二不解,上下也不知問了多少回,就是得不著確切的消息。
直到午時,孟文博見了他,命他親自去相州,給李老將軍送信,讓老將軍火速趕到臨安。
李二是謙父的心月復,何等心思?一見這情形便知自家主子定是遭了大難了,卻苦于在臨安沒有相親的。便也顧不得別的,到了慕園來找我。
我听了李二的話,有片刻的失神。
謙父何許人也,能于金人陷城之際救出端王,能于原配游說之際搭箭射殺,能以少勝多賺了開封,能將那些佔山為王的草寇為我所用。
還能在九哥登基之時大搖大擺闖我的閨房,還能在大權在握之時急流勇退要做個富貴閑人。還能與我賞燈看雪說盡甜言蜜語,還能與我花前月下定了白頭之約……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有難,又有誰有這樣的手段讓他遭了難?
我問李二︰「孟常待可曾說過李將軍為何久不出宮,又為了何事請老將軍?」
李二咧了嘴苦笑︰「他是當朝的常待,小人說破了天,只是將軍府中的家奴。事關主子安危,小人也曾問過,只是孟常待只一句‘國家大事豈是你一個家奴能打听得嗎?’便將小人撅了回來。小人萬般無奈,又打听不著消息,這才來求您……」
我問李二,信在何處?李二從懷里掏出一只皮角,與我道︰「書信便在這角子里,只是封了火漆,您要是想看,怕是便弄不回原樣了。」
我拿著這只皮角仔細看了,皮質上乘針腳細密,開關處封著紅油的火漆,火漆上印著一只龍形印章。
我看了心中一驚,龍形乃御用之物,除了皇上,沒人敢有這樣的印章。
難不成,這信是皇上寫的?
既然是皇上寫的,何不通過驛站傳遞?謙父身邊親信,李二是第一人,為何偏偏讓他去遞角?
謙父如今情況不明,若李二走了,他身邊豈不沒了心月復之人?
見我拿著皮角只是低頭不語,李二急道︰「長公主,小人是偷偷來的,耽誤不起,好歹您到是拿個主意。」
我看了看身邊的尚卿,尚卿道︰「誰人都知,孟常待身後是皇上。既然是孟常待叫李二哥去請李老將軍,又不通過驛站、又不頒下旨意,必是不想讓人知道。
或許正因為李二哥是將軍的心月復,才讓他去,以此來打消老將軍的顧慮也未可知。」
「依人之見,究竟是出了什麼事,還要請老將軍來?難道是……」
說到此,我頓住了。剩下的話雖非說出口,卻亦是嚇得我激靈靈打了個冷栗。
尚卿見我臉色不好,知道我往壞處去想了。她對我道︰「是福是禍,咱們在此憑空也猜不出來,依我之見,也只得暫且請李二哥前去送信。究竟情況如何,咱們只能見機行事見景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