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衛的人因蘇璃的突發狀況,並未對暗屬營的人窮追不舍,青朔看到那個孩子稚氣的臉時已直覺事情不對。
那張臉與主子長得太像了!尤其是那個孩子也是琥珀色的眸子!若是當時僅僅覺得哪里不對頭,如今**果展現在自己眼前,他如何不清楚主子此時的心情?
主子當日為孩子診脈之時反常的態度定然也察覺到了。
事情詭異的平息下去,暗屬營的人來得快去得快。
然而,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齊涼京都,風雲樓。
「你們這群庸醫!再敢胡說,老娘砍了你們!」花狐暴怒的喝聲剛起,「砰!」的一聲重物墜地!一名大夫被踢出門外!
一群大夫戰戰兢兢的看著暴戾的花狐,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動手。
「姑……姑娘……你們小主子真的救不……」見花狐猛地盯過來,大夫一個哆嗦,驚懼道︰「這孩子身子底子原本就弱,我們實在無能為力……若是能熬過今晚說不定有救,听說苗疆的巫醫最擅長治幼兒病痛,我……我們見識淺薄……」
孩子太小,先天不足,身子嬌弱,能夠活到一歲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事情,病情又被延誤,怕是撐不到天亮。
「你們胡說!歌兒一直很健康!」孩子才滿周歲,剛剛學會說話走路!怎麼會救不了!
此時若是公子的師父在,他一定有辦法!但是從遲南趕往齊涼最快還需要三日!來不及了!
花狐胸中一口郁氣難舒,歌兒!歌兒不會出事的!她還這麼小!
低迷的氣息彌漫整個風雲樓,軟榻中,小家伙安靜的幾乎難以察覺到呼吸,稚氣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
鳳離沉默地撫了撫孩子嬌女敕的小臉,狹長的鳳眸寂寒深邃,听到室外的交談,指月復輕輕摩挲歌兒稚氣的五官,長睫垂下晦暗的異芒,轉身離開了風雲樓。
夜空陰雲密布,沒有一顆星。宵禁時刻,青石長街空寂陰森。
黑衣衛的暗探如鬼魅穿梭在寂靜的深夜中,幾個騰躍消失在風雲樓的屋頂。
夜色中,鳳離一襲烏墨錦衣,冷漠地站在牆角陰影中,狹長的鳳眸泛著冰冷的寒芒。
寂夜見鳳離沒有出聲攔截黑衣衛的人離開,與幾名暗屬營的暗衛沉默地隱沒暗處。
如今公子與蘇璃明面上徹底決裂結仇,歌兒的病情十分危急,上官前輩來不及趕來,事情變得十分棘手,只是他不明白為何此時公子不阻攔這些人通風報信之人離開?
「啾——!」
一聲唳鳴劃破寂靜的夜空,寂夜心中一凜!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黑色的閃電直沖向鳳離的方向!
他剛欲有所動作,卻見鳳離沒有一絲驚異。
一只黑色的雀鳥停在她伸出的指尖,尖喙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
鳳離模了模墨雀的腦袋,狹長的眼眸漾起極淡的波瀾,從衣袖中取出一卷信件系在它的腳上,墨雀啾鳴一聲,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蘇璃,若是歌兒出事,她讓齊涼跟著陪葬!
深夜,寒秋的風冷徹入骨,鳳離低咳一聲,胸口箭傷一陣劇烈的刺痛,眼前發黑眩暈。
「公子」寂夜察覺到鳳離的不對勁,立刻扶住他。
連續七日超負荷的奔波,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
「無事」鳳離蹙眉,薄唇抿出譏誚的弧度,她受了重傷,想必蘇璃受同生蠱的牽制也好過不到哪里去。
可笑蘇璃口口聲聲讓她的歌兒為其孩子賠命,可知歌兒的生身父親是何人?
蘇璃!這口氣她絕不會白白咽下!
夜色深濃,黑暗籠罩皇城,而此時的丞相府卻是燈火通明。
蘇璃狀若癲狂,難辨悲喜,至今無法從突如其來的事實中回過神。
「咳咳……」帶著薄繭的手覆上左胸,他沒有受傷,卻感覺到深入骨髓的痛楚!唇角咳出腥艷的血絲,他只覺心中悶痛,難以排遣。
眼前不斷出現鳳離中箭離開時冰冷的眼神,她定然恨極了他。
「暖兒……」暖兒對不起……
那個孩子喊鳳離娘親!鳳離的龍鳳子!
鳳離…鳳翎…暖兒…是他的暖兒!
「呵…歌兒…瀟兒…」蘇璃低笑,難以遏制,又覺心頭苦澀,好似巨石哽堵,難以形容此時的心情。
他想笑,覺得心底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好想告訴全世界的人,分享他的喜悅,他有一雙可愛的孩子,他的孩子還活著!他心愛的人為他誕下的血脈!
可他如何也笑不出來,他竟然親手殺自己的孩子!他拿孩子的性命威脅暖兒!一想到這一年多以來與鳳翼的對峙,他只覺陣陣窒息!
鳳離…鳳離…
他無法原諒自己,在暖兒懷著身孕的時候將她推下水!他在她身上下同生蠱!他甚至差一點害死她!
原來他早已找到了她!可笑自己為什麼沒有認出來!
不應該的!不該是這樣的!他隱約懷疑過,可是他不敢往這方面想,他一直在傷害她!他不敢想象鳳離就是暖兒。他不想失去她,他從未想過傷害暖兒,可他從始至終都在做蠢事!他幾次三番將鳳離推入險地!
明明如此相似!明明她曾說過九翼天鳳是鳳離的,他偏不相信!
他看著自己曾經描繪的畫幅,海棠花林中,她一襲青色錦衣,化作鳳翎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如此真實,他甚至觸到她熟悉的溫度。
蘇璃伸手細細輕撫畫卷中少年精致的五官,留戀而痴迷,輾轉摩挲。她有一雙狹長清冷的眸子,烏墨色的瞳仁,不摻一絲雜色。
他畫的是當日的鳳翎,他心愛的人,可這畫中人分明是鳳離的模樣,也許在第一次見到鳳翎的時候,也或許是在他知曉鳳翎是夭折多年的九公主的時候,他就隱隱察覺到異常。
沈昀說的不錯,他在害怕,害怕鳳離就是暖兒。
他不敢面對她,鳳翼國危鳳離無故離開,她不得在這樣的時間離開,她懷著孩子,如何能呆在鳳翼?一雙孩子早產了兩個多月,比他預料中的產期早了如此之多,他從未想過暖兒會是這樣的身份。
鳳離,傳奇般的七公子,幾乎沒有人懷疑她的身份,這般驚才艷艷的少年,誰會想到她才是當年夭折的九公主?
「暖兒……暖兒……」是他的暖兒,他終于找到她了。
可他沒有面目再去見她。
她受傷了,被自己射傷!不僅僅這一次,他做了太多的不可挽回之事!他不知該如何走下去。
暖兒,還有他們的孩子……
孩子!蘇璃驀地一凜,琥珀色的眸子倏地微變!歌兒!他的孩子!大夫說孩子撐不過今晚!
歌兒前幾日病情突然危急,當日他給歌兒把脈,無法直視那雙與自己同色的眸子,孩子早產兩月出世,先天體寒,脈象極為微弱,明顯胎中受寒調理不當所致。
想到此,蘇璃鮮艷妖異的五官倏然慘白!
他知道暖兒身子一直不好,他當初精心養著小心翼翼地守著希望暖兒平安誕下孩子,他害怕她離開自己,唯有孩子才使他們有一絲牽連,但他清楚暖兒不適宜生子,他拼了命學習有關巫醫的一切希望護住暖兒,因此十分清楚暖兒的身體狀況,在懷孕期間是萬萬踫不得涼水。
而在當時,月復中胎兒尚不足三月之時,他卻將她推入河中!甚至想要她的命!若非當時他干出的蠢事,孩子怎會如此孱弱?
他的孩子!歌兒是他的孩子!
如何都不曾想過,暖兒當初懷的是雙生兒!生產之時定然遭受雙倍的痛楚,若非在沈昀身邊,落鳳嶺如此簡陋的環境,他無法想象後果!
如今孩子又因他的無視而在生死邊緣徘徊!沈昀無法及時趕到,暖兒定是心急如焚。
歌兒,暖兒帶給他的孩子,她繼承了夏侯家的琥珀色瞳仁,他早該想到的!
蘇璃從未如此驚懼,緋艷的身影轉瞬消失在房內,他再也不想嘗試這種失去親生骨血的痛苦!
風雲樓中,所有診斷的大夫皆被送出去,內院小樓之中,橙黃的燈光影影綽綽。
蘇璃悄無聲息地潛入其中,夜色靜謐,他並未驚動暗處的侍衛,這一年多以來,為了超越鳳離,他的速度已非當年。
蘇璃不敢耽擱,迅速朝著黑衣衛傳出的訊息直接趕往歌兒所住的地方。
還有兩個時辰將要黎明,樓中明處守衛的人很少,他找到地方剛欲上前,目光卻驀然不可遏制地膠著在桌子旁支頤休息的錦衣少年面上。
橙黃的燭火中,她沒有平日的清冷寒冽,五官柔順溫潤,長睫如蝶翼安靜地闔上,月白的發繩隨著墨緞般的青絲垂到清潤的側顏,恬靜安寧,他不自覺想起當年在落鳳嶺之時,暖兒每天晚上在燭光前等自己回家,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暖兒……
如同受到蠱惑,他幾乎忘卻一切,無聲地靠近,俯身虛無地輕撫她柔順的青絲,緩緩傾身痴迷地凝視她,卻不敢踫觸。
曾經,她是屬于他一人的,他可以肆意愛她寵她,可如今,她卻是鳳離,她再也不記得他,甚至仇恨憎惡他。
暖兒,如今的你,哥哥該怎樣做才能屬于我?
蘇璃細長的眸子在燭光中閃爍著熾熱痴狂的異芒,情不自禁地伸出修長的五指點向鳳離……只一會兒……只踫一下……
「呲——!」窗邊傳來一陣細微的刺啦聲,好似有什麼在刮著窗戶。
蘇璃眼眸倏眯,動作一窒,頎長的身影迅速沒入黑暗!
因為他看到在那輕細地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音響起的剎那,鳳離閉闔的長睫一顫,她醒了!
狹長清冷的鳳眸在那一瞬間掃除困頓,清明而警惕!
她迅速起身走上前推開窗戶,蘇璃目光觸及窗外的情形,神色一變。
墨雀!墨雀果然到了暖兒這里。
「啾——!」墨雀跳到鳳離的肩上,支起一只爪子對著她。
鳳離解下它腳上綁著的紙卷掃了一眼,臉色瞬息冰寒,指骨發青,沉默地撫了撫墨雀光滑的羽翼。「你做的很好,好好休息」
她走到榻邊安靜地看著氣息微弱的孩子,白皙修長的五指輕撫孩子稚女敕的小臉,眸光幽暗,微啞的嗓音疲累而彷徨。「歌兒,明天一定醒過來好不好?」
她從未想過師父也有不確定的時候,墨雀帶來的信中只有一張方子,若是明日未醒,歌兒將永遠不會醒,若是明日醒來,高燒退後便無事。
她拿著這張方子只覺重若千斤,她賭過很多事,賭資甚至曾包括自己的性命,但這一次,她卻要拿她孩子的性命做賭!輸了,她便要失去一個孩子。
若不賭,歌兒全無生還的希望!
原來,自己也有害怕的時候。
燭火安靜,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蘇璃看著鳳離在榻邊沉默地坐了近半個時辰,他看著她掙扎徘徊,胸口發悶,難以控制心中窒息般的痛楚。
若非他擄走孩子,歌兒尚在沈昀的身邊健康的成長,暖兒怎會如此?
時間緩緩流逝,他的目光糾纏在鳳離淨玉般的面上,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他的孩子,看到那張小臉,蘇璃心中涌起奇特的感覺。
這是他的孩子,他做了父親,世上有兩個小家伙繼承了他的血脈,這種感覺無法言語,他最心愛的人為他誕下的孩子,他不再是無法生出孩子的人。
小家伙病的十分嚴重,稚女敕的五官因高燒而潮紅,小小的唇卻起了一層霜白。
這不是普通的高燒,若他沒有猜錯,歌兒的病在遲南楓梧山之時已經出現癥狀,北方的大夫如何會治這種類似地方性惡性小兒疾?這數日的耽擱病情惡化,原本並不算嚴重的病如今卻可能要了孩子的命!
他希望能夠去治歌兒,但他十分清楚此時出現在暖兒面前會是怎樣的情況。
他正想著怎麼做,鳳離低低咳嗽一聲,站起身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方子,轉身走了出去。
在鳳離走出房門的時候,蘇璃明顯感覺到房中暗處多了三個陌生的氣息,他十分清楚是暗屬營守在房中的人。
他的目光轉到桌案上的茶盞上,電光火石之間,他的身影倏然從暗處走出!三名暗屬營的侍衛氣息一動,空氣中驀地迸射凜冽的殺氣!
然而,在他們意識到房內有人的剎那,氣息已動!蘇璃立刻確認他們的方位!
瓷玉茶盞與杯蓋閃電般擊中這三人的啞穴!力度又快又狠,三人無聲無息地倒地!
蘇璃立刻上前掀開薄毯抱起歌兒,嬌小軟糯的身子比他想象中輕許多,一歲的孩子卻比平常孩子縴小,想到孩子早產出世,他只有難以言喻的愧疚。
仔細的查看了歌兒的脈象,蘇璃心中一松,他料的不錯,數日前他曾為歌兒診過脈,這次來此之前害怕孩子出事帶來了前幾日配置的藥,雖不能立時好轉卻可以讓孩子熬過這幾天等候沈昀到來。
迅速將藥丸碾碎喂給孩子,時辰不知不覺間已過去了兩刻鐘,蘇璃看著懷里的小家伙,目光柔和慈軟,一時不想放手。這是他第一次抱著這麼小的孩子,想到這小家伙是自己和暖兒的孩子,他覺得曾經遭受的一切磨難都是值得的。
想起鳳離那清冷皎然的鳳眸,蘇璃略有些失神,曾經自己幾度與孩子見面卻一直都中了暖兒的聲東擊西之計。他了解曾經的暖兒,也了解現在的鳳離,她如此聰慧,定然早已知曉自己是孩子的父親,但她卻一直在阻止他知道。
很多次機會他都已經覺得她就是暖兒,可她卻偏偏將自己往歧路上帶,她說七星連珠是鳳翎教她的,她不願承認是他的妻子,甚至說打掉他的孩子。
鳳離……暖兒在自己身邊之時正是鳳離失蹤的時間……
若是自己早一點知道,或許他們之間不會演變到如今難以挽回的地步。
「吱呀——」極輕的一陣推門聲,蘇璃抱著孩子的手臂輕微的一抖,卻沒有躲避。
他抬起頭,目光對上了走進的墨衣少年,她手中端著一碗藥汁,墨色的錦衣在夜色中愈發冰冽,狹長的鳳眸在觸及蘇璃之時,黑色的鹿皮長靴幾不可查的一頓,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三名暗衛,精致清冷的五官沒有表情地看向蘇璃。
蘇璃站起身,細長的眼眸痴迷熾熱,緋紅的衣袍鮮艷詭魅,泛著妖異的腥艷。
「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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