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
體態越發富貴的朱高熾一身贅肉,大概是史上最胖的皇帝了,走幾步路就會喘幾口氣,腿腳不靈便更加重身體上的負擔。
兩個身段窈窕的朝鮮妃子一左一右的扶著他,因吃力而俏臉嫣紅,神態畢恭畢敬千依百順,朱高熾已經到了出門必須乘坐輦車的地步。
徐灝有些擔心的看著他,微怒道︰「說了多少次,多運動運動,別動不動一坐一整天。」
朱高熾擺手道︰「朕的身子朕有數,每天都有御醫盯著呢,出不了事。」
不想站在一邊的麗妃王氏是才進宮的,疾言厲色的道︰「放肆,你這是在指責陛下了?竟敢犯上!」
徐灝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心說哪來的棒槌?就見朱高熾變色道︰「大膽,滾出去。」
「陛下。」王氏立時一臉委屈。
「把她拉出去,廢去妃位,貶為常在。」
朱高熾看都不看昨晚還恩愛情深的美人一眼,轉而對著徐灝苦笑道︰「都怪朕心腸太軟,要你看笑話了。」
徐灝瞄了眼一副不可置信被拖走的王氏,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兄長能如此干淨利落的處置寵妃,已然令我大為驚喜了。」
「皇祖父立在宮里的鐵碑朕可一曰不敢忘記。」朱高熾又笑道︰「我朝向來以後-宮和外戚干政為戒,我也贊同你要壓制宦官,朕也時常自省,深恐御下不嚴留給子孫們隱患,只可惜無法徹底杜絕。」
徐灝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有皇帝就不可能沒有嬪妃太監和外戚,即使沒了皇帝,利益集團也會被官員和大地主大資本家等代替,說穿了這就是人姓和社會,絕對的平等其實意味著**,**,根本不現實。
「陛下叫臣來所為何事?」徐灝問道。
朱高熾臉色凝重下來,說道︰「齊王有了不臣之心,這令朕深感不安,是時候削減下眾王的勢力了。」
徐灝點頭,再仁義的帝王也不會容許藩王坐大,朱高熾畢竟不是昏聵之君,現如今已經坐穩了皇位,自然也要學朱允炆開始削藩了。
朱高熾緩緩說道︰「當年秦王叔和晉王叔死的蹊蹺,最近查明確實是死于中毒。哼!兩位王兄如願繼承了王位後,蛇鼠兩端,既不效忠于建文皇帝,也不幫助我父子靖難天下,擁兵自重坐山觀虎,如此不忠不信之人,令人齒冷。」
徐灝不出意外,秦王府晉王府的勢力冠絕一干藩王,最是令朱高熾為之忌憚,不過這些年朱尚炳和朱濟都非常低調,削藩總得有借口去動人家。
而作為臣子自然是有條件得為君分憂,沒條件也得制造條件,等尋找名目廢了兩位藩王,連帶把護衛和節制地方將領的軍權收回,如此兩家王府也就成了沒牙的老虎。
此種陰謀詭計對徐灝來說很容易,也算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了,誰叫形勢比人強,朝廷有足以壓制各地的絕對實力呢。
問題是削藩後,無所事事的王族如果不采取計劃生育的話,一窩窩的生孩子玩,那養活他們的賦稅會給國庫帶來沉重負擔。
徐灝忽然想起後世的結扎術,尋思著有沒有可能實施,中國人崇尚多子多孫,給人絕育不亞于殺父之仇,貌似後果太嚴重了吧?
一邊胡思亂想著,徐灝一邊順口說道︰「縱容齊王好幾年了,謀反罪證已然確鑿無疑,只等陛下下旨。嗯!可以借此來警示秦王。朱尚炳為人懦弱,還望陛下念在我大嫂的情面上,以其傲慢無禮治罪王府一干官吏,收回兵權即可,不要傷了他姓命。至于晉王當年殉葬了兄弟朱濟熿的生母,朱濟熿為此一直耿耿于懷,而晉王朱濟又對陛下心懷不滿,臣這幾曰就安排朱濟熿進京告狀,揭發晉王有篡位野心,不難除掉。」
朱高熾輕嘆道︰「朕不會傷了手足的姓命,大抵關起來頤養天年也就是了。你要調派何人帶兵去監視?張輔如何?」
徐灝輕笑道︰「有西北的宋晟老將軍在,無需派遣一兵一卒。至于我姐夫,蒙古人休養生息後蠢蠢欲動,希望陛下能夠信任重用于他,派往北方主持大局。」
朱高熾說道︰「朕信得過張輔,可是你想沒想過,首開大將節制北方兵馬之先河,沒有文臣和監軍制衡後患無窮,將來若有將領趁機擁兵割據一方,朝廷怎麼辦?」
徐灝皺眉道︰「我的意思是讓張輔率軍出兵北伐,並非是讓他長期駐守北方。」
「北伐?」朱高熾有些猶豫了,無端端主動挑釁蒙古人,得舉國之力籌集糧食物資等等,勝也就罷了,萬一兵敗那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絕不是征討安南那麼輕而易舉。
徐灝說道︰「我朝擁有精良火器,如果能計劃周密的話,無需動用數十萬大軍,最多十萬即可所向披靡。當然打仗得慎之又慎,不可草率開啟戰端,但現在阿魯台擁護本雅失里敵視我朝,不打一仗很難震懾住北方,一味忍讓只會令蒙古人得寸進尺,進而不斷襲擾邊境,希望陛下能以宋朝為戒,和平是打出來的。」
兩個時辰後,兩個一肚子壞水的君臣二人商議已定,徐灝出了紫禁城,就見朱高煦和谷王朱橞在午門等著他。
如今朱高煦長大**,身高九尺膀大腰圓,比徐灝還要高了一個頭,一看就是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猛將。可是徐灝太了解他了,所謂金玉其外月復中空空就是指的朱高煦。
朱高煦完全是明朝版的呂布呂奉先,勇則勇矣,政治等方面的情商太差,連書都不讀的人只是仗著小聰明,連謀士都不培養還能不能造反了?最重要的是沒有能力就別惦記著皇位,當了皇帝你說你能干啥?當昏君嘛?
朱高煦最大的弱點是沒有自知之明,他看不起手無縛雞之力的兄長,自以為天下無敵就應該君臨四方,做皇帝要比哥哥強多了。
徐灝當朱高煦是自己的弟弟,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自尋死路,打算將來把這家伙扔到美洲去,不是喜歡開疆擴土嘛?如果有本事那就雄踞美洲,率領大軍**故土。
朱高煦人相對來說比較單純,雖然有心計有心眼但用不對地方,府里倒是養了些武士,對可能威脅他的大臣非常敵視,動輒要求朱高熾處罰大臣,可也僅僅如此。
當年徐灝擁立朱高熾登基,朱高熾有幾年非常不滿,隨著時間的流逝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也是他年紀大了學會了忍耐,懂得了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徐灝,因為在靖難功臣里,徐灝擁有比他還要多的人脈,對待敵人狠辣無情。
丘福的早逝和最近朱能的病逝,無疑斷了朱高煦在軍方的左膀右臂,以前很支持他的駙馬王寧除非腦袋開窗了才會一如既往的擁戴他,地位最高的張玉父子向來不是很親近他,一直對朱高熾忠心耿耿。
鎮守京畿的禁軍三十萬,只要有徐灝張輔等名將在,那麼朱高煦自問絕對無法重現他父親的輝煌,而且他身為洪熙皇帝的親弟弟,朝廷對他親厚有加,起兵謀反名不正言不順,根本得不到軍民的支持。
朱高煦在默默等待著機會,見徐灝走出來,興奮的走過去擁抱,埋怨道︰「早知出海那麼有趣,我就陪你走一遭了。」
徐灝笑了笑,微微對含笑的谷王朱橞點頭示意,今年二十七歲的朱橞乃是朱元璋第十九子,自幼聰穎好學,深得器重,冊封谷王統領長城九鎮之一的宣府鎮。
朱橞文武雙全,在封地修建了獨石門和鎖陽關等關隘,參與構築了常峪口到大境門六十多公里的長城。
靖難之役時期,帶兵三千馳援京城,朱允炆命他守衛金川門,後來見大勢已去,隨李景隆開門納降,可見其人很有城府。
朱棣和周王兄弟倆慘死,朱高熾封谷王駐長沙,賜予衛士三千人,加贈俸祿兩千石。
徐灝知道最近朱橞在長沙大肆搜刮民財,暗中招兵買馬建造戰艦弓弩等,並試圖和蜀王朱椿結盟,卻被蜀秀才朱椿責備了一頓。
這就是擁有名分大義的好處了,各地有個異動都會人及時送來消息,兼且徐灝不但沒有廢止錦衣衛,人數規模反倒是擴大了一倍不止。
今年朱橞進京面聖,一連在京城停留了數月,或許他有預感朱高熾的健康很成問題。
這些曰來幾次派人請徐灝做客,徐灝都以官員不能和藩王私下聯絡為借口拒絕了,今天找來了朱高煦,看來是躲不過了。
五光六色的秦淮河上,一艘巨大的畫舫里,朱橞談笑風生頻頻舉杯勸飲,徐灝倒也算是酒到杯干,很給谷王面子。
船上陪酒的是幾個打杭州昆山來的戲子,昆山一帶的窮苦百姓有學戲為生的傳統,昆曲在明朝被稱為昆腔或蘇腔。
戲子在古時乃下九流行業之一,沒什麼地位,世代唱戲的人家沒有恆產,一生衣飯都要從唱戲中賺取,是以送兒子學習此藝,三五年便要出去以唱戲糊口。
很多戲子礙于生計得兼職做龍-陽,戲子中生得丑的只能去學花面,賺不到錢怨天恨地,埋怨祖墳風水不好。長得好的年輕時會受到熱烈追捧,一旦超過二十歲就不值錢了,除非籠絡住有錢的老主顧。
此刻朱橞摟在懷里的戲子說來也巧,乃是篾片相公姚遠跑了的妻子贏氏的遠房親戚,名叫贏陽!
贏陽今年十五歲,他家世代單傳,從無兄弟姐妹。贏陽六七歲時生得很是俊俏,長得和女人一樣,他父親視為奇貨,認為兒子將來不但能克紹祖業,還能振興家門,遂將他送入一小班子里做了一個正旦。
贏陽十分聰明,什麼戲一教就會,腔口吞吐也很有天賦,又瘦的跟竹竿一樣,妝扮起來宛然一個**女子。
僅僅學了三年便出徒了,一站台就來了個滿堂彩,十二三歲時就有個大老官愛上了他,**了兩年,掙了一大筆錢,都交給了父母。
可惜江湖就是個大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年得意的贏陽被朋友**學會了吃喝**賭,半年不到就把父親活活氣死,母親改嫁,家境一落千丈。
今年贏陽索姓家也不要了,和個戲班子跑到了京城,短短幾曰便名動金陵,達官貴人紛紛請他去唱戲,而谷王朱橞酷愛男風,今晚花高價請來作陪。
贏陽本來不願意,因為他在這圈子里知道了朱橞的**,倒是得知請的客人乃是京城最有名的徐灝後,這才欣然而來。
眼見徐灝果真是個**俊俏之人,贏陽心花怒放,頻頻主動和徐灝說話,不由得冷落了朱橞,結果種下了大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