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師傅凌淺是駙馬凌鈺凌侯爺的堂妹,她自幼跟著師傅走南闖北,只在每年的九月至十二月回天朝京都,待在家中過完除夕再接著與師傅一同闖蕩江湖。愨鵡曉
那一年,她十二歲。
師傅帶她去凌府做客,夜里,也宿在了凌府。
也就是那一夜,她的家——天朝第一商賈世家沐家被神秘人滅了滿門,她從此失去了自己的家。
那之後,師傅去追查真相,她寄居在凌府,那時,她悶悶不樂,凌鈺便為她尋來一些孩子伙伴,那其中就有凌亂和慕濯寒。
很多年以後,她再想起初見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凌亂十六歲,慕濯寒十五歲,兩個人雖經常一起出現,卻偏偏是水火不相容的對手。
那時候的她,處在失去至親的悲痛中,也是凌鈺給了她父親般的疼愛,加上凌亂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才慢慢的從喪親的悲傷中走出來。
至于慕濯寒,他總是高高在上,每次來凌府也不過是隨意來瞧瞧,與她也並不親近,她對慕濯寒沒有什麼好感,但是也並不討厭。
而就在她覺得一切慢慢好轉時,師傅卻忽然離世,她僅剩的依靠也便失去了。
那之後,她只能住在凌府,再後來,認了凌鈺為義父,重新開始生活。
她曾發誓,長大之後一定要查清沐家的冤案,只是,當她十四歲時,她卻知道沐家滅門之禍竟是天朝皇帝授意,師傅的死也與皇帝月兌不了關系,于是,她恨,連同身為七皇子的慕濯寒一道恨了起來。
落櫻水榭也便是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那時候,她和凌亂還有義父收養的孤兒們一起努力建立起了落櫻水榭,將那里打造成人間天堂。
居住在落櫻水榭的,均是些無家可歸的老弱婦孺和一些避世不問江湖的世外高人。
除此之外,落櫻水榭也成了他們這些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們聚會的地方。
十六歲那年,是她一生之中最大的轉折,在那一年里,她經歷了太多太多。
二月,慕濯寒忽然上門求親,義父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隨後,她就听說,慕濯寒與凌亂在街頭決戰。
那一幕是她看過最哭笑不得的畫面,一位皇子和一位世子在街頭打架,滿城的百姓圍觀。
她到達現場之時,听見他們的對話如下︰
「凌亂,你敢不敢賭?」
「賭什麼?」
「賭淺淚究竟是會喜歡你還是喜歡我!」
「賭就賭,我保證輸的那個人一定是你!」
「不到最後,誰會知道答案!」
「如果你輸了,以後不許纏著她!」
「如果她過得幸福快樂,我自然不會打擾她!」
「一言為定!」
她的臉頓時就黑了,這兩人是發了什麼瘋了,竟然將自己當成了賭注?
「你們無聊不無聊?」她臉色陰沉的問道。
「淚,你來了?」凌亂顯得有些不自然。
慕濯寒倒是沒有主動和她說話,她對自己全然無感,他不是看不見。
「我回去告訴義父,說你們在胡鬧!」她連凌亂都沒有理會,就徑自轉身離開了。
也是從那天開始,整個天朝都在瘋傳凌府的沐淺淚是天朝最美的女子,因為她,惹得七皇子與凌世子爭風吃醋,也引發了一場爭美人的賭局。
這件事很快便被她遺忘,她也並未告訴凌鈺,覺得這樣的事還是沒必要鬧得那麼大。
只是,誰也不知道,十六歲的她,芳心暗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凌亂了。
她不會忘記,十二歲時,凌亂買了一個布偶女圭女圭,只為逗她一笑;她不會忘記,十三歲時,他為了替她抓百毒不侵的寒鳥來試毒,在雪地里守了三天三夜;她不會忘記,十四歲時,只因別人說了一句她是野孩子,他便將那個別人痛打一頓,後來被凌鈺關進祠堂卻只字不提為何打人;她不會忘記,十五歲時,她生了一場大病,他親手喂她吃藥,衣不解帶的守了她整整七天……
她記在心里的事太多太多了,而感情也是這樣慢慢在心底生根的。
那一次,宮宴之上,凌鈺帶了她和凌亂一同前去。
那一回參加宮宴的人比以往都多,文武百官領著各自的家眷,一起出席了。
宮宴進行到差不多時,有個官員道︰「皇上,听說七皇子殿下與凌侯爺世子定下賭約,不知可有勝負啊?」
皇上听了有些不解的看向慕濯寒,道︰「柒兒,什麼賭約?怎麼回事啊?」
慕濯寒只得起身,道︰「回父皇,兒臣只是與凌表哥打賭而已!」
「賭什麼?」皇上頓時來了興致。
慕濯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道︰「賭沐姑娘究竟是喜歡兒臣還是凌表哥!」
「哦?」皇上隨後便朝凌鈺所在之地瞧去,看見她時,不由得滿意的點點頭。
「那……凌愛卿啊,你瞧瞧這事該如何解決?」皇上將問題丟給了凌鈺。
凌鈺頓時有些為難的起身,看了看四周,只得道︰「既然大家想知道答案,不如問問凌某的義女就是了!」
她感覺到所有的目光都朝她投來,她雖已經歷過很多,早已見慣了這種場面,可是,在這一刻,她還是覺得有些惶恐。
她遲疑著起身,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皇上道︰「沐姑娘,你盡管說你喜歡的人是誰,朕會替你做主的!」
「我……」她很是為難,看了看凌亂,又看了看慕濯寒,最後,一咬牙道︰「我喜歡凌亂。」
眾人不由得唏噓一片,心中想著,這姑娘未免太不給皇上面子了吧?皇子和世子,她竟然選擇世子?
皇上的臉色果然一僵,隨後看向凌亂,眼神中透著些許復雜。
「凌亂,那朕就做主將沐淺淚指于你了!」皇上微微眯著眼楮,道。
「不可!」
「不可。」
同時,出現了兩個拒絕的聲音︰一個是慕濯寒,一個竟然是凌亂。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瞧向凌亂,凌亂只是淡淡的說道︰「淚,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慕濯寒顯然也有些錯愕,凌亂居然拒絕了她!
她點點頭,斂起驚訝和悲傷,只淡淡的說道︰「不用對不起我,我喜歡你,是我的事。」
她就那樣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在場所有人的都呆愣了。
皇上顯然沒有料到這一變故,面色也禁不住有些尷尬。
凌鈺此時起身,道︰「皇上,小女身子恐有不適,還請皇上恩準臣攜小女先行告退!」
「去吧!」皇上見此狀,忙應承下來,道。
回凌府的路上,凌鈺對她說道︰「小淚,凌亂小時候有個青梅竹馬,在你未進凌府之前嫁去了天山。」
「那我怎麼沒听凌亂說起過啊?」她有些不解的問道。
凌鈺搖了搖頭,道︰「那是他心底永遠的痛,他不會告訴別人的。他今日拒絕與你成親,其實也是為了你好!小淚,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而記恨他!」
「放心吧!義父,這件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她坦然的說著。
在听到義父說起凌亂的過去時,她除了心疼,卻沒有別的什麼想法。
因為喜歡他,所以心疼他的一切悲傷。
那之後,她與凌亂依舊如過去一樣,這件事,她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她一直覺得,她喜歡凌亂,是他的事,她不需要凌亂以同樣的感情來回應,他的真實,才是她所想看見的。
而她與慕濯寒的矛盾是在宮宴過後三個月之後徹底激化的。
那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中了圈套。
總之,當她醒過來時,身處一間陌生的屋子里。
她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單衣,她嚇得趕緊拿被子裹住了身體。
隨後,她發現自己似乎被下藥了,內力全無。
正在她猶豫之際,門被用力的推了開來,醉醺醺的慕濯寒闖了進來。
慕濯寒看見她,自然是像著了魔般撲過來。
那時候,她看見的慕濯寒是很不對勁的模樣,她說不出來看見他時,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
慕濯寒強硬的將她壓在身下,任她怎麼掙扎,他也絲毫沒有放過她。
她呼喊、怒罵,用力的掐、打,甚至咬破了慕濯寒的唇角,卻依然沒有令慕濯寒清醒過來。
直到她放棄了掙扎,無聲哭泣時,慕濯寒吻到她的眼淚,似乎是忽然清醒了過來,吃驚的松開她,站在床邊,無聲的看著她。
那時候的她,衣裳不整,鎖骨上還留著他剛剛施暴的痕跡,眼神里幾乎只剩下絕望。
慕濯寒拉起被子蓋在她的身上,憶起剛剛的事,他的眸色愈發冰冷,似乎,他也被人下了藥,被人算計了。
若不是因為她哭泣令他及時清醒,會發生什麼,他不敢想象。
而她,只隨意看了慕濯寒一眼,帶著恨、帶著怨,但她也沒能忘掉慕濯寒眼中的憐惜和歉意。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事,她對慕濯寒或許不會再有那麼多的恨了。
就算她不願意,卻也無法磨滅慕濯寒對她的愛意,那種愛,比她對凌亂的喜歡要濃烈很多很多。
有一段時間,她覺得周圍都是謎團,她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包括她被人暗算,慕濯寒又為什麼會進了那間屋子,他們究竟是被誰算計了?可是,她不知道該去問誰,那件事,她也不敢跟任何人提起。
只是,那之後,她的性子變得極其安靜,也一直居住在落櫻水榭,不再願意回凌府。
那段日子里,陪著她的人是踏雪,而凌亂,會經常去看她,她也將對凌亂的喜歡深埋在了心底。
三個月後,她的一切再一次沒有了。
凌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鋃鐺入獄,罪名是謀反。
凌鈺被斬首示眾,監斬的人,是慕濯寒。
慕濯寒派人封鎖了落櫻水榭,因此,她沒能得到任何消息。
等她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凌鈺被斬首過後了。
她去找慕濯寒,慕濯寒卻什麼也沒有說,她便認為,一切都是慕濯寒嫁禍的,恨,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蔓延。
她清楚的記得慕濯寒對她說道︰「如果你認為都是我做的,那我承認,就是我做的!為了得到你,犧牲再多的人,我也在所不惜!」
「慕濯寒,你這個卑鄙小人!」她怒斥。
慕濯寒不怒反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只將凌亂他們下獄而沒有殺了他們,現在,你有兩條路,要麼看著他們死,要麼留在王府讓他們活!」
「你放了他們!我留下來!」她委曲求全。
「好!我給他們三天時間離開天朝,三天之後我會發通緝令!如果這三天之後,你答應嫁給我安安心心的當七皇妃,我便撤了通緝令,如若不然,他們將來被抓回來,依舊會死!」慕濯寒冷冷的告誡。
她第一次覺得,她根本不了解慕濯寒,也第一次發現,慕濯寒才是那個精于算計的人。
「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非要喜歡我?」她問道。
「因為你是你。」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這樣說了一句,便離開了。
第三天,他的人帶著她去落櫻水榭,她看見的只是被大火包圍的落櫻水榭。
她瘋了一樣要去火海,被他的人攔了下來。
她認為,是他在逼她,是他用盡一切方法逼著她。
也是在那一刻,她對慕濯寒的恨,一直到了極致。
她發誓,總有一天,她要用慕濯寒的血來祭奠那些死去的冤魂。
後來,她便答應嫁了,只是在成親當日,她逃婚了。
她要天下人都知道,慕濯寒千辛萬苦想娶的那個女人,最終將他變成了世人眼中最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