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大餐名揚四海,奈何三人各懷鬼胎,話不投機,自然食不甘味,一場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晚宴,匆匆收場,耗時還不到一小時。
「沈先生,現在去哪?」
沈沖看了看時間,說道︰「先去一趟佳藝電視大廈,我把明天的事情安排一下,然後再回家。」
等汽車發動之後,他問道︰「阿軍,你覺得電視是什麼東西?」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戴愛軍不解,他放慢車速,回頭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沈沖。
「阿軍,你平時很喜歡看書,對不對?」
戴愛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無聊的時候瞎看,其實我識字不多,以前家里窮,小學都沒念完就去掙工分了,後來去當兵,才在部隊里讀了幾本書,化水平很低。」
「多看書是好事,我看你看的書很雜,有報紙雜志,有武俠小說,也有專業書。」沈沖又問道︰「你覺得電視,是像花花綠綠的地攤小報,還是像書店里的那些大部頭書?」
「當然是大部頭書。」戴愛軍平穩的開著車,說道︰「一張報紙才幾毛錢,大部頭的書好幾十一本,電視機比那些大部頭書還貴幾十倍呢。」
沈沖有些無語,發現自己問錯人了,戴愛軍是內地來的,還處在以價格定義一切的思維定勢里,沒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問的是產品形象,而不是實物價值。
模了模腦袋,他轉而問道︰「阿軍,你來香港也大半年了,想必看過不少電視,你覺得H像政府部門多一點,還是像歌舞廳多一點?」
戴愛軍想了想,說道︰「放新聞的時候,像政府,放電視劇的時候,像戲院,放歡樂今宵的時候,像歌舞廳。」
「你這個說法挺有意思的。」沈沖笑了,他手指在腿上敲來敲去,問道︰「那你說,像我這樣的電視台老板,在里眼里,是應該像政府大官那樣嚴肅的人,還是應該像歌舞廳老板那樣點頭哈腰的人?」
「當然是大官那樣。」戴愛軍理所當然的說道︰「歌舞廳那種低俗的地方,哪能和電視台比。」
「那你可說錯了。」沈沖哈哈大笑,說道︰「在我看來,電視台和歌舞廳一樣,都是娛樂大眾的東西,沒什麼區別。」
果然如此,在19R年,雖然看電視已經成為茶前飯後的普通休閑娛樂活動,但人們對電視台還保留著敬畏仰慕之心,認為這是嚴肅高端的行業,然而沈沖是穿越黨,他信奉「娛樂至死」的理念,電視台在他心,就是一個娛樂大眾的玩具。
紐璧堅以為電視台啟播是和立法局開會一樣嚴肅的場合,而沈沖卻認為電視台啟播是和歌舞廳開業一樣作秀的場合,一個嚴肅,一個娛樂,兩人之間存在著巨大的認知誤差,紐璧堅拿廣播事務管理局的公來要挾沈沖,注定是拿肉包打狗,不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在佳藝電視大廈的頂樓會議室里,一前一後的角落里,擺了兩個電風扇,都開到了最大檔,搖著頭,呼呼啦啦的左右吹風,而屋里的人,有的仰天靠在椅背上,有的彎腰趴在桌上,有點在皺眉苦思,有的在咬著筆桿發呆,姿勢各異,但表情類似,都是慘不忍睹的憔悴……
「怎麼?」沈沖推門進去,笑著問道︰「空調壞了?」
「沈總。」
「沈總……」
「都坐吧。11u你也在啊。」沈沖隨便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大家真是體貼,這麼熱的天,不開空調用風扇,替我省錢?」
「不是我們不想開空調,是抽煙抽的太厲害,滿屋都是煙。」周梁淑儀苦笑著解釋道︰「所以只能開著窗戶,用風扇降溫了。」
「原來如此。」沈沖了然,他明知故問道︰「廣播事務管理局那邊怎麼說
「廣播事務管理局的人對公語焉不詳,說是羅保主席親自簽發的,可是羅保主席很早就去大帽山查看電視廣播天線了,今天不回辦公室辦公。」周梁淑儀有些歉意的說道︰「沈總,對不起,身為總經理,我沒做好籌備工作。」
「你不用自責,這件事主要還是我的責任,要不是我想搞噱頭,從美國買《星球大戰》回來,也不會出這檔事。」沈沖寬慰了她兩句,然後看了看桌上塞滿煙頭的煙灰缸和可樂瓶,說道︰「大家抽了這麼多煙,想必有成果嘍
朱家鼎于咳一聲,拖著椅,對前靠了靠,說道︰「沈總,我們想了幾條計劃,但感覺不太滿意,還在繼續構思。」
「想好的在哪?給我看看。」
「我們把所有的創意都寫在那塊白板上了。」
沈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白板,然後抓起桌上的一根水筆,說道︰「讓我來看看,都有什麼創意。大家這麼辛苦,要是有合適的,就早點放工回去休
「用《金瓶雙艷》頂替《星球大戰》,**電影有噱頭,不僅可以吸引觀眾,還會引起爭議,淡化不能放映《星球大戰》的不良影響……這是誰想的,腦進水了?《金瓶雙艷》是大尺度風月片,鏡頭很多,要是被家長投訴,廣播事務管理局再來一份公,名正言順的查封電視台,誰負責?第一天開播,第二天關門,到時候我們就是香港開埠以來第一大笑柄用丑聞掩飾失誤,愚不可及」
沈沖一邊點評,一邊在上面畫了個大大的叉。
「登報抗訴,抗議廣播事務管理局亂發無理公,以示無辜……胡攪蠻纏,律師都說了那份公沒有法理問題,拿什麼理由去抗訴?羅保是立法局首席議員,和他**律,必輸無疑,把責任對上頭管理部門推,虧你們也想得出,民不與官斗的道理都不懂?」
又是一個大叉叉。
「以道歉的名義,用直升飛機在全城灑錢,制造噱頭,吸引觀眾……這是誰想到的?哦,是你,坐下吧。這個點很有想象力,我喜歡,灑錢我也沒意見,我出得起,但是你想過實際操作沒有?天上掉錢,誰不奮力去搶?要是爭搶的時候,出現踩踏事件,傷了人,或者更大一點,死了人,你負責?要是受害者告電視台,你給賠償費還是去坐牢?」
再來一個大叉叉。
「登報道歉,賠償《星球大戰》的影迷全部廣告費,再高薪聘請他為佳藝電視的代言人……毫無想象力,要是道歉有用,這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高薪請你們來,不是做這種小學生都會做的低級工作,再說做廣告也要考慮代言人形象的,要是那個影迷是個丑八怪,怎麼做廣告?用錢堵人嘴,不妥,不好。
沈沖一邊絮絮叨叨的批評,一邊畫叉叉,一會功夫,把偌大一塊白板,畫的亂七八糟,槍斃了最後一條創意之後,轉過身,啪的一聲把水筆丟在桌上,嘲諷道︰「Nh說你們都是香港最好的廣告人,可是你們七八個人,想來想去,想了三四個小時,就想出來這些餿主意?」
他的群嘲惹怒了其一個年男,他忽的一下站起來,大聲說道︰「沈先生,我們的專業是做廣告營銷,不是給人擦你既要化解危機,又要為電視台拉收視率,世界上哪有兩全其美的事。」
「我沒記錯的話,你叫鄭金水,以前是在《星島日報》上班,是吧?」沈沖盯著他,說道︰「你在《星島日報》千一個月,我給你的薪水是一萬,各種補貼另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是老板,我發了工作下去,你沒做好,反而是我的錯?那你說,我請你來做什麼?專門抽煙的嗎?」
那人臉一陣紅一陣白,抓起衣服就要走人。
「你要是走出這個門,信不信香港再也沒有一家公司會雇你?」
沈沖輕輕一句話,讓那人僵住了,幾番掙扎,又坐了下來。
「沈總,你別在意,這件事我們都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一時沒有頭緒,金水也是壓力太大,一時失言。」朱家鼎打圓場,說道︰「在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電視台籌備期間,沈沖一直在美國,他和下面各部門的職員,相互之間都不熟,這次有了月復案,還故意發任務下去讓人研究,就是要搞個下馬威,把自己的懂行而且嚴厲的老板形象豎起來,防止以後被人怠慢架空,再說了,高薪養了那麼多員工,不拼命壓榨,算什麼老板?
他環視了一周,看到那些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蟬的樣,感覺威風殺的差不多了,于是問道︰「Nh,各大報社的廣告截稿時間,是幾點鐘?」
「最遲的是晚上十點半,還有兩個多小時。」朱家鼎雖然焦急,卻仍然保持沉穩,說道︰「我可以和各家報社再溝通一下,讓他們再多等半小時。」
「不用了。」沈沖擺了擺手,彎腰撿起會議桌上的抹布和水筆,說道︰「這次就算了,我來給你們擦,下次再出現這種事,你們要是還搞不定的話,就寫辭職信吧。」
他慢慢的把白板擦于淨,然後在上面寫了兩個大字——「果奔」。
周梁淑儀是會議室里唯一一個女性,她瞪大眼楮,吃驚的看著白板上的字,問道︰「沈總,這……這……是什麼意思?」
「11u現在電視台在冊的正式員工有多少人?」
「l人。」
「那好。」沈沖敲了敲白板,笑著說道︰「明天午十二點,這l個人,加上我,一共人,都到東方魅力大廈一樓集合,然後咱們果奔跑去灣仔碼頭,從那里跳進維多利亞港,算是給香港所有的電視觀眾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