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人馬嚴整,旌旗招展,正滾滾向前。
魏君重,目前講武堂出身,軍餃最高的將領,騎馬隨隊而行,不時地用嚴肅的目光掃視自己的部隊。
從最先裝備燧發火槍和刺刀的樣板營開始,他統領的部隊越來越多,廣州戰役結束,他已經是一師之長,手下有三團之眾。雖然在這個過程中有不斷的擴充,他屬下的軍官也被不斷調走去其他火槍部隊,但在嚴格的訓練下,魏君重依然敢拍著胸脯說自己的部隊是明軍最為精銳的。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從長矛火槍混雜配備,到全火槍建制,魏君重屬下的部隊打的仗最多,也是戰術、武器改進的樣板部隊,更是講武堂畢業軍官實習鍛煉的首選。
當然,這支拳頭部隊得到了人員、裝備上的優先補充,新兵在體質上是比較好的,火炮的數量是滿額配備,騾馬化也比其他部隊先行一步。
正因為如此,廣州戰役結束後,魏君重所率的第一師便隨著晉世子李嗣興北上攻掠。原因很簡單,繼續東征的明軍在數量要超過北進兵團兩倍,自然要以精銳彌補北進兵團人數上的不足。
而事實上的北進行動比預料中還要順利。攻克廣州、尚逆授首對廣東尚存的清軍造成了極大的震懾,再有苗文秀、吳啟鎮等降兵降將的勸說,北進兵團一路猛進,卻並沒有發生太大規模的戰斗,便輕取了韶關。
明軍攻入廣東時,尚可喜曾四處派人請求援救。江西兵少將寡,倉促間難以聚集大兵,便只是派遣了南安府(府治大余)守將劉伯祿、金震率所部三千余人及贛州守軍兩千余人前來增援。劉伯祿、金震自知兵力不多,進入廣東後便駐于南雄,觀望戰局變化。
廣州陷落、平藩身亡的消息傳來,劉伯祿、金震便是驚駭莫名,驚惶恐懼。等到明軍的北進兵團迅速逼近。不戰而收降韶關後,這兩位便立刻放棄南雄,率領兵馬翻越梅嶺逃回了自己的老家——江西南安府。
這樣一來,北進兵團的戰略目的便已達到。以南雄為後盾,在大小梅嶺構築防御工事,建起了廣州的北面屏障,並對江西清軍構成了壓力。以至于南安府的劉伯祿、金震驚魂未定,又向贛州「泣血求救,一刻四報,危在旦夕」。
而北進兵團和東征兵團本來有著差不多的戰略目的,都是建起衛護廣州的防線,並暫停軍事行動,囤積彈藥物資。以便進行下一步的軍事行動。只是東征兵團窺機而動,再度展開攻勢,殺入了閩省。
為了確保東線在迎戰滿蒙八旗和耿逆藩兵時擁有最大的勝算,朱永興順理成章地從相對穩定的北線抽調了精兵,趕往增援東線戰場。而魏君重的這個師奉命抽調兩個團歸入東征建制。另一個團則繼續留在北線充當骨干和主力。
與汝陽王馬寶一樣,魏君重在得知將與滿蒙八旗對陣廝殺的時候,心中不是畏懼,卻是充滿了自豪與渴望。這樣的調動說明他的部隊不愧是軍中精銳,滿蒙八旗這樣的勁旅才能由他們來解決。同時,擊敗滿蒙八旗的軍功、榮譽、名望,更是對魏君重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殿下想得周到啊!」魏君重望著行軍亦不失嚴整的部隊。心中相當驕傲,也並不為抵達東線後沒有用武之地而感到擔憂。
諭令說得明白,他所率的部隊既是增援,又是歸建。換句話說,他將是隸屬于東征兵團的軍隊,歸馬寶指揮。這便消除了馬寶唯恐客軍建功。使東征兵團面上無光的擔心。沒有了這個顧慮,為使對滿蒙八旗的勝利更有把握,魏君重的部隊無疑將會是出戰的首選。
不僅僅是武器裝備的供應,在後方的朱永興還在力爭使作戰將領少些羈絆,少些動小心思的機會。以利于能全心全意地去贏取勝利。
魏君重此時便沒有太多的雜念,而是專心思索著對陣滿蒙八旗時應采取的戰術、陣形。這一戰關系重大,魏君重從朱永興的一系列調整中,已經看得相當通透。明軍需要一個補充武器彈藥、訓練新兵、穩定地方、再次聚力的緩沖時間,而這個緩沖時間只能在擊敗滿蒙八旗後才能夠獲得。
穩扎穩打,以包括兵力、火力等因素的絕對實力進行碾壓式的攻擊,將戰爭中的不確定影響降至最低。時至今日,了解朱永興的戰爭思路,並將其貫徹下去的將領已不在少數,魏君重正是其中之一,這也是他得到朱永興青睞的重要原因。
六千對五千嗎?一邊是火炮、燧發火槍加刺刀,另一邊是縱橫馳騁的騎射,魏君重權衡著兵力和武器的對比,深知在兵力相差不多時取得勝利的重大意義。這歷史啊,終歸是要由我們這代人書寫,騎射無敵的神話,也將在我們手中被粉碎。
一股振奮的情緒涌遍全身,魏君重雙腿一夾馬月復,加速向前沖去,似乎前面便是曾經不可一視、驕狂放縱的滿蒙八旗。
……………
龍岩東北的漳平,已被東征明軍所光復,入閩作戰卻暫時停止,東征明軍不再深入,而是以龍岩為防御中心,橫掃周邊縣鎮。漳平、上杭、華安、連城等地不是被輕松攻取,便是主動投降,閩西北這片地區盡為明軍所有。
「殿下已竭盡全力,吾等前方將領希翼建奇功、破強敵,卻也當嚴謹用兵,勿使殿下失望啊!」汝陽王馬寶看過一份最新運到的物資清單,伸手遞給了參謀長吳三省,臉上的神情很凝重。
沒錯,擊敗滿蒙八旗足以名揚四海,足以建奇功一件。但若失敗,這責任也是不小。更何況現在的人員、物資都在向這里傾斜,足見後方對此戰的期望,無形之中更加重了馬寶等人的壓力。
「一萬枝火槍,三十萬發定裝彈,五十門天威炮,六十門佛朗機,一百門轟天炮……」吳三省一邊念著,一邊嘖嘖有聲,感慨道︰「這是把手頭上的都運來了呀!據我所知,這好象是計劃中給長江水師和十三家的裝備。殿下那個,英明,深悉輕重緩急,有這樣的明——真是咱們的福氣。」
「呵呵。」馬寶一陣失笑,說道︰「老吳,咱兄弟說話還吞吞吐吐的,明主,明君,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還能給你安個什麼罪名不成?」
吳三省略有些尷尬地干笑了兩聲,說道︰「殿下現在還不想听到外面議論,所以,這話呀,還是得收著點。」
南明時期,曾有一段時間朝廷大權已經完全被秦王孫可望掌握。所謂永歷朝廷不過是個虛有其名的空架子,僅靠一小批扈從文武官員勉強支撐門面,軍國大事都由孫可望裁決。
在當時的情況下,孫可望大權在握,要玩弄一場「禪讓」的把戲是再容易不過的了。問題是,永歷帝的寶座可以取代,永歷朝廷所能發揮的號召作用卻是孫可望取代不了的。因為他不是正溯,不是朱氏子孫,他一旦踢開永歷朝廷,包括李定國、鄭成功、劉文秀、十三家等在內的各種抗清勢力幾乎肯定不會承認他這個草頭天子。
而朱永興則不同,雖然是遠系宗室,但到底是朱家子孫,興復成功之後,克復武林,直趨建業,功之所在,誰當與爭?入關者王,定論不磨。也就是說,追隨朱永興與依附孫可望不可同日而語。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歷史上是有這樣的先例,才有了創出開元盛世的李隆基。
永歷懦弱無能,儲君喪生緬甸,朱永興則是蒸蒸日上,名望日隆,權柄日益匯于一身。雖然現在為了抗清大局,朱永興還戴著「明臣」的假面具,但一步一步的正登上權力的巔峰,這是很多人都能看出來的。所以,吳三省所說的理由也是成立的,不捅破這層窗戶紙,不破壞朱永興的奪位計劃。
馬寶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殿下深謀遠慮,可不是那些頂個王的頭餃,便不知天高地厚地稱帝過癮的朱家子孫可比。說起來,老吳你說得正合我的心思,有殿下撐持著朝政,真是咱們的幸運。要糧有糧,要槍有槍,還沒有那些個狗屁文官聒噪煩心。咱們就管專心打仗,多好。」
吳三省對馬寶的話十分贊同,感慨道︰「殿下胸襟寬廣如海,待人坦誠無私,趙王殿下已折服,晉王殿下亦退讓,兵將死有恤、生有養,百姓稅有減、賦有免,已盡得軍心民心,何人有此能為?何人能與爭雄?十三家將為殿下驅馳,鄭家嘛,陸戰亦不足以與我軍抗衡。」
「海戰嘛,嘿嘿,再過上一兩年,怕也要甘拜下風了。」馬寶對此倒是頗有信心,南明海軍發展到現在,確實也沒用多長時間,但砸進去多少錢財,付出了多少努力,他卻是知之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