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在前邊奔跑,西門柳被兩個年輕人扯著一路顛簸,累得氣喘如牛,後邊則是跟著兩大撥兒人。一撥兒人是小王爺的親隨們,他們緊緊跟著小王爺,生怕有絲毫的意外。後邊兒的是西門家和馮家的人,他們都是跟著自己主子跑的,但又不敢走在王府親隨們的前邊,只好跟在人家後邊兒,遙遙望著。
陸小鳳一瞅身邊的銀杏兒,詫異道︰「我說姐姐,你怎麼也跟來了?你那小腳小短腿兒的,跟得上嗎?」
銀杏兒一邊喘氣一邊說道︰「你再姐姐妹妹的亂叫,信不信我撕破你的嘴?少爺這樣奔跑,一定會渾身出汗的,到時候你怎麼處理?這些活兒不還是得我們女人做嗎?」
陸小鳳把臉一扭︰「哼,合著我就沒有用了?女人啊,真是煩人,不光上折磨我們男人,現在就連精神上都不放過啊。」
「咦?這位小兄弟,高見啊!你我意趣相投,認識一下,我是西門大官人府上的護院武二郎,小兄弟如何稱呼啊?」
一個滿臉猥瑣的大漢湊上前來,直接就把陸小鳳身邊的銀杏兒給拱跑了,他們兩個人好近距離地「交流」。陸小鳳說道︰「好說,好說!鄙人就是人見人愛、縮眉毛的陸小鳳,我家少爺是這麼說的。」
武二郎大笑︰「人見人愛?縮眉毛?有意思!忙完這事兒,哥哥我請你喝酒去!」
西門府佔地挺大,只是處于郊區,不過在滄州城里他們也難得有這麼大的院子。進了府中,西門柳就成了向導,帶著眾人前往西園而去。在古代,教書先生都是住在西邊兒的,號稱「西席」。
西門柳問西園的下人︰「少爺學習怎麼樣了?」
那下人趕緊答話︰「回大官人,少爺學習很是激烈,氣氛很是濃厚,我听到先生也是慷慨激昂啊。」
西門柳臉上大喜︰「哦?那就好,那就好啊!」
這時候,只見從屋中跑出來一個老頭子,花白的胡子在風中凌亂︰「我受不了了,我要辭職,我要辭職!哎呀大官人啊,您趕快辭退我吧,您這公子老朽可是教不了啊。」
西門柳看了看身邊的小王爺和周小草,那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轉身對西席先生說道︰「先生請稍安勿躁,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了再解決。」
西席先生大為嘆氣︰「大官人,您這小公子啊,實在是太過頑皮,老朽實在是沒轍了,愧對大官人啊!就剛剛,他還出了一個上聯,說是‘孔子,孟子,老子,橙子,皆為子,有何差異’,叫我對出下聯。你說,這…這成何體統啊!古之聖賢全都被他給糟蹋了呀!」
周小草跨步而出,大聲說道︰「此等對聯又有何難?且听我來對上!老朽,老夫,老衲,老身,同是老,俱是自稱!」
西席先生呆呆地望著周小草︰「你你…你又是何人?」
周小草一把奪過來小王爺手中的折扇,在胸前扇了一扇,得意洋洋地說道︰「在下就是無敵小孟嘗,人見人愛花見花敗的小浪子,周小草!怎麼樣,被我的學問給驚呆了吧?」
西席先生氣得滿臉煞白︰「將出家人也給編排上了,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呀!」
小王爺說道︰「我覺得周兄對的很好啊,怎麼就斯文掃地了?」
西席一看小王爺,問道︰「你又是哪里來的小女圭女圭?」
小王爺大怒,又從周小草的手中奪過來折扇,照著西席先生的腦袋就是一陣猛砸︰「小女圭女圭你個頭啊!看我不打死你這個老不修!」
先生抱頭大呼︰「哎呀不得了啊,尊老愛幼可是傳統美德啊!」
小王爺怒道︰「尊老愛幼?本小王爺不吃那一套,我打!」
先生一听這還是位王爺呢,嚇得渾身一哆嗦,趕緊改口︰「哎呀小王爺,愛民如子可是傳統美德啊!」
周小草說道︰「你這個老匹夫!豈不聞‘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學,師之惰。’乎?西門慶小公子不好好學習,那都是你這個做先生的無能啊!你還在這里嫌人家小公子不成器,真是辱沒了萬載師表的名頭!」
先生見到周小草竟然敢說他不配為人師表,登時大怒︰「黃口小兒,你懂個什麼?我萬夫子在滄州城也是有著響亮的名頭的,多少秀才舉子出自老朽門下?實在是這西門小公子朽木不可雕也,老夫為之奈何!」
他這麼一說,西門柳這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無論是誰,就算是自稱自家兒子是「小犬」,沒事兒的時候打幾下罵兩句那都是經常的事兒。可要是別人也學你這樣,罵幾句,打兩下,那就不行了。這就是護犢子的表現。何況,今日里這萬夫子竟然說自己兒子朽木不可雕,這讓西門柳這個在滄州有著不小聲望的大官人很是吃不消,這臉上就難免十分生氣了。
周小草說道︰「哦,萬夫子是吧?請問您自己是個什麼功名呢?」
萬夫子眨眨眼,說道︰「老夫…老夫一生誨人不倦,沒有考取功名,因為那並不是老夫畢生的志向!」
周小草說道︰「是這樣啊。那就是說,你萬夫子如今還是無有功名在身嘍?也是啊,有了功名,誰還窩在這里教書啊。但是!什麼事情他就怕這個但是!照你這麼說,你還教出來幾個秀才舉子,但是一踫到頑劣的學生就教不了了,這是一個老師應該說的話嗎?豈不聞‘有教無類’?孔聖人三千門徒,計有聖賢七十二人,並非人人都是天才,難道孔子就不教了?再說了,孔子教出來子路這樣的將軍,也教出了陶朱公這樣的大商人,更是教出了孟子這樣的亞聖。你萬老夫子只能教那些本來就是好苗子的人,你也配得上為人師表?我要是你,一把年紀了,自己連個功名都考不上,教學生還挑三揀四,胡子一大把估計子孫都滿堂了,還在商人家里說自己教不了人家一個小孩子,我早就一頭撞死了!」
萬老夫子伸出食指,指著周小草,食指一直在,顯然給氣得不輕︰「你你…氣死老夫了!」
說完這話,兩眼一翻,向後倒去。不過萬老夫子這倒地的姿勢和別人不一樣,他是先蹲下去,然後再坐下去,最後才歪倒在地上的。倒地之後,還動了動被壓在身下的左胳膊。
小王爺撫掌大笑︰「哈哈哈!昔有孔明三句話罵死王朗,今有周小草三句話暈萬夫子,實在是妙哉,妙哉!」
西門柳則是一臉擔憂的樣子,指著倒在地上的萬夫子說道︰「周少爺,這個……」
周小草擺擺手,說道︰「無妨!一個不知羞恥只會裝死的老不修而已,他這是裝的。」
西門柳說道︰「這都暈倒了,怎麼會是裝的呢?」
周小草眼珠子一轉,說道︰「小王爺,在下听說,要是真正暈死的人呢,用刀子在他手臂肘腕處砍一刀,半柱香之內就能自動復原,連個傷疤都不會有,也不會流血,你要不要試試啊?」
小王爺听得新奇︰「竟然有這種事?這個小王倒是要見識見識了。來人,拿刀來,小王今天試試這個砍人不流血,還會自動復原的奇聞!」
萬夫子一听這話,可是再也裝不下去了。那是啊,眼前這可是小王爺,他砍一刀,你也不能把他怎麼樣,這周小草,實在是太陰了!
萬夫子一骨碌爬起來就跑,難為他胡子一大把。還跑得那麼快。
身後西門柳喊道︰「萬老夫子,這個月的錢你還沒領哪!」
周小草呵呵笑道︰「西門官人,我看他是沒臉來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