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有緣的兩個人應該怎麼相遇?
白馬和水晶棺命中邂逅?化妝舞會上驚鴻一瞥?西湖斷橋邊同船共渡?還是一根魔杖指著一根漂亮的脖子,冷冰冰的問︰「你是誰?為什麼跟蹤我?」
白衣女子獨立霜天之下,通身不染一塵。兩手空空,抬頭向月,柔若秋水。良久,她淡淡的答︰「我要報恩,我是你三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黑衣男人完全沒有听懂。魔杖還指著那根脖子,手上的力道卻漸漸松了下來。看起來她沒有惡意。
西弗勒斯-斯內普很,是最標準的斯萊特林。一進對角巷他就感覺到被人盯梢了,那種被視線緊緊粘住的感覺很不好。跟蹤者偏偏找不到,對方似乎用了隱身咒。他沒有立刻幻影移形回家,而是故意幾條街道上兜圈子。終于,一條河邊,蘆葦叢生,他感覺對方現身了。借著月光,他眼角的余光能夠捕捉到對方的影子。根據影子和許多年戰斗的直覺,一轉身,他的魔杖準確的指住了跟蹤者的脖子。
意料之外,對方是個美麗如斯東方女子。
白夕兒也沒料到只跟了他半天就被會發現。
她昨天去馬爾福莊園見過了英國奸商,把阿刁的禮物給了那個就要念魔法學院三年級小孩。孩子長得真快。五年前跟他爸爸來中國的時候,小龍還是一個聲氣的小不點,如今已經是十三歲的小紳士了。不過這孩子還沒長大,沒有成熟的意志。看得出來,英國奸商發現自己思維正常的時候,松了一口氣。白夕兒莞爾︰他一定以為阿刁的朋友都跟她差不多吧。夕兒跟他打听了很多巫師的常識,也從側面了解了一些自己跟阿刁那個賭的目標。她原計劃等小龍開學後再設法跟他見面,不料今天在對角巷遇到了。
長得太——有特色,夕兒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他來。真的很符合阿刁那個臭牛鼻子的描述。狐妖忍不住皺起眉來︰這個人的氣勢,好像確實能對她的魅惑術構成一定挑戰呢。沉默、堅定、沒有什麼。這種男人,那什麼來他呢?跟了一段路,白夕兒確定,她被發現了。既然如此,不如……相見吧!
向他淺淺一笑,白夕兒幽然的說︰「願意听三百年前的故事嗎?」
三百年前,東方的中國,有一個書生。他出生貧苦,卻十分勤勉。不願為世俗所擾,躲到了風光秀美的廬山。他在山間修了一座草廬,自己開荒種著半畝稻田,還有些瓜果菜蔬,每日種田讀書。山泉清冽,釀以為酒;蘭桂雅馨,招以為伴。松鼠猿猴時常去他屋頂做客,他也慨然灑下食物。月朗風清的時候,白衣撫琴,聲傳十里。
有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跑到山頂上玩耍,順著風偶然听到琴聲,立刻被迷住了。它追著風吹來的地方一直找,途中向兩只熟悉的松鼠問路,終于在琴聲尚未停止之前來到了書生的草廬。這是一只狐妖,正在進行法術的修行,它的目標是成為一個人。書生的琴聲像天籟,能超月兌紅塵。狐妖覺得,听完後它修練起來更通暢了。于是,那只白狐每晚都來書生的草廬,躲在窗台下,等著書生彈琴,或者听他朗朗的讀書。
這一天,白狐在書生的琴聲中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對于狐狸這種動物而言,白天活動是很危險的,所以它要盡快趕回洞里去。它飛快跌上書生院子里的一株開滿白花的梨樹,又跳向灌木叢,向遠方奔去。
「砰!」獵槍響了。白狐倒在一條小溪旁。
獵人提著火槍走了過來︰「嘖嘖,可惜了這皮,不完整了。」他抓著狐狸的尾巴把它倒提了起來。
書生正在小溪邊取水,听到聲音,走了過來。「好可憐的小東西。」
狐狸就像看到了一線生機,吱吱直叫,拼命掙扎,向那個彈琴的書生揮動爪子。「就是听你彈琴我才沒有在晚上趕回洞里啊!你要救我!」可惜它的話書生听不懂。
不過,那求救的眼神書生懂了。「大叔,放了它吧。」
「那怎麼行!」獵人搖頭,「你們讀書人就是心軟。畜牲有什麼可憐的?告訴你,畜牲就是畜牲,別把它們當人。這張皮值不少錢呢。」
狐狸吱吱叫著向書生投去淒楚的目光,綠色的眼眸充滿絕望。
「畜牲也是一條命啊,大叔。」書生于心不忍。「要不你把它賣給我吧,反正你也是要拿去賣錢的。」狐狸眼中看到了希望。
「這可是白狐呢!皮子很貴的。」
獵人報出的價錢嚇了書生一跳!他哪有那麼多錢?!可看到狐狸絕望的眼神,他還是咬咬牙︰「我買!」
狐狸被拴在草廬外面,不知道書生和獵人在里面談什麼。很久,獵人走了出來。「書呆子,你會後悔的。」
書生微笑。他解開狐狸腿上的草繩,把它抱進屋里,拿出草藥來敷在傷口上。「小東西,下次可要小心了。」狐狸吱吱的叫著,它想說它知道了,但是請你以後不要那麼晚還彈催眠曲。書生不懂。他給狐狸上好藥之後,把它抱到那條小溪旁︰「走吧。」狐狸回頭看了書生一眼,吱吱的叫了幾聲,消失在莽莽山麓間。
等它養好傷,再次來到書生的草廬,那里已經人去樓空。書生變賣了一切買下一條狐狸,當天就把它放生了。所以,他不得不去山下謀生路。從那以後,白狐再也沒見過他。
後來,白狐經過三百年的修練,修成了一個女子。可是,從某一天起,不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得到一絲一毫的長進。她百思不得其解,來到九天玄女廟向神靈卜問。七天齋戒,沐浴焚香,白狐在神座前虔誠的祈禱。冥冥之中,她听到玄女娘娘神聖的聲音響起︰「放生恩重,舊義需償。三生石上,萬里西方。」
神諭很清晰。不報那書生放生之恩,白狐就無法在修行更進一步。三生石在杭州西湖畔的林隱寺後山,是一塊靈石,能測出人的前生來世。白狐從廬山下來,風餐露宿,來到三生石邊。午夜,月圓如璧。她用尾巴掃干淨石頭上的落花,靜靜祈禱。月光灑在石上,漸漸出現一個人影,然後漸漸清晰。歐洲人,黑發,鷹鉤鼻,皮膚蠟黃,身穿黑色巫師服,眉間緊鎖著難以形容的滄桑。他一點都不像三百年前那個笑得雲淡風輕的白衣書生,可是,白狐認出了他。不論外貌怎麼變,靈魂,是那個書生。
于是,白狐遵循神的指示,飄洋過海,來到萬里之外的西方,尋找轉世的恩人。
「我不相信。」斯內普冷冷的說。「全是胡說八道。我不是那個中國書生。」
「三生石上顯示出的那個人,就是你。」
白夕兒舉起手來,輕輕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剔透的白光隨著她的指尖形成一個光圈。光圈中漸漸出現一塊石頭,看起來很平凡的石頭。石頭一側有個天然形成的通透,就像一個茶壺把,那上面系著無數紅色的絲帶。影像漸漸移到石頭上方,人影漸漸出現。歐洲人,黑發,鷹鉤鼻,皮膚蠟黃,身穿黑色巫師服,只要是霍格沃茲的學生都能叫出他的名字。他的本尊就站在離光圈不遠的地方。
「這是迷幻術。」他還是冷著一張臉,但多少有些驚訝,魔杖仍然沒有放下。「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白夕兒輕輕搖頭。「我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像人,其實這類似于你們巫師的變形術。我還是一只狐狸。不報你三百年前的恩,我就無法修成正果,變不成人類。我別無選擇。」
斯內普面無表情的問︰「你想做什麼?」
「不知道。我必須要幫助你,來回報你前生的恩情。雖然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命運總會指點我的。」
「我不需要幫助。」
「我需要。我要完整的變成人。」她很堅決。
良久,黑衣男人放下魔杖︰「做狐狸不好嗎?」
「好?那個獵人說,畜牲就是畜牲,別把它們當人。」白夕兒臉上出現一絲譏誚。「三百年來,這句話我記得清清楚楚。」
「人有人的痛苦。」他茫然的說,「人對人也是這樣的。」
白夕兒也很茫然。「我天生是一只狐狸,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人。為了成為人我拼命的修練,不管吃多少苦,不管跑多遠路。你生下來就是一個人,恐怕很難理解。人類對于自己天生就擁有的東西總是不怎麼珍惜。反正……」說著,她回眸望向自己前世的恩人,「你們人類總不可能羨慕我們狐狸吧。」
斯內普心中有個聲音在說︰不見得。但他緊緊閉著嘴唇。
「那麼,」白夕兒嫣然一笑,美得像希臘神話中的水仙女。「那麼,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一秒、兩秒、三秒,惱怒的聲音響起。「我沒有夢想。這也不關你的事!別再跟著我,我完全不相信那個胡編亂造、巨怪才能想出來的故事!」他轉身而去,黑色的袍子像波浪般翻滾。看在白夕兒眼中,那叫落荒而逃。
她凝眸許久,璀然笑道︰「西弗勒斯-斯內普。看起來,沒有人告訴你,狐妖,最擅長的就是——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