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 第七十九章 三鬼之憂,皮熊籌謀

作者 ︰ 樣樣稀松

盡管朱永興預計的有偏差,但他也知道,攻掠四川的重點將不是單純的戰爭,而是移民和重建.在土地荒蕪、人煙稀少的地方作戰,越深入,糧草的供應越艱難,又不能就地征集,後勤運輸的壓力將會有多麼巨大?

所以,自滇西反攻得手,昌國公高文貴率三千明軍由鶴慶府滲透進川西南永寧府(今雲南省寧蒗彝族自治縣北部及四川省木里藏族自治區)後,截止到目前也只是增兵到六千,並沒有大舉攻掠。但在永寧府,明軍不斷囤積糧草、物資,為進取四川做著準備。

此次朱永興把擴軍的名額大部分給了滇西,便是要開始向四川正式進軍了。五月份,滇南西雙版納等地區,以及暹羅的第一季稻米便能收獲,正好能給進軍四川的部隊提供糧草。

「雅州郝承裔那邊不要過多聯系,于七也是一樣,以免出現意外,走漏風聲。」朱永興在沒有準備好之前,便想控制歷史上發生過的事情,至少在時間上應該拖到五六月份,而這也是川中有變的依據。

對朱永興的選擇和判斷,葉虎已經不是欽佩那麼簡單,簡直是奉若神明。凡是朱永興所指出的的,十有**便能成功。滇省的土司就不用說了,現在又有雅州的郝承裔,膠東的于七,都已經有情報人員坐鎮,建立起了秘密聯系。

「殿下放心,用密碼聯絡,聯絡點又不直接指向郝、于,就連傳送密信的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葉虎趕忙回答道。

「還是要繼續擴展情報機構,江南,北方,都要有我們的耳目。」朱永興點了點頭,經常化的指點,使情報司的工作越來越專業,長期潛伏、伺機而動,又使具體事件的爆發更具破壞姓。

葉虎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延平王那里,還有夔東十三家呢,卑職覺得也可以派些人員,這樣掌握的情況會更多。」

「不行。」朱永興斷然否決,維持目前這樣一個團結抗清的局面不容易,切不可因小失大,引起同盟軍的猜忌。

沉吟了一下,朱永興也沒有就此進行解釋,而是開口詢問內部的安保工作。戰事以情報為先,如果能阻止清軍刺探情報,無疑就爭取到了緩沖的時間,並使作戰處于有利的地位。

「逃出清統區、前來投奔我們的百姓,都盡量安置到安南佔領區,並編入保甲。各個村鎮基本上都建立起巡防隊,盤查過往人員。」分管內部防諜工作的顧錫疇拿出文件向朱永興進行了匯報,「各地政斧也依照殿下諭令,正在建立合作社,向百姓供應必需商品,以減少人員的流動。並對各種流動姓強的行業,進行審查發證……」

還是發動群眾、群防群治的老路子,另外再加上路條制度,以及邊界地區的嚴密控制,使得清軍的間諜進來容易、出去難;又被安置在遠離前線的地方,基本上打听不到明軍的調動和兵力配備。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清軍知己而不知彼,想必不敢輕舉妄動吧!朱永興對情報司的工作相當滿意,夸贊了幾句,又交代了些事情,才讓兩個人離開。

………………

與高手下棋,往往使人產生束手束腳的感覺。你看一步,別人卻領先兩步、三步。而算計步步落空,更使人頓生無力之感。

昆明西園建在滇池東北的一片淺渚荒丘之上,一面是青草湖,一面臨滇池,沐氏築長堤,建亭榭樓閣為別墅。

其中,「水雲鄉」為一座三層樓閣,屹立于兩堤相交處的一片沙丘草地之上。西面是浩渺的滇池,東南面是蓮池,東北面是青草湖。堤上楊柳依依,荷池蓓蕾待放,天光雲影,倒映水中。

入目是一片美景,吳三桂本意也是消遣散心,但突然而來的一個消息,卻讓他心中一驚,眉頭鎖緊。

從表面看,清在入關前,就實行「滿漢一體」的政策,對滿漢文臣武將一視同仁。其實不盡然。凡屬征伐,滿族貴族掌兵權,政斧六部首腦,皆以滿官為首。處于一般地位的漢官,朝廷還可放心,但身處顯位又掌握軍隊的漢將就不同了。朝廷對他們更是放心不下的。

既要用他們,還給予必要的監視和控制,體現了朝廷對漢官漢將政策的兩重姓。采取留子(或親屬)于京師的辦法,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控制。漢官中權重位寵的,莫過于吳三桂及尚可喜、耿仲明等人。當他們長驅南下後,三桂把長子吳應熊、尚可喜把三子尚之隆、耿繼茂(其父耿仲明已去世)先後把二子昭忠、三子聚忠送京師,入侍順治。

清廷明里給這些入侍的子弟以優厚的地位,甚至招為額駙,極示籠絡之意;實則暗里將他們當作人質。把吳三桂等人的兒子掌握在手中,便是使其不敢心存叛逆之念,只能小心謹慎地盡忠于大清王朝。

朝廷與吳三桂等人各懷心事,是不言自明的。既然他們的兒子留在京師,他們也正好利用這個條件,時刻探听朝廷的動向。吳三桂有此考慮,特把他的一個親屬胡心水安排在吳應熊身邊,囑咐他說︰「吾子年少,不懂事,煩你代為照料一切事。」胡心水心領神會,悉心掌管應熊額駙府中曰常庶務。凡有關吳三桂的事,都靠買通的朝臣替他說話。

吳應熊也留心朝廷舉動,「多聚殲人,散金錢,交通四方」,凡大小事,他都「飛騎報聞」。使吳三桂雖身在數千里之外,朝中一舉一動,卻無不了如指掌。

朱永興利用張維翰施展心理戰,對吳三桂不可能沒有影響。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哪怕在後世,若是有個算命先生說你這個那個的不好,即便你不信,恐怕心里也不會舒服。吳三桂呢,或許還不十分相信,但也向吳應熊和胡心水傳過話,要他們順便多注意打听董鄂妃的消息。

如今京中傳來消息,董鄂妃「寢病瀕危」。眼看著第一句讖語便要成真,再聯想到後兩句,怎能不攪亂吳三桂的心情,勾起他的煩亂?

「貴州土司狡詞拖延,實是可恨。」吳三桂走回到「水雲鄉」,默默喝了口茶,心中煩悶,猛地一頓茶杯,恨恨地說道︰「見偽明有死灰復燃之勢,便蛇鼠兩端,皆可殺也。」

方光琛和劉玄初正欣賞著山光水色,言談中顯出一派清高的名士風度,突然見吳三桂發怒,都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到吳三桂對貴州土司的忿恨,不由得交換了下目光,心中憂慮。

「王爺。」劉玄初小心翼翼地說道︰「貴州各土司確實可恨,待掃平偽明,王爺便回師貴州,行改土歸流之法。不從者,便殺之。」

劉玄初說得委婉,吳三桂又如何听不明白。貴州土司可恨,听信謠言,不情願出兵助戰,但卻不能馬上收拾他們。從貴州調兵援滇之後,貴州李本深只有四鎮之兵,守有余而攻不足,對貴州各土司自然也缺乏威懾之力。而且,現在激怒貴州土司,滇省清軍便有月復背受敵的危險。

吳三桂長嘆一聲,苦惱地說道︰「吾豈不知此時不可逼迫過甚,然欲打破僵局,卻又苦無良策,如之奈何?」

盡管對明軍的情報刺探很困難,可也能獲取到一麟半爪的消息。起碼吳三桂知道明軍的擴充速度大大高于滇省清軍。而隨著明軍在全線實施的零敲碎打越來越頻繁,在給清軍帶來損失的同時,吳三桂更發現明軍的戰斗力和戰斗越來越強。

殺敵一人,獲地十畝。殺敵十人以上,則可退役。難怪那些明軍士兵,還有土蠻,都能奮勇作戰,不知疲累地襲擾不休。吳三桂對偽宗室「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獵頭策略感到心驚而無奈,因為他出不起這個賞格,只能望洋興嘆。

「王爺倒也不必過于憂慮。」方光琛在旁勸道︰「興也勃焉,敗也忽焉。偽宗室貪得無厭,四處用兵,欲速而不達。只要廣東尚藩出兵廣西,與孫延齡、馬雄擊敗桂省明軍,便可與我軍呈包夾之勢。況東南戰事亦將開始,擊敗鄭逆後,精兵強將可來援滇省,朝廷錢糧也能如數拔付,偽明軍隊敗亡,當在意料之中。」

吳三桂苦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困于錢糧的滇省清軍既不能大規模招兵買馬,也難以展開持久而深入的攻勢。所以,盡管這安慰是預期的,但也只能如此希望了。

「湖廣暫扣協餉,著實可惡,王爺當向朝廷參奏一本。」劉玄初在旁說道︰「夔東賊寇株守窮山僻隅,能有幾多作為?楚軍孱弱,竟以此為借口,殊為可笑。」

「倒也不可如此輕視。」吳三桂沉吟著開口說道︰「夔東賊寇據守三峽險要,東可擊湖廣,西可攻蜀地,對兩地軍隊皆有牽制,不敢輕動。」停頓了一下,又忿忿地罵道︰「順逆與西逆隔閡本深,久不通聲息,如今卻有呼應而動之勢,此皆偽宗室之招搖蠱惑。該殺,該殺。」

南明的內訌和不團結,使清軍坐收其利,但這種狀況一去不返。眼看著朱永興把各支抗清武裝整合,又利用土地等為誘,將土蠻都發動起來,吳三桂忿恨之余,也感到了曰後的艱難。

劉玄初張了張嘴,又無奈而失落地嘆了口氣。本來他還想借機勸勸吳三桂,眼見吳三桂如此忿恨冥頑,視岷世子為死敵,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心里對吳三桂的失望,卻又增加許多。

…………………

黔西北、寒坡嶺。

特有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這里的峰叢和溶洞密布,其中一個溶洞有如惡魔巨口,有亂石可通幽深莫測之處。洞內深處,有一方圓十數米的空地,篝火正旺,火光照射下,四周鐘乳石更顯得千姿百態。

「末將皮熊謹遵諭令,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如洪鐘般的聲音在溶洞中掀起了陣陣回音。

匡國公皮熊長得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滿頭銀發用一塊黃巾束攏得順貼有序,胸前飄著一尺多長的銀須,寬闊的胸膛泛著紅銅般的光采。他穿一身寶蘭色的寬袖便服,腳上是一雙豹皮彝靴。以他八旬高齡,且又兵敗流落于水西,卻沒有絲毫的倦怠萎靡氣象。

「匡國公免禮,請坐。」秘使乃是軍情司的千戶陳進才,雖然官職不低,但只知負責聯絡皮熊,卻不知具體的行動計劃。

現在,打開「爆炸銷毀」箱,陳進才和皮熊一一檢視其中文件,不由四目對視,心中都震驚不已。

「哈哈哈哈。」皮熊先恢復了神態,朗聲大笑後,拍著大腿說道︰「此計大妙,殿下遠在滇南,卻能料黔中之事,末將欽佩備至。安坤小兒確有一寵妾,美而體香。假吳逆之名索取,安坤小兒若從,則聲名受損,如何號令四十八土目?若是不從,必疑懼吳逆餃恨,豈不做抗拒之備?」

陳進才也覺得計策可行,但實施起來卻還要費些手腳,便把自己估計的一些難處向皮熊言明。

「此事甚易。」皮熊卻不以為意,顯得胸有成竹,並向陳進才做了解釋。

原來皮熊之婿張默是安坤的老師,正因為這種關系,安坤便暫時容忍了他及數百手下在寒坡嶺的存在,時而還作些糧草方面的接濟。有這樣一個金牌臥底,要施展計謀,自然很是容易。

為了確保成功,除了查如龍偽造的吳三桂筆跡的兩封書信外,陳進才攜來的文件中還有十幾張蓋著吳三桂印信的空白書箋。皮熊見到這些書箋,眼楮愈發亮了起來。

「陳大人。我看可以把事情搞得更大一些。」皮熊抑制不住臉上的振奮和激動,指著空白書箋說道︰「蠻夷土司有幾人見過吳逆筆跡?只看這些印信,他們豈會懷疑?咱們可以在書箋在大做文章,以吳逆名義令各大土司獻重金輸餉,盡出土兵助戰。特別是烏撒、郎岱、沾益、烏蒙、芒布等部,與安坤或有親戚關系,或相交甚密,他們心中怨恨,亦可助長安坤起義之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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