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向北突圍
弟兄們,全局勝敗在此一舉,我們現在只能以身報國了,沖啊!殺啊!——李翰卿
樹葉兒在晚風中「簌簌」作響,空氣中還飄蕩著一種奇怪的氣味,是血腥味、河水和植物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平日里夜行軍中,高敬會覺得樹葉的沙沙聲是仿佛在彈奏著一首《月光曲》,婉約而淒美,悠深而美妙。而今天他的心中是淒涼的,再美妙的聲音在他的耳中都是那樣的哀絕,他只顧埋頭趕路。
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全憑指北針指示方位。山下各處村莊全是日軍,人聲鼎沸,附近時而還響起零星的槍聲,氣氛相當緊張。一路上,不斷有掉隊、失散的官兵加入到隊伍中來,使得隊伍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這一夜,就在山間里繞著日軍走過去了。
直到天亮之後,他們才在往瀏陽方向去的一條小路上找到軍部。所謂軍部,其實沒剩幾人,電台丟了,連最貼身的衛士排排長都被日軍生俘後劈死,王耀武幾乎成了光桿司令。見到張靈甫帶來三四千人馬,還有一部電台,正一籌莫展的他,不由得大喜過望,當即和戰區長官部和五十七、五十一兩個師分別取得聯系,反饋回來的消息有喜有憂,但戰局總體上極其嚴峻︰
五十七師在蔡仁杰團的配合下,已于昨夜奪回ch n華山;五十一師大體完整,和軍部直屬隊的炮兵團、補充團退守在瀏陽河一帶,這些消息也還不算壞。而長官部的來電。卻令王耀武憂心忡忡。長官部在來電中說。我軍防線均已被敵突破,前線各部潰不成軍,第七十四軍必須仍按原計劃,佔領撈刀河附近的黃花市、ch n華山至永安市一線陣地,阻擊敵軍,第七戰區和第六戰區正在調兵馳援長沙。
第七戰區在兩廣,第六戰區在鄂西北,只怕遠水解不了近渴。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啊。王耀武沒讓自己的憂郁心情表現出來,他不動聲色地把電文遞給張靈甫,然後鋪開地圖,陷入沉思之中。
張靈甫掃了電文一眼,又見軍座如此神情,知道軍座決心已下,便只說了一句︰「軍座指哪我打哪,萬死不辭愛將的話,堅定了王耀武的決心,他當即作出以攻為守的部署。
然而。無論是戰區長官部,還是王耀武、張靈甫。誰都沒想到當面之敵是整整4個師團,而正在到處圍追堵截的日軍,還惟恐七十四軍跑了,也沒想到七十四軍不僅不開溜,反而大殺回馬槍。于是,敵我主力再一次驟然相遇,一方是張網以待,一方是魚死網破,雙方士兵打紅了眼楮、打紅了槍管,一波接一波踩著滿地死尸和傷兵沖將上前,把炮火拋到了身後,讓狂熱撕碎了懦弱,互相捉對拼殺,直殺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為了擊退日軍的進攻,王耀武命令第51師步兵指揮官,已經榮升為少將軍餃的李翰卿指揮51師1團和補充團在ch n華山以北向東側擊,支援第57師戰斗。
驍勇的李將軍一馬當先,手持沖鋒槍率先沖鋒,以猛虎下山之勢,打得日軍節節敗退。
但是,又一批日軍趕來了,以優勢兵力向翰卿部包抄過來。
李將軍清醒地意識到,此刻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否則不但己方部隊不保,57師的側翼也危險了。
他高舉槍大叫︰「弟兄們,全局勝敗在此一舉,我們現在只能以身報國了,沖啊!殺啊!」
說完,再次沖向敵人。官兵們深受鼓舞,士氣大振,奮勇殺敵,殺傷日軍許多。
但翰卿不幸中彈,倒地後仍奮力半爬起高呼沖鋒,直至口吐鮮血、氣絕身亡。(翰卿四年前以團長的身份參加淞滬會戰,後來以戰功官至少將,終究把一身忠魂留在了ch n華山)
翰卿部的攻擊,沖亂了日軍的陣勢,減輕了57師的壓力,讓師長余程萬得以重新調整部署。
當57師右側翼激戰正濃時,日軍的兩個師團又同時夾擊起57師的的左側。
第57師傷亡三千多人,再加上一天的急行軍,戰斗力銳減。
26日下午,日軍花谷旅團第18聯隊國井大隊于ch n華山東部向58師發動進攻,接著中川大隊在東側也開始進攻。
關于這場惡戰,日本防衛廳防衛研究所戰史室在編撰的《長沙作戰》里有記載,詳見作品相關,不花錢。
戰至下午,七十四軍在予敵重大殺傷的同時,終于力不能撐,而敵後續部隊仍源源不斷投入戰場,致使全軍又一次被截成數段,身陷重圍。第9戰區長官部這才發現大事不妙,前線各部怎麼一個接一個被擊破,日軍似乎有備而來,專等我軍上鉤,七十四軍再不撤就拼光了,薛岳便急電王耀武相機突圍撤退。
可一個「撤」字,說得容易,現在四面八方都是日軍,怎麼撤?只怕插翅也難飛,王耀武愁眉不展。
參謀們在地圖上標出兩個撤退的方向︰一是向東面的瀏陽轉移,二是向南面的株州轉移,因為西面的長沙正是日軍下一步的主攻目標,而北面的撈刀河又是日軍來襲方向,所以,相比之下,東面或者南面目前作為我軍後方,應該是最理想、也是最安全的路線。
究竟是選擇東面還是南面?王耀武舉棋不定,想征詢張靈甫的意見,抬頭一看,看見張靈甫面對地圖,嘴角正勾起一絲自信的笑意,便親切地叫著他的字︰「鐘靈啊,想必已有高見羅?」
果然,胸有成竹的張靈甫,一開口就語驚四座。他說︰「依我看,我們既不向東,也不向南,把突圍方向選擇在北面,如何?」
什麼,北面?眾人大驚,這不是送肉上砧板嗎?一個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且容我進一步解釋張靈甫指點著地圖繼續說道︰「倭寇從北面一路殺來,為防止我退往瀏陽、株州和救援長沙,肯定集重兵于我軍東面、南面和西面,其背後兵力必定空虛,我軍正好乘虛而入,北渡撈刀河,再向東繞一弧線撤到瀏陽
「不過,這計謀好是好,但撈刀河上恐無橋可過,船只一時也難以籌集,怎麼辦?」面對有人提出這一問題,張靈甫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三年前駐扎長沙之時,本人曾作郊游采風,听漁翁說起這撈刀河九曲十八彎,但凡中上游河面寬闊處,且不在汛期,水便不會太深,當可涉水到彼岸
顧慮徹底打消,氣氛更為活躍。
正在興頭上的張靈甫,又進一步發揮起來︰「諸位,知道撈刀河的來歷嗎?據說,關羽在攻打長沙之前,衛士在河邊磨他的青龍偃月刀,一不小心把刀掉進水里,好幾人都未找著,還是關公親自下水撈起來的。所以,這條河後來便稱為撈刀河。依兄弟之愚見,有關公在天之靈保佑,我軍定能順利突圍
這一段活靈活現的神奇傳說,又講得眾人信心倍增。千百年來,關羽的形象被兵家尊為武聖、商界奉為財神、民間供為神明,仰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因此,張靈甫這麼「引經據典」一發揮,無疑于再給大家吃了一個定心丸。
果然,倭寇萬萬沒有預料到支那軍隊竟會選擇北面突圍,使得七十四軍入夜後開始的突圍行動異常順利,除個別團隊由于失去聯系、自主選擇向南突圍以外(當然,這部分兵力的南進,在很大程度上也牽制了敵注意力),軍主力在掩埋火炮以後,當晚就輕松突破日軍兵力最薄弱的北線,然後涉水渡過河底鋪滿鵝卵石的撈刀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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