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四八章假文誠
剛出得門來,卻見遠處來了兩個人,我心里一慌,見不遠處有座假山,忙躲到了假山後頭。
只听那兩個道︰「姑娘又是哭了一夜,這都是什麼事啊。」
那一個嘆了一聲︰「也是個命苦的。咱們快回去吧,莫讓姑娘等急了。」
說著繞過了假山就往花園深入走。
我待的這個地方,晚上還好說,可眼看著天就要亮了,是再也藏不住人的。听得這兩個人說是往什麼姑娘那里送東西,我心中一動。如今張不拙王從古等人遍城里搜我,我何不隨著這兩個,到那姑娘房里去躲一躲?
想到此,便遠遠地跟著這兩個人。
花園深處是一個小院,看樣子是姑娘的閨房。
我自然不能冒失地進去了,便繞到了後頭,費了半天勁,跳進院子,從半掩著的窗子里進去,听得里間有人說話,也不去別處,瞧準了一架一人多高的櫃子便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便有人進來了,我透過櫃子上雕出的鏤空向外看。卻是一個年輕的女娘和一個上了些年紀的婆子。
這個女娘似是不樂,婆子便在一旁勸,說什麼這都是命,父命難為,姑娘還是想開些的話。
就听那女娘冷笑道︰「什麼父命難為,那張不拙是什麼人,貪財,無惡不做,只父親還捧著他。明知道是火坑,也要讓我跳進去。已然沒了一個表姐,他還不甘心,還有臉來要我。我可不是表姐,惹急了我,他也別想好……」
那婆子道︰「既然姑娘有這樣的主意,還做什麼一哭便是一整夜?」
這姑娘嘆了一聲︰「只盼著父親能轉回心意罷。不到萬不得矣,誰願意魚死網破呢?」
這主僕兩個還說了許多,我卻是听明白了,原來是王從古為了討好張不拙要把自己的女兒送給他。
我在心里哼了一聲,狗咬狗,一嘴毛,都不是什麼好貨。
這姑娘說了幾句,也就吹了燈,上了床。
我待在這衣櫃里,初時還好,可時候一長,就覺出不妙來了。
此時正是夏季,暑熱難奈,平常在屋里閑坐還要出汗,更何況我悶在櫃子里?
實在是太難受了,我便將櫃門推開了一條縫兒。
也是太乏累了,也是受了驚嚇,不知不覺得,竟睡著了。
朦朧中,似有人開了窗子,一陣涼風進來,吹得人十分愜意,我心道每回吹涼風尚卿都不許,說什麼過堂風吹不得,怎麼今日倒是讓了。
過了片刻,只覺得不對勁,我打了個機靈,睜眼一看,卻是一個妙齡的女子正拿了把剪刀對著我。
她與我對視了兩眼,扔了剪刀扭頭就往外跑。我怕她叫出聲來,一把扯住她,將她的嘴捂住了。
我在她耳邊低聲道︰「姑娘莫怕,我不是歹人。因此被人追趕這才誤入了姑娘屋里。你若不叫,我定不害你。」
這姑娘的似是嚇壞了,渾身栗抖。沒法子,我只得將她夾住,半拖半抱安置到了床上。
外間听見了響動,便有人問︰「姑娘可是起身了?」
我從靴筒兒里拔出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就說還要睡會兒,別讓她們進來。」
這姑娘點點頭,我這才小心地將手拿開。
姑娘看了看我頂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對外道︰「早著呢,且再睡會兒。」
細听外邊沒了響動,我便拿開了匕首,對她道︰「姑娘,適才無禮了,姑娘勿怪。若能逃得出去,定要謝姑娘的大恩。」
她仔細看了看我,眼神有些古怪。
我這才想起,我一身男裝,滿身滿臉的血跡,倒也不怪她如此神情。
她輕聲問我︰「你是何人?」
我想了想,張不拙和她父親眼下正在外頭翻找我,若我說我是長公主,萬一她喊將起來,可不是鬧的。便道︰「在下大楚御虎衛都統制孟文誠。」
這姑娘听了,眼楮一亮,她道︰「昨天听聞有帶領楚兵路過的大將,昨夜又叫嚷了半宿,說是捉人,捉得可就是您?」
我一咧嘴,這丫頭知道的還不少,遂點頭道︰「正是。」
這姑娘又打量了我一番,遂道︰「都說孟氏是書香望族,向來是禮儀治家,孟統制夜入女兒家閨閣,不知是哪家的道理?」
我在心里暗罵,這個丫頭,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問這個。我喃喃道︰「事情緊急,小將又不辨方向,只見姑娘屋里有燈,便跳了進來,還望姑娘海涵。」
她看了我兩眼,輕聲道︰「那等天亮了你如何打算?」
我道︰「城外有駐扎的兵士,只要我出了城,一切就好說了。」
「你又如何出城?」
我嘿嘿一笑︰「這就要勞煩姑娘了。」不待她說話,我又道︰「姑娘放心,星座姑娘憂慮之事,小將也听了兩句。姑娘若能助我出得城去,定然設法救姑娘于水火。」
她想了想,問道︰「你可知我名姓?」
我道︰「可是姓張?」
張姑娘點頭︰「姓張,名薔。家里人都喚我二娘子。壬辰年暮春的生辰,屬兔,今年正是一十六歲……」
看著張姑娘垂下去的半截粉頸,我恍然明白過來。乖乖,這個傻丫頭,這是要做什麼,是才子佳人的話本看多了,還是為了逃避張不拙病急亂投醫?
可我如今正有求于她,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在一旁裝傻。
張二娘子用言語試探了幾回,不外是將軍貴庚,家里都有何人,可曾婚配……
問了幾句,張二娘子見我淡淡的,便急切起來。索性把臉一抹,說道︰「也不瞞孟將軍,將軍夜入閨房,妾身的名聲怕都毀在將軍身上。將軍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以為意,可若不能給妾身一個說法,那妾身便從此再也沒臉在世上活了。
再者,天亮時送將軍出去,若真讓人發現,問將起來,妾身又將以何言答對?
非親非故的,將軍一個陌生男子,妾一個閨閣女子,將軍總要為妾想一想。」
話說得很明白,也很入理。
我想了想,嘆了一聲︰「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事有緩急,本將如此,也算不得越矩。也罷」,說到此,我看了張娘子一眼,又道︰「小將既玷污了娘子的名節,但願與張娘子共結連理,從此禍福與共,不離不棄。」
此話一出,張娘子不免滿臉通紅,我則滿心的不是滋味。唉,我這做的都是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