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章拒親事
第二日我去楚園給太後請安,見她正拿著剪刀在修剪一盆杜鵑。
見我來了,便要我幫著看,該在哪里下手。
我笑著指了兩處,太後卻是搖頭,她笑道︰「這兩枝看著長得並不規矩,其實卻是能長出許多花朵來,說剪吧,又舍不得,說不剪,長得又不規矩,壞了整盆花的形狀,倒是讓人費思量。」
太後為人嚴肅,說話卻是不太繞彎子的,今日這話听起來,倒真是讓人費思量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小心應和,仔細觀察。
說來說去,說去說來,終是說到了文博頭上。
太後道︰「以前你有這樣的心思,母親就告訴過你,不成。不想你卻從未斷過這樣的念頭。去年你稱病在家,還真以為你是為著那李明睿,卻原來是另有其因。
直到如今,文博不顧臉面向樅兒求娶。玉虎,你不該如此瞞著母親。」
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我忙道︰「母親,女兒以前確是不懂事。對孟常待也確是存過些念頭,可母親與我分析利弊後女兒便早就絕了這個想法。況且李將軍待我不薄,我也將他視為自己的終身依靠,怎能還對別人有什麼?
即便是如今,李將軍不幸亡故,女兒亦是才慢慢轉將過來的。母親,您是知道女兒的,您又常說女兒是長情之人,別的不敢說,女兒卻絕不是那朝三暮四之人啊。」
太後仔細听著我說的,又認真看了看我,見我言辭肯切,語氣這才有些緩和,她道︰「母親不是氣你與道遠如何?如今你們男未婚女未嫁,這本也沒什麼。母親氣的是你們不該繞過長輩莽撞行事,這樣陷母親與太師于何地呢?難不成我們就是那麼不開通的人嗎?」
「母親,您誤會了,我與孟常待只是平常往來,絕無半點兒女私情。當初之事,您是知曉的,孟常待心系九公主,對女兒毫不動心,如今女兒也是曾經滄海,一時也不想終身之事。
況且二娘子新喪,九公主又回轉,哪里就有我什麼事呢?」
太後搖搖頭,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母親與你如此推心置月復,你還瞞我嗎?
既然是沒有半點別的意思,為何道遠手里有你常戴的玉佩?真是嘴硬。難不成,等指婚的旨意下了,你才改口嗎?」
我一愣,問太後︰「母親,什麼玉佩?女兒從小受母親教誨,自然知道這私相授受,這樣的事是絕不敢做的。」
太後也是滿臉的狐疑,她道︰「道遠說他對你也早有仰慕的心意。只是當時形勢所迫,容不得顧及兒女私情。還道他有一只虎形玉佩,是你親贈,原不指望還能到一處的,誰知造化無常,他沒了夫人,你又未適人,還說縱是辭了常待之職,也是不肯放手的。」
虎形玉佩?那只我在蔡地丟失的玉虎?原來在他手里。原來被他撿了去。
既然如此,那他是早就知道當晚是我了,可他卻依然留著這東西,難道他從撿到之日起便想到了,只為了如今拿出來,做為我與他私相授受的憑證?
想到此,不由得我一身的冷汗。這個孟文博,還真是不要臉,這樣的話,這樣的事,也能做得出來。只是他這樣一來,倒教我有口難辯。
難道要我說那玉佩並不是我親贈,只是不小心失落的嗎?可要是太後問怎麼失落的,在哪失落的,怎麼就讓文博撿了去,我又該如何回答?
總不能說我夜會文博,卻被他當成了玉瑤,慌亂之中這才失落的吧。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小心地問道︰「那母親的意思?」
太後笑了笑︰「母親說過,你的婚事,總要你點頭才是。雖然我與太師並不反對,可你們如此行事,也確是太不懂事了些。」
這話听得我不由得冷汗直流,人們都怎麼了,究竟都怎麼了,事情怎麼竟成了這樣?
我跪在太後面前,神情鄭重,我言道︰「母親,想必如今我與孟常待之事已是滿城風雨。若是女兒說我對孟常待沒有半點情意,我的那只玉佩不過是無意間失落的,您也未必相信。
女兒本是平常,只因您才有了如今的境遇。大災大難也經過,大福大貴也享過。如今女兒別無所求,只求從此能侍奉三清至尊,為九哥、為您,為我大楚積些功德,那女兒此生也就無憾了。」
听我如此一說,太後立時變了顏色,她將我扶了起來,怒道︰「你心中不願意,直說便是。難道就因為他是我外甥,我便偏袒他不成?
說什麼從此侍奉三清至尊的話,那都是走頭無路的人才做的事。你正值妙齡,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存心要傷母親和你九哥的心嗎?
你不願意,自有母親為你作主,只是以後再也不可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抱著太後的雙腿,將臉埋在她的裙子上,鼻子一酸,眼淚到底沒忍住,落了下來。
太後模著我的頭發,輕聲嘆道︰「道遠已娶過兩回,到底是委屈你了。何況他如今是你九哥的左右手,確是不合適做駙馬。
只是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縱然集賢館飲宴沒有合你意的,難不成三月一臨水殿的奪標會上也沒有出眾的嗎?
母親自知我兒是長情的,只是母親和你說一句,再長的情也抵不過歲月,難不成你要等到年紀長了再適人嗎?豈不知到那時已沒有好的了。」
我擦干了眼淚,抬頭道︰「母親是嫌女兒在您身邊太煩才急著將我嫁出去嗎?
女兒卻想在母親身邊多待幾年呢。
母親,誰不想一生安泰、和美呢?可心里若不願意,一朝一夕尚且不能忍受,又怎能相伴一生?
母親就再縱容女兒一回吧,若到明年還沒有合意的人,就算您閉著眼楮為我選一個,女兒也絕無二話。」
太後無奈的搖搖頭,輕輕點了點我︰「你呀,什麼都好,就是這事上不讓人省心。」
我心中一松,知道她這是答應了。
從楚園回來後,我並沒按原來想的去宮里。
既然母親是這種態度,想必皇上那里也是如此,我倒也不用擔心了。
當我坐在自己屋里吃茶時,我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自己︰到底是沉穩了。這事若放在以前,得知文博的那番話那些事,我是一定要怒沖沖去找他理論的,哪里還會有心思在這里吃茶啊。
可若我真的再去見他,落在別人心里可不又坐實了這其中的「情事」?
文博是何等人物,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無魚不撒網的,他之所以如此行事,我雖不明白他的目的,卻也知他對我並無真心,對這樣一個男人,我今後卻要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