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也不知身上被樹枝刮出了多少道口子，蕪幽和凝夫人終于重重的墜落到了地面上。
「嘔~」饒是有蕪幽在身下墊著，可的沖擊力還是讓本就受了重傷的凝夫人嘔出血來。
「娘！」蕪幽立刻從地上爬起，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一把將凝夫人攬在了懷里。看著她此刻蒼老的面容和奄奄的氣息，蕪幽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娘，你沒事的，你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才剛剛有了一個疼愛自己的娘親，她不能這麼快就失去她，不能，絕對不能！
听到她的話，凝夫人顫巍巍的伸出自己皮膚松弛經脈鼓脹的手，僵硬的附在了她的臉上，「孩子，別哭，能夠在臨死前听到你叫我一聲娘，娘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她用手輕輕的拭去蕪幽臉上的淚水，「孩子，你听娘說，咳咳，娘的時間不多了，有些事情娘瞞了你很久，現在也是時候該告訴你了，咳咳。」一邊說，她的嘴角一邊涌出大量的鮮血來。
「不，娘，您別說話了，求您別再說話了。」蕪幽將凝夫人緊緊抱在懷里，她只覺得的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的身子在，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恐懼涌上了心頭。
「乖，孩子。」凝夫人搖了搖頭，堅持著，「娘要是現在不說，咳咳，恐怕就沒有機會了。」說著，她將手伸到了自己的領口內，慢慢低出了一塊玉佩，使勁一扯，然後用手托著送到了蕪幽的眼前。
「這塊玉佩，咳咳，是我十四歲那年，我父親送給我的。其實，娘不是妖，而是人，是人類五大世家之一洛家的小姐，洛心凝。」
「什麼？」蕪幽一愣，「您，是人？」
「恩，娘是人。」洛心凝點了點頭，「十五年前，我十七歲。按照五大世家的規定，每家的子女在二十歲之前都要前往無界林進行歷練。我那時仗著自己修為不錯，便偷偷離家，獨自一人來到了無界林。」
「可是無界林的凶險超出了我的預料，我不小心撞進了森林蠻牛的地盤。那些蠻牛瘋了一樣向我發起攻擊，它們數量奇多，好像永遠也殺不完。我縱然實力不弱，可也經不住如此消耗，最終，我被蠻牛撞飛，摔在地上。眼見著那些蠻牛如同潮水一般向我跑來，要將我踩死，誰知一個男子飛過，將我救了下來，帶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身受重傷，那男子便一直照顧著我。無界林里人跡罕至，我們孤男寡女，還都是懷春的年紀，呆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彼此就產生了感情。最終，隨著感情的升溫，我們便私定了終身。而這個男子，就是水落天，當時他也是依著祖例，前來無界林歷練。」
「我知道了他的身份，為了能夠和他永遠在一起，我便隱藏了自己的修為，也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說自己只是前來歷練的世家小姐的丫鬟，因為做錯事被小姐趕了出來。水落天很愛我，所以對此沒有絲毫的懷疑。」
「我們在一個山洞里住了下來，渡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有一天，他對我說要出去一下，要我在山洞里等他。可是過了許久，他也沒有回來，而我卻是等來了我這一生的噩夢。」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滿身紅光的男人是如何的凶悍，在他的手下我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撕裂了我的衣衫，奪去了我的清白。我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一般，茫然瞪在地上，就連那男人離開也不知道。直到水落天回來，我也依然是那副模樣。」
「水落天目眥欲裂，他發誓要找到那個男人將他碎尸萬段。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穿好了衣服，打算離開他。但他緊緊抱著我，對我說，這不是我的錯，不論發生了什麼，他對我的愛永遠都不會改變。他甚至發誓，說他今生只愛我一個，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在他心里我永遠都是那個冰清玉潔的凝兒。」
「面對著這樣的他，我又怎麼狠得下心離開？而水落天對我，果真同以前一樣好，甚至比以前更好。我們就說讓這一切都過去吧，我們開始新的生活，但是沒想到……」
「沒想到，您懷孕了，有了我，是嗎？」蕪幽接話道，到了現在，她終于明白為什麼水落天會對她如此狠毒，而凝夫人也只能看著眾人欺負她卻無動于衷。不為別的，就因為自己，因為自己是他難忘的恥辱，她永恆的傷疤。
「是的。」凝夫人點了點頭，一雙眼里滿是淚光，「可是孩子，你要知道，娘雖然恨透了那個強暴我的人，但是對于你，娘卻是真雄愛的。這麼多年你受的苦和委屈，娘全都知道，但是娘不能管，因為水落天說只要我出手管你一次，那他就會殺了你。所以，娘只能看著你，什麼都做不了。孩子，請你原諒娘，原諒娘的軟弱和無能，好嗎？」
她的話音落下，蕪幽還能說些什麼呢？她剛才還以為凝夫人不管她是因為一看到她就會想起自己當年所遭受的痛苦，但沒想到，她的無動于衷只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她。而自己，卻是誤會了她這麼久，一想起在妖宮內自己對她的冷淡和無情，蕪幽的心中滿是愧疚和悔恨。
「娘，不，娘對我很好，真的很好，是我一直太不懂事，是我傷了娘的心，娘，你原諒我，然後我們好好地過，好不好，好不好？」蕪幽握著凝夫人的手，哭著說道。
「好，當然好，咳咳。」凝夫人的嘴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我要看著我的蕪兒長大，看著我的蕪兒找到如意郎君，看著我的蕪兒做母親……」她每說一句，身上就涼一分，眼里的光彩也開始散去。
蕪幽知道，她這是快不行了。她低下頭，將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臉上，「恩，蕪兒會長大，蕪兒會變得很厲害，蕪兒會保護娘，蕪兒會照顧娘，蕪兒會讓娘過的很幸福很幸福。」她一邊說，一邊笑，只是那淚水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住的流了下來。
「呵呵，多好啊。」凝夫人眯了眯眼楮，「娘這一輩子，愛過人，也被人愛過，還有個你這麼好的女兒，娘很知足。只是娘的心里一直有個遺憾，自從十七歲離家之後，娘再也沒有回去過，再也沒有見過爹娘，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好。如果可以，真想再見他們一面，對他們說一句，女兒不孝。可惜啊，沒機會了。」
「不會的，娘，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然後我們就去找他們，好不好，好不好？」蕪幽說道，她只覺得胸腔里有一口氣提了起來，堵在了嗓子里，就連呼吸也變得異常困難。
「真的嗎？」凝夫人眼里閃過一抹亮光，不過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慢慢的閉上了眼楮，「好，等娘好了，咱們就去找他們。可是，現在，娘好累，娘要先睡一會，等娘醒了，咱們就去，咱們就去，就……」
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戛然而止。
那枚瑩潤的玉佩從她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恩，蕪兒知道，娘累了，娘要睡一會，娘放心，蕪兒會乖乖的等著，等娘醒來，咱們就去找外公和外婆。娘好好地睡，睡吧，睡吧。」蕪幽喃喃的說道，她的手輕輕的有節奏的拍在凝夫人的肩膀上，好像在哄她睡覺。
半晌後。
「啊啊啊啊啊啊！」一道歇斯底里的吼聲傳來，似是要將這一生所有的感情都傾瀉而出。
蕪幽抱著凝夫人早已冰冷的身體，她的眼里，布滿了血絲。她輕輕地將凝夫人鬢邊的碎發攏去，露出她安詳美好的容顏來。
「娘，您放心，蕪兒一定會帶你去找外公和外婆，完成您的心願。至于那些那些傷害了我們的人，蕪兒絕不會放過！蕪兒向你發誓，終有一天，蕪兒會將他們全部踩在腳下，用他們的血來祭奠您！」蕪幽捏緊了雙手，斬釘截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