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台北。(注1)
「難得看到你這麼緊張。」沈沖靠在門框旁,撥弄著手上的玉質小玩物,調侃道︰「我一直以為你的神經很大條,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去,誰是丫頭……」張愛嘉一邊左右擺動,打量著鏡子里的形象,一邊說道︰「今晚可是金馬獎哦,而且還有伊麗莎白-泰勒頒獎,萬眾矚目,我能不緊張嗎?你說這件衣服好不好?」
「挺好的。」沈沖毫無誠意的夸贊道︰「你穿什麼都好看。」
「說正經的!」張愛嘉沒領情,瞪了他一眼,微微皺眉,說道︰「我覺得太華麗了。」
「這可是金馬獎哦。」沈沖模仿她剛才的語氣,說道︰「萬眾矚目的場合下,越華麗越好嘛,這樣才能展現你的美麗和魅力。」
「金馬獎又不是歌舞廳,很莊重的。」張愛嘉拿他沒轍,有些猶豫的說道︰「我還是換那一套小西裝套裙吧。」
「別。」沈沖連忙阻止,說道︰「那個太職業化了,金馬獎是華語電影圈里的唯一大獎,一年才一次,又不是平時上班。就穿這個吧,王榕生為你量身定做的禮服,很適合上台領獎。」(注2)
「你怎麼知道我會得獎?」張愛嘉轉了半圈,繼續打量著鏡子,沒什麼自信的說道︰「要是沒得獎,卻穿的跟個開屏孔雀似的,會被人笑死的。」
「放心吧,今年的金馬影後,你十拿九穩。」沈沖把玩物塞進褲子口袋,走過去,站在她身後,仔細看了一會,說道︰「挺好的,就穿這個吧,簡潔大方,和你很配。」
張愛嘉拉了拉腰間的衣服褶皺,好奇的問道︰「你怎麼能確定我能拿金馬影後?」
「因為伊麗莎白-泰勒要來啊。」
「我能不能拿獎,和她有什麼關系?」張愛嘉不解,說道︰「金馬獎組委會早就宣布邀請她來頒獎了,那時候《瘋劫》還沒在台灣上映呢。」
「金馬獎以前一直沒有主持人,只有司儀,去年搞改革,弄了兩個主持人。」沈沖解釋道︰「今年肯定也會有,主持人嘛,按慣例肯定是一男一女,男的早就定好蔣光超了,女的卻遲遲,為什麼呢?就因為伊麗莎白-泰勒要來,需要找個英文好的女主持人,方便交流互動。」
「那又如何?」
「你真呆啊。」沈沖親昵的撩撥了一下她的短發,說道︰「台灣可以拿得出手,而且英文水平好的女演員,除了你,還有誰?」
「很多啊。」張愛嘉隨口說道︰「比如胡茵夢……」
「是啊,胡茵夢。」沈沖截住話頭,說道︰「她最近和李敖鬧了那麼大的新聞,听說都被台灣的文化部門警告了,可組委會還選了她做今晚的主持人,而不是找你,還不明顯嗎?」
張愛嘉听明白了,她笑了一下,說道︰「你這是捕風捉影,也許有別的原因呢,再說了,除了胡茵夢,還有很多懂英語的人,比如鄧麗君啊。」
「鄧麗君是歌星,又不是影星,況且她的假護照風波還沒過去,比胡茵夢更麻煩,金馬獎這次請她回來做嘉賓,已經很給面子了,怎麼可能會讓她做主持人。」沈沖哂笑,說道︰「台灣懂英語的人當然多,但是會演電影的很少,能震住台子的,更少了,算來算去,就你最合適做主持人,可組委會卻偏偏不找你,這不是明擺著嘛,那群老古板,不想鬧出既做主持人又當領獎人的烏龍事情來。」
「信口開河。」張愛嘉對此半信半疑,她笑著說道︰「你這麼能算,那你再算算,《瘋劫》能不能拿最佳劇情片?」
沈沖立刻回答︰「拿不到。♀」
「為什麼?」
「因為我來台北之前,還要先去自由總會寫不去內地拍戲的保證書,不寫保證書,就沒有簽證。」沈沖哈哈一笑,說道︰「一個去內地轉了一兩個月的老板,他投資的電影,怎麼可能會得最佳電影?安姐這次估計都會被我連累,白來一趟台北。」
說完之後,沈沖看了看手表,說道︰「美女,別再顧影自憐了。走啦,還得去酒店接安姐他們,再不走要晚了。」
張愛嘉又對著鏡子看了幾秒鐘,然後才抓起手包,走了出去,邊走邊說道︰「就你想得多,金馬獎又不是行政院,哪來那麼多政治?」
「對我們來說,電影就是電影,對那群老頭子來說,什麼都是政治……」
今晚是第十六屆金馬獎頒獎典禮,《瘋劫》獲得了「最佳劇情片」,「最佳劇情片導演」,「最佳劇情片女主角」,「最佳劇情片原著劇本」,「最佳劇情片攝影」,「最佳劇情片剪輯」,「最佳劇情片配樂」等七項提名。
受後世的觀感影響,加上台灣電影積弱不振,無論是影響力還是權威性,沈沖並不太重視金馬獎,但在1979年,金馬獎是兩岸三地華語電影圈里唯一的大獎,這次又特邀「玉婆」伊麗莎白-泰勒前來頒獎,張愛嘉說它萬眾矚目,確實當得起。
台灣市場是香港電影產業鏈上不可或缺的一環,香港電影人很重視,所以入圍獎項的許鞍華、陳韻文、譚家明等有入圍獎項的人,都紛紛趕來了台北,無一缺席。
張愛嘉穿著禮服,不方便開車,她坐上副駕駛位置後,抱怨道︰「還是你們男人舒服,到哪都是一套西裝,不用講究。」
「西裝也很講究的啊。」沈沖發動了汽車,哭窮道︰「上個月在美國,被人硬拖著去定做了兩套西裝,一套5000美元,這群裁縫,真夠黑心的,要是做個十套八套的,非得破產不可。」
「5000美元對你來說,算得了什麼?」張愛嘉不屑,笑著說道︰「你是上了《福布斯》封面的世界級大富豪,我听說你來台北之前,在香港買了一棟樓,那可比你身上這套西裝貴多了。」
「小樓而已,才7層。」沈沖輕描淡寫的說道︰「主要是為了把雜志社和電影公司放在一起,以後不用到處跑,方便辦公。」
「你的電影公司和雜志社加起來,員工也沒100個吧?」張愛嘉替他肉疼,說道︰「租一層樓就可以啦,需要買一整棟樓?」
「我是土豪,不差錢。」沈沖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除了電影雜志,最近還買了一家報社,兩個雜志社,而且電影公司也招了不少新人。」
「你買了家報社?」
「是啊,《信報》。」沈沖目不斜視,說道︰「還有《遠東經濟評論》和《》。」
《信報》是《信報財經新聞》的簡稱,是香港第一家以財經新聞為主的報紙,擁有廣泛的影響力,被認為是香港最具公信力和權威性的報紙之一。
《遠東經濟評論》和《》是香港出版的兩本國際性時事政經雜志,以懂英文的中產階級和職場精英人士為讀者群,發行量數十萬本,訂戶遍及亞洲,在北美也有不少的讀者,影響力很大。
張愛嘉家世不俗,又常年在港台兩地飛來飛去,自然非常清楚沈沖所說的雜志的價值,她吃驚不小,問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內地嗎?什麼時候收購這些刊物的,你怎麼收購的?」
「通過匯豐銀行出面收購的。」沈沖解釋道︰「俗話說的好,背靠大樹好乘涼,我自己上門去求購,人家理都不理,換了匯豐,三言兩語就搞定了。」
張愛嘉聞言,呆了半響,過了好一會,才問道︰「你準備往財經界發展?以後還做不做電影了?」
還沒等沈沖回答,她又說道︰「不過也是,你賺錢能力這麼強,不去做財經太可惜了,辛辛苦苦的拍十年電影,也不如華爾街或者 谷十天賺的多。」
「你啊你,耳朵哪里去了?」沈沖失笑,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電影公司擴招了很多人,我的主業,還是電影,你就放心吧,不會扔了你不管的。」
「去,誰要你管。」張愛嘉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巴不得你多賺錢養我呢,做個闊姨太,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沈沖聞言,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對了,我听玲姐說,你這次去內地,把胡導演也帶過去了?」
「你們女人,就是愛八卦。」沈沖嘆息了一聲,說道︰「我特意說了,這件事別外傳,她居然告訴你了。」
「告訴我怎麼了?」張愛嘉不服氣,說道︰「我為什麼不能知道?」
「你知道沒什麼,她不說,我以後也會告訴你的,但是現在不方便說這個。」沈沖安撫道︰「胡導演在台北有好幾家產業,萬一走漏了風聲,被政府查封了,損失就大了。」
「你真的打算讓他去內地拍戲?」張愛嘉很擔心,說道︰「去內地拍戲,肯定會被台灣封殺的,到時候很麻煩。」
「是啊,所以我讓胡導演先把台北的產業都處理了,再談去內地拍戲的事。」沈沖把車停在許鞍華下榻的賓館門口,沒急著下車,他解釋道︰「胡導演去內地,受到了非常熱烈的歡迎,他從小在北京長大,這次又找到了闊別幾十年的姐姐,連香港都不想回了。」
「還不是你帶的。」張愛嘉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這個局勢,真讓人頭疼,拍個電影都要小心翼翼的。」
「總之這件事,先不要傳出去。」沈沖叮囑了一句,然後說道︰「你穿著禮服,就別出來了,我去找安姐和韻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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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沒找到1979年金馬獎具體頒獎日期,此日期為情節需要設定。
注2︰王榕生是台灣著名模特和時裝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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