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帝 第三十一章 事有蹊蹺

作者 ︰ 呂尚

水清夕一直稱呼高陽為「蠢貨」,並非沒有緣由。

當日在龍象峰上,她化身冰龍與司馬承禎大戰了一場,可說是兩敗俱傷。她本想找個地方好好療養,誰知恰巧遇上了高陽被人追殺。她當時心中一動,便借機接近高陽,多番輾轉逃竄之後,兩人落入濟河水中,結果卻反而被高陽強行渡氣、趁機佔了天大的便宜!

水清夕位高權重、名冠巫山,近百年來,何曾受過如此欺辱?她當時又氣又怒,恨不得一掌拍死高陽,但她終究還是忍住了,只使了個小小手段,暫時令高陽昏睡。

事後被人救起,高陽竟絲毫不覺水中昏睡的異常,水清夕心中竊喜,嘴上卻不免罵他「蠢貨」。

水清夕此番秘密潛往龍象城,原是想趁著蕭霸先、高陽二人大戰方酣,一舉擊斃強敵。但到了現場,才知道高陽竟然沒帶「千幻」,不免大失所望。

對水清夕而言,殺十個、百個高陽容易,取得一把仙刺卻難上加難。那司馬小兒之所以能與她斗個不相上下,全賴有七星八卦劍之助,若是自己也能奪取千幻,墨海巫山將再無敵手,到時候她便可吞並龍象、收服正一、驅逐上清,成為獨霸一方的王者。

亦是為了這一把千幻,她才選擇了忍辱負重,如影隨形的粘著高陽,甚至被高陽毛手毛腳的佔了便宜,也在所不惜。

據水清夕所知,千幻是「摯友之刺」,她想要從高陽手中奪取,首先就要成為高陽最好的朋友,然後再安排一些意外,讓高陽死于他人之手。屆時千幻無主,她再要收服千幻,便可手到擒來!

只是後來與高陽接觸久了,她的心情,卻漸漸的變得復雜、矛盾起來。她生來便是天之嬌女,一生孤獨,從過朋友,更不知友誼是何滋味。此時突然以「朋友之心」來看待高陽,竟發現自己從高陽真誠的笑容、坦率的性情、以及由衷的關切中,感受到的是前所的輕松和開心,而非膨脹的和野心。有些時候,她甚至恍惚覺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在父王膝下承歡的快活歲月,以至于在蓋竹洞天時,她都有些羨慕卓瘋子竟然得了高陽這麼一個摯友,此人雖死無憾矣!

走在前面的高陽忽然回過頭來,看著慢悠悠的水清夕,笑道︰「小丫頭,是不是走累了?讓高陽哥哥背你吧!」

「好啊。」水清夕隨口就應了下來,再想要反悔時,卻已經被高陽拉到了背上。這是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說不上是好是壞,卻隱隱叫人有些期待。

「其實,你為什麼非要跟著我呢,府里那些人都很好的,就算我不在,也沒人會欺負你。」

「怎麼,你嫌我累贅了?」

「那倒不是,有個人陪我領解悶、我自然開心呀,但我就怕這一路風餐露宿的,把給你累壞了。」

「蠢貨、蠢貨……」

從龍象城西陲到上清山,有萬里之遙。高陽挑來一匹良駒,與水清夕同乘一騎,兩人一路上走馬觀花、穿鄉越鎮,倒也悠然。但凡遇到不平之事,高陽首先想到的就是卓瘋子那一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因此總不免停下來看一看、管一管。

每次听高陽說起這八個字,水清夕卻是不屑的撇撇嘴,道︰「想要多管閑事,你得需要很多把刀才行。」

「為什麼?」

「因為這一路上,會有許許多多的不平事,你管不過來的。」

「那我就多備幾把刀,一定管得過來!」

………………

這一日,高陽與水清夕來到龍象城與上清派交界處、一個頗為熱鬧的小鎮。鎮上張燈結彩、爆竹轟鳴,人人喜笑顏開。高陽、水清夕二人在其中一間小茶鋪稍做休息。

方才坐下,就有熱情的茶鋪伙計過來款待,道︰「今日東家有喜,酒水全免,二位客官請盡情享受。」

「哦,是什麼喜事呢?」高陽就笑了起來,心說︰我若是放開了吃,只怕這伙計和東家,全都熱情不起來了。

那伙計還話,旁邊的另一個客人就羨慕的道︰「老王家的小子命好啊,才十歲就能夠到龍象城學藝去了,又有師父親自接送,免盤纏、免學費、包吃包住,將來還能出人頭地當刺客,多好的前程啊。」

高陽微訝道︰「龍象城有人到這里來收徒了?」

「那是自然。」客人頗為自豪的道,「來的可是丹法派的白真人,他在龍象城可有名了,能夠呼風喚雨、先知、無所不能,他選中的弟子,自是個頂個的前途無量,你們兩個金童玉女、一看就知道是外來人,怎麼樣,要不要也過去試試運氣?」

「丹法派?」高陽听著覺得耳熟,心中默念了兩遍,隨即就想起香姐的小叔子宋虎,他當年也是被送去丹法派學藝的,只是後來卻無故失蹤、下落不明。听著鎮民說起,高陽就不免留上了心,問道︰「白真人還在鎮上嗎?我們兩兄妹想去看看。」

那人也是客氣,就親自帶著高陽二人,到了不遠處的一個道場。此時道場的大門口前,停留著三五輛馬車,每輛車上都載滿了十余歲的孩童,旁邊則是孩子們的家人,夾道歡送。

「兒女外出求學、父母依依惜別」,這一幕本來也算感人至深,只是當馬車即將起程時,忽然跑出來一個白發蒼蒼的拄拐老嫗,顫顫巍巍的攔在馬車前面,一個勁的哭著喊著,要白真人還她的孫子命來。鎮民擔心被她誤了出發的時辰,就上去想把老嫗拉開。哪知老嫗卻固執得很,雙手死死的拄著拐杖,釘在原地。

高陽不禁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原先那人就道︰「這位老婦人名叫徐婆,她是憶孫成狂,得了失心瘋,才致如此失態。她的孫子,是五年前隨白真人去龍象城的,每年都有書信寄回來報平安。但徐婆卻硬說那書信不是她孫子的筆跡,是被人偽造的。又說她孫子已經遭遇不測,還曾托夢給她,說是被丹法派害死的……唉,這種事,你們听听也就算了,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呀。」

高陽越听越覺蹊蹺,就于此時,徐婆面前的馬匹,好似忽然受到了什麼驚嚇,竟然人立而起、仰天長嘯,而後失控似的往徐婆撞去。

鎮民不忍卒視,頓時掩面驚呼,只听得一聲如雷悶響,令人心驚肉跳。過了片刻,再拿開手看時,卻見徐婆還是安然無恙的站在那里,而那馬匹則轟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而亡。

那馬車中陡然躍出一個人來,手持拂塵、一臉怒色的道︰「何方鼠輩,竟敢在我白真人面前放肆?」

「是我。」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個體型高大的巨人,三十來歲、兩米多高,站在白真人十余丈外,他的肩膀上扛著一口重約七八百斤的銅鼎,走起路來,卻是無聲無息。

那白真人一看這架勢,就頓時氣蔫了,道︰「好漢,我白真人與你無冤無仇,可否讓出個道來?」

「你們這群賤民,擋了老子的道,還敢諸多要求?」那巨人臉露不悅,用手輕輕的敲了兩下銅鼎,余下的馬匹便全都猝然而死。

白真人臉色白,雙腿哆嗦、跪倒地上。那道場中人听得異響,瞬間涌出來三五十號人,可惜尚清形勢,便也如馬匹一般,全都轟然而倒。

鎮民無不面面相覷,駭然而望。

高陽亦是臉露驚異,眼看著大亂將起,忙將水清夕護在懷中。

剛才的這種異狀,別人或許不知,但高陽卻早瞧出了端倪。

最先那馬匹,之所以會突然失控,全是馬車中的白真人暗中使了詭勁、刺激馬匹,應該是想制造「意外撞死徐婆」的一個假象。只看白真人如此行事作為,高陽便可斷定這人陰險狠毒、草菅人命,絕非善類。所謂物以類聚,只怕「丹法派」的那些人,也差不多和白真人一個德行。若照如此推測,那徐婆的孫子和宋虎,可能都已經遭到了不測。

當馬匹失控時,高陽原也打算出手去救徐婆,卻不想扛鼎巨人先出了手,于是高陽就暫且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但這戰場,實則沒有絲毫懸念可言。那白真人最多不過是一個「人品三階」的蹩腳刺客,而扛鼎巨人則氣勁雄渾,骨氣深不可測,兩者高下立判。

白真人眼見得道場出來的幫手一轉眼全部倒地,哪里還有半點斗志,連忙拋下臉面,一個勁的向扛鼎巨人磕頭求饒,待窺得扛鼎巨人神色稍懈,他便趁機轉身跑了。

扛鼎巨人冷笑一聲,再敲了一下銅鼎,那白真人便如氣球一般全身膨脹開來,而後慢慢的達到了臨界點,驟然爆炸。他的四肢和腦袋全都從身軀飛離了出去,皮肉四濺,死狀可怖。

鎮民何曾見過如此慘狀,一個個都領著自家孩子逃離此地。

高陽眼見戰斗結束,也打算離開。

這個時候,那扛鼎巨人卻忽然出聲,道︰「喂,我是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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