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章進良言
文博對此事十分熱衷。
雖說選誰不選誰這其中雖有一定之規,但很大程度上卻是憑著編纂者的喜好,單是編纂本身就是一件極體面又能名留青史的事。
除了文博,當然還要有別人。文博擬了一個人員的單子請我過目,我一看也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我挨個詳細詢問了這些人的出身、官職、年紀、人品、性情,覺得無論是人員配備還是年齡的搭配上,都十分的妥當。
我對文博笑道︰「常待想得十分周全。我空有一腔熱情,卻不知如何下手,幸虧有常待幫襯,這才不至于讓人笑話。」
文博笑了笑,只說了一句︰「這是臣子的本分,當不得您夸講。」
自他兄弟二人從石抹手中將我救出來後,這兄弟二人對我憚度都有了變化。
文誠似是有了心事,不像以前那樣與我親近,常躲著我。倒是文博,或許是見過了我披頭散發悲悲切切的樣子,反倒少了從前的客氣與疏離。
我在文博跟前亦不再像從前那樣患得患失,原本因著謙父的愛護已經很是從容,如今既然連最狼狽的時候也讓他見過了,更不好再在他面前裝模作樣的做出一副長公主的派頭來。
因此我與他之間也很是隨意。
文博見我同意他擬的人選,便又道︰「編纂忠義錄是件大事,先得梳理楚國歷朝歷代的史實,再從中選出較為突出的人物來,或以事件為經以人物為緯,或以年代為經,再將人物按君臣士民商等分列開來,如此浩瀚非常也瑣碎非常。
我的意思,將這些人集中到集賢院,依據他們各自所長,都仔細分了工,先定好人選,再對人選進行評論,定好基調,由大才者動筆書之,最後再由德高望重的大儒潤色。
如此一來,人物也經得起推敲,觀點亦經得起沉澱。您看可好?」
不得不說,這件事對文博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我還一頭霧水,暗惱自己不該一時沖動出了這樣的主意,他卻事無巨細都理了個清楚明白。
我笑了笑,說道︰「這個忠義錄倒是容易,只是那個集奸錄可如何是好?」
文博笑道︰「您當這編纂文集是個小事情,今日下令明日便能完成嗎?沒個三年五年的,也是不能。
等三年五年後,這忠義錄編好了,到時還不知是個什麼情形,也不知皇上的想法變沒變,也不知到時情況還允不允許。
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您擔心這個做什麼呢?」
文博這番話說得到是實話,我只是有些意外。
原以為他會說什麼這是名留青史的事,只要能上對得起君下對得起民,得不得罪人、惡不惡了誰這樣的小事又怎能計較?
可能是他與我打官腔慣了,听得他這樣說我倒有些不慣。
文博又道︰「雖說這些瑣碎的事不用您掛心,可我想著還要在集賢院給您設個院兒,一來您去時也有個落腳的地方,二來我們回事也知道去哪兒找您。」
這話倒正合我意,這幾回文博都是來我府上議事,雖沒什麼,可男男女女的也倒底不便。
送走了文博,我見尚卿只顧看著我笑,倒是讓人不知所謂。
我問她︰「我臉上有花還是有草,只是看。女子的禮儀到你這里倒全做不得數了。」
我與尚卿在私下里是很隨意的,我在她面前少擺長公主的款兒,她也從來不是一副唯唯喏喏的樣兒。
她道︰「我笑得是這孟常待來了兩回,後院兒那位怕是心里又該不好受了。」
我亦笑道︰「雖說他沒別的心思,可我看他待玉瑤的樣兒,也並非無情。姐姐那樣嬌柔,待他又是那樣,任是鐵石心腸也要動心罷。」
尚卿看了我一眼,笑道︰「不忘舊愛倒也不是什麼壞事,怕卻是怕他既牽掛著舊愛,又欲求新歡。」
尚卿雖是笑著,可她的這句話一點也不好笑。
我道︰「哪里就像你說得那樣?他也是有事才來府上兩回,並無半點別的意思。」
尚卿道︰「若如今便讓您看出來,那還有什麼意思?您啊,一來年輕,二來沒真正傷過心,對男人還有個盼望,才會這樣說。」
我笑道︰「說我年輕也算是一說,因是玉姐姐也歷過事,也受過苦的,她如今不還是一心向著他?便是我是個傻的,她卻是聰慧非常,難不成她看人還看不準嗎?」
尚卿笑道︰「您若適人,多半是為了情愛,九公主若再適人,卻無關情愛,只為生計了。
孟常待何等樣兒人,還能想不明白這些?他不是早就對您講過他心中對九公主並無別的嗎?落在別人眼里的那些好處,不過是要博一個有情有義的名聲罷了。
您細想,九公主這幾年經了多少人,又和別人有了孩子,她對孟常待就真的一如從前嗎?孟常待就真的不計較嗎?
依我看,便是九公主當著您做出的那許多情意,也只是為了後半身有個依靠,若說全是假意或許是冤了她,半真半假倒也不虛。」
我看著尚卿,嘆道︰「你真的這樣想?若真的如你所說,她只是為著後半生的依靠,他也只是為著博一個有情有義的名聲,那這人世間的情愛還有個什麼意思,不過是用來博取利益的裝飾罷。
尚卿,或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我不信,我不能信。他們曾經是那樣好,我不信如今便真的沒了真心。
或許是因為你傷過心,對男人都沒了希望。可即便是這樣,咱們也往好處想啊。若是只想著別人對我的好都是出于各種私心,都是有目的的,那這日子可還有個什麼意思?」
尚卿搖搖頭︰「我不是說這世上沒有了真心人,沒有了真情義,我是說這世上人想得到但多,而您恰恰有別人所沒有的,因此那些的真心便多多少少都摻雜了些別的。
水至清則無魚,可若有人想渾水模魚咱們也不能答應啊。
實話和您說吧,我看這孟常待待您和往常不同。以前是眼楮對著您,卻是目中空空,並不將您放在眼里。
如今他眼楮雖不看您,可心里卻是看了一百回。我不知他看中了您身上的什麼,或是又打什麼主意,我只想提醒您,他很危險,既然不能不來往,那您就做到心中有數,可別被他的言語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