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李淳風便覺得這老板真的很是不簡單。店內布置的古樸、淡雅。絲毫沒有一絲的俗氣。店內的伙計也多是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沒有那一臉市儈的笑容。見得二人進來也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便自顧自的去忙自己的。
李淳風攜李驚艷一直走到了櫃台前,只見所有的布匹都按顏色材料分的仔仔細細,讓人看去十分的舒服,也根本就不需要伙計來招呼。
二人隨意的逛了幾步,李驚艷便低聲道︰「你要什麼類型的?」
李淳風微微一笑道︰「什麼樣子的無所謂,最主要便是要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好東西。」
李驚艷點點頭道︰「要多少?」
「多要一些吧。最好能裝滿一箱子。」
李驚艷微一錯愕,道︰「你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李淳風上午的時候已經查過,此刻便道︰「總還有五六千兩。」
李驚艷微微搖了搖頭道︰「那不夠。」
「啊?」李淳風很是驚訝。在他看來,料子再貴也還是料子。總不能比成衣還貴吧。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李驚艷輕聲道︰「我們剛才去的那家店,雖然樣子還算可以,但料子都屬于中等。真正上好的料子做的衣裳,你剛才付的錢夠買一件就算不錯了。」
李淳風有些無語,他真的不知道這玩意這麼的貴,搖頭苦笑道︰「那原定的計劃便行不通了。想不到師姐你對這些東西還挺有研究的。」
李驚艷點點頭道︰「略懂罷了。」
「哦?那說來听听。要知道,我現在冒充的可是絲綢鋪的少爺,一問三不知的話。很快就會露出馬腳的。」李淳風來了興趣道。
李驚艷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理他,而是招手喚過了一個伙計,指著李淳風道︰「給他介紹一下你們家的緞子。有喜歡的,他會多買一些的。」
那伙計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這看起來是一起來的兩個人會提出這般的要求。但看了看李淳風的衣著和氣質,料想也不是故意來找麻煩的人。便笑了笑道︰「這位客官,有何吩咐?」
李淳風沒好氣的看了看李驚艷,心道難道就這麼不樂意跟我說話。但轉念一想,也許她僅僅是了解的不多,想讓我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些。遂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最近想販一批貨到西面去。听說那邊的絲綢緊俏的很。便想來看看,如果可能。我想在咱們這兒進一點貨。可是我對于此道確是知之不祥。勞煩小哥兒給介紹一下。」
那伙計心中更是吃驚,什麼都不懂就敢來踫這絲綢的生意。想來眼前這人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敗家子或有錢沒地方花的二世祖。但臉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怠慢的神色,笑笑道︰「原來如此,那請客官隨小的這邊來。」
說完,帶著二人來到了店的東首,指著台上的貨道︰「絲綢一道,說白了其實看得就是一個產地。這些就是有著湖絲衣天下美名的湖州絲綢。其以色白淨、質柔韌、形細圓、體勻堅而聞名。客官請看這色澤,只有正宗的湖絲才做的出來。再來就是這邊。」
說著,領著二人到了北面道︰「雖然湖州的絲綢在顏色和質量上要好一些,但本店真正賣的最好的還是這邊的蘇綢。客官請看,雖然蘇晨比不上湖絲的顏色鮮亮。但其質地輕軟的特點確是湖絲怎麼也比不了的。」說著又指了指旁邊道︰「至于那邊則是產自益州的一種絲綢,雖然比不上湖絲和蘇綢的質地上乘,但因其價錢要低上不少,因此近幾年頗受一些家境並不十分殷實的人們的青睞。」
李淳風听得不住點頭,見那伙計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忙問道︰「那西首的那邊是什麼?」
伙計一笑道︰「那邊就是一些品相不太好的了。還有仿綢的府綢也在那邊,小的想公子也不會有興趣的。」
李淳風心道原來如此,剛想走卻心中一動。眼珠一轉便計上心頭,拍拍伙計的肩膀道︰「不錯,說的很詳細。也懂得看客人的身份說話。好好干。」說完微微一笑,不再說話,攜李驚艷走出了門。
「接下來怎麼辦呢?」出了門沒多久,李淳風臉上的笑容便斂去,皺眉道。
「別問我,你自己想好了。」李驚艷接道。
「唔,那我們回去吧。我需要一個安靜點的地方。這里太鬧了。」李淳風本來還對李驚艷能出個主意什麼的抱有一絲的幻想,但現在看來往後的事還真的自己來琢磨,遂皺眉道。
「好。」李驚艷點點頭。
二人做好了打算,便折回了頭。順著來路返了回去。
「恩?」走了沒幾步,李驚艷出乎李淳風意料的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讓李淳風有點茫然失措。
「別亂動,繼續走。」李驚艷清冷的聲音傳來。
「怎麼了?」李淳風當然不會蠢到以為李驚艷這是在向他示好,遂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任李驚艷牽著他的衣袖問道。
「別回頭,有個人在跟著我們。」李驚艷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李淳風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什麼時候開始的?」又走了幾步,李淳風才緩過勁來。悄聲問道。
「應該是從我們打那家綢緞店出來便開始了。」李驚艷道。
李淳風道︰「是個高手?」
李驚艷道︰「不是,要是高手沒有這麼輕易便會被發覺。現在怎麼辦?你說了算。」
李淳風知道現在到了必須要下決斷的時候了。身後的人的身份不確定。他不敢貿然艷出手,那樣即會暴露身份。而不出手,卻也怕他發現破綻。
思來想去,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弄清背後的人是誰。
他對李驚艷道︰「先不要動手,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說。」
李驚艷點點頭。又走了兩步,前面出現了一條斜巷,幽幽深深的正是二人所要找的地方。李淳風用眼神朝李驚艷示意了一下,步入了那條斜巷。
離開了鬧市,連李淳風都可以听得到了。二人身後不近的地方,有一個腳步聲正若即若離的跟著他們。
「猜得到是什麼人嗎?」李驚艷輕聲道。
「沒有頭緒,我們剛到。什麼人都有可能。所以我才會如此的謹慎。一會兒先交給我吧。師姐先不要說話。」李淳風說著腳下一轉,帶著李驚艷拐入了斜巷內的一個小胡同。
一進胡同,李淳風不禁心下叫絕。這是個死胡同,本身是由周邊的幾個大宅子所圍成的。內里沒有一戶人家,且兩邊都是高牆。正是二人所需要的場所。
「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卻闖進來啊。」
就在李淳風心中暗贊這個胡同的地理位置時,二人身後傳來一聲獰笑。
李淳風回身一看,就看到了一個渾身散發著地皮流氓氣息的年輕人正靠著牆看著二人冷笑。
「朋友何出此言?」雖然對方看著不像是什麼有來路的人,但李淳風心中的警惕還是沒有放松。他知道,一些外來的勢力,由于初到異地,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經常會雇佣這種本地的流氓來為其探听消息之類。但這麼明目張膽的找上門的,他還是不多見。搞不清楚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只能裝作茫然不覺的問道。
「朋友?哈,對,我們是朋友。」那流氓笑了一下道。
「這……你我素未平生。」李淳風皺眉道。
「少說廢話,你剛才管我叫朋友的。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叫什麼四海之內皆兄弟。」那流氓眼神一橫道。
「有理,朋友說的是。」李淳風站前一步,將李驚艷擋在身後。不為別的,他就怕身後的女人一怒之下將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弄死了。他還想嘗試著能否從這家伙嘴里打听點什麼出來呢。
「既然是朋友,那我朝你借點東西總不為過吧。」那流氓哈哈一笑道,接著隨手從後腰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淳風見到匕首,裝作才恍然大悟的樣子,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道。
接著,沒等那流氓說話,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沓銀票。
「少來這套。這點錢就想打發老子?」那流氓見狀怒道。
李淳風听了這話確是心中一喜,料想對方既然不是沖著金錢而來,那必是另有所圖。他很想現在出手拿下這小子,又怕他向那晚偷上凌雲山的死士一般自我了斷。便裝作害怕的道︰「那你想要什麼?這可是三千兩銀子啊?」
「三千兩?」那流氓一听見這數目,目光就變了。隨後就听他惡狠狠的道︰「既然你這麼誠心,錢老子就收下了。不過,我還要一樣東西?」
李淳風索性裝到底,雙手抱頭道︰「千萬不要殺我。」
「殺你?哈哈,我不會殺你。」那流氓一愣,接著獰笑著說道︰「我要你身後的那個女人。女乃女乃的,這斜陽關也算是出美女的地方了,但像這樣身段的還真是少見。只要盤子不是太差。轉個手老子就不只賺三千兩了。至于你李少爺,你老爹肯付的贖金恐怕也不會是個小數目吧。」
「李少爺?」听完那流氓的話,李淳風一愣,接著站直了身子反問道。
「少裝蒜。你不就是恆昌的少東家麼?」那流氓反問道。
「原來你就為這個?」李淳風看著他笑了,接著把拿出來的銀票復又揣回到自己的懷中。
「你干什麼?錢拿過來。」流氓看著李淳風怒吼道。他很不明白,為何這私奔中的李三少爺在自己點出了他的身份後,反而不再害怕了。笑的也讓他很不舒服,那雙帶著笑的眼楮看向自己時,更多的不是懼怕,而是帶著一種憐憫之意。
李淳風輕輕的擺了擺手道︰「算了,你也不必再說了。下輩子不要干這行了,如果真的要干,出門前也要看看黃歷。」
「你說什麼吶,小子。找死是不是?」李淳風的態度和話徹底的激怒了這個小流氓,他狂叫一聲,舞著匕首就沖了上來。
「你廢話這麼多,讓開。」
這是這個流氓在這個世界上听到的最後的一句話。是個女人的聲音,縱然其中帶著萬分的不耐煩,但也十分的悅耳。接著他便看到眼前這個所謂的「李三公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腳下輕轉,輕盈的離開了他的攻擊線路。還沒等他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眼前便亮起了一道粉紅色的光芒。
勁氣飛揚中,他有一瞬間看到了那女人一直蒙在面紗下的臉。
「盤子真亮。」這是他最後的念頭。
李淳風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整個的過程。他看著那個流氓揮舞著匕首從自己的身旁滑過。也看著李驚艷瞬間幻出的長劍。同樣看著那流氓似乎連反應都沒有的便被那道粉色的光芒擊中。最後看著他化作了灰燼。
他很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從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開口,李淳風就知道這小子完了。身後的殺氣不住的膨脹,讓他在前面都有一種刺骨的感覺。他真的很希望眼前這個小子真的是什麼人派來的奸細。這樣他就不必死了。
可惜他不是。
看著李驚艷收了寶劍,轉瞬間便又變回了之前的那個美麗的少婦。李淳風還是忍不住問道︰「真的非要殺了他不可麼?」
「非殺不可。」李驚艷沒有回頭看他,寒著聲音道。
「為什麼?」李淳風月兌口道。
李驚艷回過頭來,雙目透過面紗看向李淳風,緩緩道︰「因為他十分的惹人厭。」接著便轉身向前走去。
李淳風立在當地。他很想跟李驚艷大吵一場。畢竟是一條人命。她怎麼能就這樣手下毫不留情。但是他對著眼前的美女就是橫不起來。無奈,只得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覺得我很殘忍?」剛走了兩步的李驚艷听到身後的動靜,停下腳步道。
李淳風沒有回答,但這種時候,沒有回答反而能說明一切。
李驚艷見他沒有回答,再沒有理他,而是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李淳風呆立的片刻,終于無奈的搖了搖頭。緩緩的走出了胡同。
轉上了大街,他抬頭尋找李驚艷的身影。但人實在是太多了。踮著腳看了幾次,都沒有找到那熟悉的背影。只好自己先去找來時的馬車,希望李驚艷已經先一步的回了這里。
到了街口,他便發現自己真的想對了。李驚艷不僅先回來了,而且已經先走了。
左顧右盼的沒有看到自己來時的那輛馬車,他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走進了那個茶鋪。在得到那個車夫被一個女人叫走的答復後。李淳風苦笑著來到了街上。心道哪個年代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子的,她們真的具備著這樣隨時隨地可以因為任何事情生氣的種族特長。
重新又找了一輛馬車。李淳風急急的趕回了客棧。在樓下問明了他那個所謂的「夫人」已經回來後,李淳風在店小二那同情的目光中急急的上了樓。
「師姐。」到了房間的門口,李淳風想了半天才輕聲道。
「什麼事?」停了一會兒,屋內傳來了李驚艷的聲音。
「我可以進來麼?」李淳風小心翼翼的道。
「等一下。」
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房門被拉開。露出的是李驚艷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呀,真好看。」李淳風一搭眼便發現了李驚艷換了一套衣服。連忙堆著笑臉道。
「有什麼事麼?」李驚艷並沒有承他的情,返身回到桌前坐下道。
李淳風就勢進了屋子,同樣坐到桌前。卻不說話。
李驚艷瞥了他一眼,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索性起身來到了牆邊的一張竹塌上坐下,閉目養起了神。
「師姐。」過了半天,李淳風終于忍不住了。開口道。
李驚艷閉著眼楮恩了一聲算是回答。
「我想跟你說說下午的事。」
李淳風頓了頓,緩緩道。說完抬頭看著李驚艷,見後者點了點頭,便接著沉聲道︰「我覺得下午師姐的做法很不對。」
听到這里,李驚艷睜開一雙美目,朝他看來。李淳風此刻卻也不在乎了。接著道︰「就算那個人對我們不懷好意。但他也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我們的事。緊緊是言語沖撞了你幾句,就非得把人殺了麼?是,我承認,他是一個壞人,如果此次饒過他,他也不一定能改過自新。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啊。是人就有活下去的權力,誰也不能隨隨便便的便剝奪。我知道你要說我婦人之仁。師兄也這麼說過我。但我就是狠不下心來。我知道師姐你生我的氣了。但你就是再生氣我也要說。哪怕你以後不再理我。該說的我也還是要說的。」
一股腦的說完,李淳風有了一種釋放的感覺。抬頭看著李驚艷,準備好承受對方的反駁。
李驚艷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直到看的他有些發毛了,才淡淡的道︰「我沒有生氣。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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