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奇怪了︰「張處怎麼這麼說？兄弟我還能干什麼？」
「兄弟，我實話告訴你吧，于廳長已經答應了，調我去財政廳給她當這個辦公室主任，不過先干副的，主持工作，轉正的事緩緩再辦！這已經謝天謝地啦！」張定奎說。
「那是好事啊！」
「可是你覺得，一個副處級實職干部調動會那麼容易？沒有省委組織部點頭，哥哥我動得了？」張定奎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方明，圖窮匕首現的時候到了。
方明再白痴，現在也明白過來，張定奎是以為自己跟鄧子峰有什麼特殊的關系，求自己幫忙找鄧子峰說話呢！
我奠！方明差點昏死過去，早知道打死都不出來了。感情這頓飯比華凱那頓飯還要難吃十倍！那頓飯頂多就是招招蒼蠅，實在不行以後趕走就是了。可這個怎麼辦？他心里忍不住暗暗痛罵鄧子峰那個老東西，沒事你叫我去扯什麼閑篇啊？現在好了，惹事上門都不知道怎麼推！你要跟我真有啥關系那還有的說，可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這不是背大黑鍋嗎？
方明汗如雨下，沉默中。
張定奎滿臉熱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兄弟，我知道咱倆交情淺，可這事還得拜托你幫哥哥一個忙啊！你放心，你的好處我一定記在心里。什麼都不說了，需要什麼你只管說話，只要能把事辦了就好！」
方明心想，這時候如果自己老實對張定奎說一句「我什麼都不需要，這個忙沒法幫。因為我跟鄧子峰根本不熟」，張定奎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可是除了這句話，方明還有別的可說嗎？
張定奎剛才遮遮掩掩的試探，還不顯得怎樣。可現在話已經挑明，滿臉的焦急和就都寫在臉上了。他已經為這事花了大概十來萬出去。這個數在90年代初，已經不小啦。當然比不上後來動輒幾十上百萬的花銷大，可也算是把張定奎這幾年宦囊所積整掉了七七八八。就是臨門這一腳讓他抓狂，于麗娟的姐姐于麗萍已經答應，並且同意寫調函，可這必須先經過永南地委的研究同意然後報省委組織部批準。
李東波現在是常委秘書長，發言權已經不小，要是再等他當了副書記組織部長，那張定奎還有戲嗎？不被他一輩子玩死？
方明沉默越久，張定奎心里就越緊張。說起來，才認識幾天就找方明的確不太好，關系沒到那一步，有沒怎麼投資。可是張定奎的門路都用光了，止步于省里，他不病急亂投醫怎麼辦？
「小方，這事要是能辦，我出這個數！」張定奎一咬牙，伸出一個指頭比劃了一下。
「十萬？」方明月兌口而出。
「嗯！」張定奎目光堅定地點點頭。他現在已經沒多少了，不過使勁湊湊也還行。打定主意，到了財政廳，那麼肥的地方，一年之內絕對能撈回來。
「張處，不是小弟不願意幫忙，可你不知道，我其實也是一頭霧水——」方明實在沒法子，只好苦笑著把當天老鄧接見自己的一幕原原本本說給張定奎听。
他用了最誠實的語氣，最真摯的眼神。只能這樣了，要是還不能讓張定奎相信自己也沒辦法，只好得罪！
方明等著張定奎表示失望，然後客客氣氣地把這頓飯吃完，然後大家分手一拍兩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可奇怪的是，張定奎居然陷入深思，不停地大口嘬煙。最後搖搖頭︰「不對啊，這個路數看起來，鄧部長以前也不認識你，怎麼對你那麼關心呢？」
「這個，恐怕只有問他自己了！」方明也翻白眼。
「肯定不對，這里面一定有什麼問題！」張定奎不關心自己了，熱心地替方明琢磨起來。
「喂，兩個大煙槍，抽完沒有？」謝安行笑著走過來問。
「哦，對不起對不起，這兒說兩句閑話呢，來了！」被謝安行打斷思路，張定奎拉著方明站起來朝包廂走去。三個人並排走了幾步，行到一個丁字形拐角處，側面听到一陣哈哈大笑聲。
方明本能地側頭朝笑聲發出的方向一瞧，對面也正好迎頭看過來。兩邊馬上石化！
發出笑聲的正是華凱和葉明飛兩個。
方明的心里一陣發虛！天大地大，怎麼在這兒遇到了？
張定奎還不知道緣故，看見是兩位同學，呵呵笑著上前招呼︰「華處、李處，這麼巧啊，都在呢？」
華凱目不轉楮地盯著方明，伸出手輕輕跟張定奎握著︰「嘿嘿，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早知道張處也在這里，咱們一起約好熱鬧一下嘛！」
「那好說啊，要不要並過來？」張定奎笑道。人家當然不會並過來，不過熱情邀請也是必要的。
「不必了，張處面子大，兄弟可不敢高攀。呵呵，回頭再見！哦對了，寧東縣的魏書記張處認識不？要不胳我約出來大家一起坐坐？好，就這樣，再見！」華凱皮笑肉不笑地對張定奎說道。完了抽開收就跟李一帆大步走開。
「這個老華真是稀奇，說話莫名其妙的，好像不太對啊！」張定奎郁悶道︰「我跟寧東縣的魏書記有什麼關系？對了，小方你不就是寧東的麼？」張定奎茫然看著方明。
方明卻明顯听出了華凱話里的威脅，估計是要對自己三心兩意的行為做出報復了。什麼事會讓魏華亭親自來找他？很簡單，卡一卡寧東的交通建設，魏華亭不急瘋才怪！
他媽的，糟糕起來還真糟糕頭頂！
謝安行已經想起來，剛才方明提過說推了一頓飯。「小方，你剛才說推掉的，是不是這個？」他低聲問。
方明有氣無力地點點頭︰「你說呢？」
「唉，這個！」謝安行無語了。張定奎又詫異地望著他︰「你們倆打什麼啞謎？」方明忽然加快腳步，迅速走進包廂。身後隱隱听見謝安行在跟張定奎解釋著。
「對不住老弟，哥哥我不知道這里面還有故事啊！沒關系，明天我去跟華處解釋解釋，就說是我強拉你來的！別放在心上。」張定奎一進門就拍著方明肩膀安慰他。于麗娟又不解地看著他們三個。謝安行忙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于麗娟一雙慧眼看著方明笑︰「這個小同學，真是塊你搶我奪的肥肉！」
方明被她取笑得一臉臊紅。
「小方，這才是組織考驗你的時候來了！」于麗娟繼續正色說。
「什麼？」方明愕然。
「擺在你面前兩個難題，第一，怎麼跟華處長解釋今天的事，求得人家諒解；第二，怎麼能幫上張大哥的忙。嗯，大姐看好你！」于麗娟忽然意味深長地笑著說。
方明一看旁邊的謝安行，心里恍然，原來這件事三個人都知道，都有參與啊！
他媽的，官場這水太深了，自己不知不覺就著了人家的道。
看來張定奎是早盯上了自己，于麗娟當然也早就被他搞定，要不她姐姐怎麼會答應讓張定奎坐上這個辦公室主任的位子？謝安行，雖然是個配角，但憑他學者型的氣質，也是吸引自己吊件之一。
什麼他媽的酒逢知己？什麼惺惺相惜？全是假的！一切都因為自己跟鄧子峰那一次見面引起。全是張定奎他們仔細觀察和試探之後才對自己耍的花招。可笑自己還樂呵呵地以為遇到了幾個真對事業感興趣的朋友，不惜冒著得罪華凱的代價來吃這頓飯！
方明忽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就是江湖麼？這就是官場麼？
步步驚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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