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歌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宮少齊,你說的這話不覺得很好笑嗎?你殺了我們沐家那麼多人,現在卻理直氣壯地站在這里問我為什麼要離開你?難道你認為我還會跟著我的仇人麼?」
宮少齊听著婉歌的話,並沒有生氣,「歌兒,你可知我為什麼要殺了沐家的所有人?那是因為他們之前他們對你所做的一切,不能讓容忍。」
「照這麼說來,你之前對我所做的一切就能夠讓人容忍?」婉歌諷刺地說道。
宮少齊的眸光微微一頓,隨而笑笑,「婉歌,你還記得那首童謠嗎?草包莫攀比,婉歌無人及。臉皮若計厚,沐家無人斗。你不覺得你嫁給我之後,你的變化太大了?」
婉歌的眸光變得深沉,「所以?」
「你是你,沐家是沐家,你即使沐婉歌,也不是沐婉歌。」
婉歌的神情變得震驚,這個男人竟然看穿她了!他竟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婉歌的目光轉冷,「宮少齊,你的演技真好!真是沒有想到你早就知道了,卻可以隱藏的這麼好!不過,」婉歌絕決地說道︰「就算是如何,又如何?我和沐家沒關系,我同樣和你也沒有半點關系!你對于我來說,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婉歌,土雲國從來都沒有休夫這一說,只要你跟我回去,皇後之位是你的,後宮里,我也會只有你一個女人。」宮少齊的眸子里有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婉歌咬牙︰「我不稀罕你那什麼狗屁皇後的位置!」
宮少齊听了婉歌的這句話之後,突然笑了,「婉歌,你是第一個敢這麼跟我說話的,可是,」他的語氣變冷,「婉歌,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管你的過去如何,可是現在,你是我的妻子,是土雲國的皇後,只是我還活著一日,我就不會讓你離開,你就只能是我的女人!」
婉歌看著他冷酷傲然的面孔,他的眼底深處已經有了一絲惱怒,「宮少齊,你的喜歡真是廉價,也讓我覺得不屑。皇後的位置我稀罕,王妃的位置更不稀罕。今日我已經休了你,你不承認也罷,在我的心里,就是這麼認為!」婉歌宣告著,從這一刻開始,她絕不會再受他的威脅!
宮少齊站直了身子,「婉歌,我不想再傷害你!可是,你不要逼我出手!這個世界上,只要是我看中的東西,就不會讓它有逃離的機會!我喜歡你,也是真心想要好好對你,但是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我的尊嚴置于不顧!」
「喜歡?利用我的親人?讓我受到那麼多傷害?這就是你的喜歡?」婉歌嘲笑,「這樣的喜歡太過可笑了。宮少齊,你永遠都是這麼自負,自以為是!」
「過去的一切,我只能說對不起!至于飛揚,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彌補,他封官、錢財,隨他選!」
婉歌打斷了他的話,「要這些俗物做什麼?你以為這世間的東西用這些就可以彌補嗎?」
宮少齊的面上有了一絲痛苦,「那婉歌,你告訴我,要我怎麼做?」
婉歌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遠方那湛藍的天空,輕聲道︰「讓我走,這就是你最好的彌補!因為,有些事情,發生了,就算你再怎麼去彌補都沒有用,因為裂痕還在,記憶還在。」
「不可能!」宮少齊厲聲道︰「你讓做什麼都可以,唯獨這一點,」宮少齊的面上暗沉,「讓我放棄你,我做不到!」
「婉歌,我這輩子做了很多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很多人人物我沒有心,過去,我自己也曾是這麼認為。可是現在,我卻發現我找到了那顆心。我是頭一次對一個人有這樣深刻的感情,會去時時刻刻地關注她,會在深夜里,想著她。我沒有辦法再繼續欺騙自己,我願意為你去付出,我也願意去嘗試著對你好。我願意用我的一生來彌補,可是唯獨讓你離開,我做不到!」宮少齊沉聲說道︰「我也不會放手!」
「都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在說這些話來演戲!你不覺得你過了麼?你要是在攔著我,就是在逼我和你動手!」婉歌冷聲說道。她從來都不會相信他,對于一個這樣冷清冷心的人,她沒有殺他,已經是對他的最大的留情了。
宮少齊追來的時候,他沒有帶任何侍衛,最主要的是他怕有人看到他們交手會對婉歌不利,所以沒有讓他們跟著來。
「婉歌,不是我在逼你,而是你在逼我!」宮少齊的身子立在她面前,「婉歌,就算是今天我受傷了,你還是沒有辦法逃離我!」
婉歌的眼神一冷,淡然的子眸氤氳起一道冰寒的殺意,她喊道︰「宮少齊,這是最後一絲余地。算就是我過去欠了你的,可我也早就還給你了,如今是你擋了我的去路,那就只好說聲對不起了。」
婉歌伸出手,尖銳的銀針朝宮少齊刺去,宮少齊的瞳孔收縮,沐婉歌竟然對他動了殺心,墨色的瞳孔里閃過復雜的情緒,痛心,抑郁,悲涼,還帶著些憤怒。宮少齊的身子向上一躍,銀針射入了馬匹之中。馬發出一聲哀嚎,然後瘋狂地向前奔跑。雙腿一蹬,馬匹如電閃雷鳴般的速度飛馳起來。
宮少齊這一用力,肩頭的傷口又重新流血,染紅了他的黃袍,也涼了他的心。他看著婉歌,看著她那倔強的背影,看著她那冷漠的神情。恍然間,才明白自己這一刻內心的孤獨,婉歌,是不是上天就注定我這輩子都得不到愛呢?在我想要去愛的時候,你卻又這樣絕決地離開我?
「啊——」宮少齊一聲低吼,氣息聚集在掌心帶著強大的力量朝著婉歌身下的馬打去,婉歌自是感覺到了背後的力量,她的身姿向上躍起,凌空翻越,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緊緊地握在手上,看著宮少齊一步步向她走來。婉歌並沒有閃躲,她不出手都不行了。
婉歌鋒利的匕首向著宮少齊刺來,招招致命,帶著肅殺之氣。婉歌的目光清冷,只有殺氣。宮少齊側身躲過,他始終沒有還手,只守不攻。
婉歌的眸子里升起了一股怒氣,「宮少齊,你這樣假惺惺的,只會讓我覺得做作!」
宮少齊沒有想到婉歌的身手會這樣迅捷,他步步後退,直到無路可退時,他的身子一翻,雙腿借助牆壁的力量,翻躍到了婉歌的身後,一掌直向婉歌的右臂。
這個男人,他竟然想要斷了她的右臂?婉歌側身躲過,手中的匕首帶著肅殺的氣息。宮少齊目光中有了一抹沉痛,「婉歌,你還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
婉歌冷笑,卻沒有說話。宮少齊忽然抬起右手,黑眸中閃過陰沉,「婉歌,既然你不肯留在我身邊,那我只好采取強硬措施了!」
凌厲迅疾的一腳回旋踢,帶著十成的內力向婉歌的雙腿襲來,既然她非要這麼倔強,那他就成全她好了,若是你的雙腿動不了了,那我倒要看看你還要怎麼逃離?
婉歌面無表情,身子向上一翻,周圍碗大的樹木被宮少齊震斷。
這時候,婉歌听到了樹木上空傳來的細微的聲音。
「接著!」
婉歌看到飛到面前的繩子,眸子頓時一亮,柳青腳尖一點,身子以迅雷之勢在空中翻躍,他的手下一用勁,婉歌的身子接著這股力量,飛速地朝著前方。柳青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在宮少齊驚詫的目光中,婉歌輕盈的身子已經坐上了那不遠處的馬上。
宮少齊怒不可遏,「該死的!」
看著宮少齊肩膀處的傷口,柳青冷道︰「你這傷要是再不處理,估計往後就會留下疤痕了!而且,你確定在你的內力不斷流失的情況下,你能夠有足夠的能力和我抗衡麼?」
宮少齊的臉色蒼白,望著婉歌那越來越遠的身影,他的心底里好像空了一塊。其實,他若是想要徹底地囚禁她,他也不是沒有機會,在大殿之時,他婉歌可以利用軍隊攔截她的。可是,他心里終究有些不忍,他害怕,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那樣會折斷她的翅膀,她會恨他,徹底地恨他。
一抹巨大的痛楚掠過他的黑玉子瞳,地上的那把赤血還傲然地插在地上,帶著寒冷之氣,亦如他此刻的心境。
「朕,不殺你,不過是因為你的這條命曾經是她救的!」
宮少齊轉過身,他的身上還有著血淋淋的傷口,可是他的心更痛,他抬起手,撫模著自己的胸口,原來,這一次,他是真正地要錯過她了。可是,他的心在疼。
強烈的痛楚氤氳在他的眼底,明明想要用盡自己的全力去留住她的,可是為什麼下不了手?是不想看到她傷心的樣子嗎?
踫——
他掌心一用力,轟塌了一方石塊。
宮少齊明黃色的長袍,衣袂飄起,那撥墨青絲,幾縷凌亂在眼前,看上去帶著幾分落拓蒼涼。
流觴看到宮少齊的時候,淡然你的雙眸里有了絲絲驚詫,「皇上,你為什麼要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宮少齊的臉色暗沉下來,看著婉歌消失的身影,陰沉了下來,那雙黑玉子眸在瞬間漂浮起淡淡的水霧,透過那朦朧的煙霧,分明是深沉的痛楚,無法掩飾,也無法動彈。
這是流觴第一次看到宮少齊脆弱的一面,在人前,宮少齊從來都是那般高高在上,冷酷高傲。
流觴問道︰「皇上,你如今的這一切都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難道你要自己親手毀掉嗎?」
宮少齊的背影忽然停住了,一陣一陣的冷風吹過,身體覺得有些麻木,心也變得寒冷,停頓了半晌,他突然笑了,他問道︰「流觴,你覺得這些有用嗎?」
他轉過身,眼里有了些迷茫,「看看這大好河山,看看這蒼茫大地,它到底帶給了我什麼?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沒有得到過,她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我不知道這些有什麼用,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倒是可以送給你。」
這話就像一個晴天霹靂,打在流觴的身上,他的臉上帶著驚恐,跪在地上,「皇上恕罪,臣該死!」
宮少齊笑了,有幾分無奈,「流觴,為什麼連你也這樣?」
為什麼連你要離我這麼遠?從來都沒有人真正意義上關心我,小時候,父皇就沒有正眼看過我,太後也只是沒日沒夜地對我訓練,給我灌輸那些仇恨。後來,長大了,習慣于用冷酷去偽裝自己,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關心。葉縴芙是我第一個遇到對我溫柔的女子,那時候,心底里對她更多的是憐惜,是感激,可是,那不是愛。
難道就連老天也要注定他孤獨一生麼?
宮少齊沙啞地開口,「流觴,你起來。我不過是心里有些壓抑罷了,我不會治你的罪!」
流觴將手中的藥粉灑在宮少齊的傷口上,慢慢地用紗布包裹住。
「皇上這樣優秀,這個世界上想要得到皇上青睞的女子有很多,皇上何不讓自己的視線轉移呢?」
宮少齊搖了搖頭,「流觴,你不懂。」
這個世界上想要得到我青睞的女人有很多,可是,那些女人當中,都不是我想要的她,這世間也只有一個她,沐婉歌,她不屬于這里,卻在我的心里。
或許,他真的做錯了,錯的太離譜,他不該那麼對她,最不該的是將沐飛揚送給了符殤。
忽然之間,他很想大哭一場。不知道為什麼,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他蹲子,心口隱隱發疼。仿佛流血的不是肩膀,而是心。很痛,很痛,他覺得自己的嗓子都有些發緊,婉歌,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嗎?那麼現在,你做到了。你將我傷得徹底,就連僅有的自尊都沒有了。
痛楚的光色,席卷了他的黑玉子眸,他的手指顫顫的,慢慢地握緊,握緊。
流觴驚慌道︰「皇上,你怎麼啦?是不是傷口疼?」
宮少齊低聲沙啞道︰「流觴,快,快點送我回皇宮,不要,不要讓任何人看見我此刻的樣子。」
這一覺或許是宮少齊睡得最沉,睡得最久的。夢中,他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樣無助、無依無靠的時候了。他還是個孩子,宮少羽搶了他的女乃娘留給他的東西,將它在地上踩,狠狠地,一腳又一腳。他當場就打了宮少羽一巴掌,後來,他才明白,宮少羽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將激怒他,然後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受傷的場面。
然後,等待他的,便是父皇嚴厲的懲罰和皇後刻薄的責罵。他還是個孩子,父皇竟然用軍法去處置他,打了四十大板,血肉一片模糊。沒有人相信他的話,沒有來安慰他,他只看到宮少齊躲在父皇懷里那陰險的笑容。
清晨醒來的時候,身上冒著冷汗。看到身邊的葉縴蓉,他的眼中有了一抹厭煩,「你怎麼會在這里?」
葉縴蓉的盈盈水目中有著不解,「齊哥哥……」
宮少齊冷漠地打斷了她的話,「叫朕皇上!今日不同往日,身份有了很大的變化,容妃還要注意自己的措辭。」
看著宮少齊那冷漠的眼神,葉縴蓉那柔弱的身軀不斷地顫抖著,淚如雨下,咬著紅唇,楚楚動人,「皇上,臣妾到底做錯了什麼,皇上要這樣生氣。」
宮少齊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怒吼道︰「夠了!」
這一聲怒吼,讓葉縴蓉嚇了一跳,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成了碎片,濺濕了裙角。他的目光中帶著驚慌之色,還有不解。
「不要再演戲了,你的那些小把戲讓朕覺得惡心!」
葉縴蓉的一張臉頓時變得蒼白,她的面容憔悴了不少,眼里淚光點點,「齊哥哥。」她似乎還想用這最親密的稱呼喚起他的對過去的一些回憶,齊哥哥曾經那麼寵愛她,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宮少齊冷眼看著她,她曾經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寶貝,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或許,只是因為她最開始的單純和善良打動了他。她的美麗,曾經能夠滿足他作為一個男人的需求。可是現在,看到她還是那般溫柔如水的模樣,他的心里覺得很反感。
對于葉縴芙,他曾經是喜歡的。所以在看到葉縴蓉那溫柔如水的模樣,心中也有幾分疼惜。可是,當他知道在她那溫柔如水的背後,卻是心狠手辣、心腸歹毒,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偽裝,那一張面紗月兌落之後,他對她就是臉本分的憐惜都沒有。
他有些痛恨自己,為什麼當初要那樣對待婉歌,到了現在,上天就是一個悔改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他要將過去婉歌所受的傷害,十倍、百倍地奉還給她!
葉縴蓉微微懼怕,有些心虛,宮少齊這樣,是不是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呢?蒼白的紅唇開啟,輕輕說道︰「齊哥哥,為什麼要這樣?蓉兒覺得害怕。」
房間里面只有兩個人,氣氛壓抑寒森,讓人透不過氣來,宮少齊那冷峻漠然的側臉讓她感到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