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嘉小姐,作為主持人,你對今晚的頒獎典禮怎麼看？」
「我覺得今晚是具有歷史意義的盛會,兩岸三地的電影人共聚一堂,是幾十年都沒有過的事情,而且來頒獎的嘉賓都非常有份量,還有像林風眠這樣的傳奇人物。」張愛嘉站在後台的角落里,接受一個記者的采訪,她說道︰「能給這樣的盛會當主持人,我很榮幸。」
「那你對自己今晚的主持表現,感覺怎麼樣？自我評價一下。」
「我自我感覺挺好的,100分。」張愛嘉說完之後,自嘲的大笑了起來,說道︰「其實沒有啦,我覺得最多打50分,因為最初我很緊張,你知道,舞台下坐著的全是大人物,很有壓力的,我出場的時候,腿都是軟的,感覺講話的時候,好像不是我本人再講,而是一個錄音機在放錄音,聲音又飄又空,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直到終身成就獎頒發之後,我才感覺好一點,有點做主持人的樣子。」
「為什麼呢？是因為沈先生嗎？」
「是啊,是啊。」張愛嘉也不矯情,笑著說道︰「因為他出去頒獎之前,在後台跟我說,說我表現的還行,他是老板嘛,說我還行,那我就放心了,今晚不會被扣工資。」
「你們關系那麼好,你還很在意沈先生的評價嗎？」
「在意,當然在意。」張愛嘉理所當然的說道︰「這是工作嘛,我一直覺得,工作就是工作,不應該參雜個人感情。而且我跟你講,他這個人非常在意細節的,雖然看起來很溫和,其實脾氣壞的不得了,你做錯了一次,下次他就不找你了,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那你平時和他相處,是不是也這麼緊張？」
「工作的時候確實壓力蠻大,有些事情,我做很久都做不好,他拿過去幾句話就解決了,讓人非常有挫敗感,在他面前好像小孩子一樣。」張愛嘉帶著戀愛中的女人才有的笑容說道︰「不過不談工作的時候,他還是很有趣的人,喜歡胡說八道,時常給人驚喜,讓人很放松。」
「那我們談談今晚的金像獎吧,你入圍了兩項提名,卻一個獎都沒拿到,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是有的,但是也不是特別失望,李翰祥導演剛才也說了,金像獎是個好東西,和全中國的高手過招,拿到了獎,才能證明你是最好的,我沒拿到獎,說明我還不是最好的,明年再來好了。」
「李翰祥導演和張徹導演都表態要拍一部好戲,去爭奪明年的金像獎,你呢？是不是今年也要準備演一部好電影？」
「當然咯,我也希望明年能拿個獎杯回家,那個獎杯,你近距離看過沒有？非常的漂亮,要是我拿獎了,一定把它擺在家里最顯眼的地方,每一個客人來了,我都要炫耀給他們看。」
「張小姐可真幽默,沈先生應該有很多獎杯吧？你從他那里拿一個回去好了。」
「那不行的,這個獎不屬于他,而是屬于所有電影人的,他只是代為保管,就好像銀行一樣,你不能說我在銀行上班,就能把鈔票隨便對家里搬,對不對？」
「呵呵,說的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從《山中傳奇》之後,已經有大半年沒有新作問世了,現在已經是四月份了,張小姐剛才說想拿明年的金像獎,那是否已經有了新的工作計劃？」
「是的,去年六月份,我去了東方魅力的台灣分公司做經理,忙著做幕後工作,沒空去拍戲,現在這個工作結束了,又有時間了,所以我正在籌備拍一部新電影,不過現在還不方便透露,因為手上只有個劇本,演員還在接洽。」
「張小姐說工作結束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被解雇了唄。」張愛嘉笑,她豎起手,指了指天花板,說道︰「上頭覺得我不適合做經理,就把我辭退了。」
「是沈先生的意思？」
「是的。哎,他過來了,你有事就問他吧,我還要去卸妝。」張愛嘉小心的跳過一堆數據線,走到沈沖旁邊,問道︰「外面觀眾都走了？」
「走了一大半了,你快去收拾一下,然後去酒店吃點東西,都累了一晚上了。」
等張愛嘉走後,沈沖和記者握手,說道︰「何記者,你好,又見面了。組委會在文化酒店辦的有慶功宴,影帝影後都在,記者可以隨意采訪,你不去那邊,在後台堵張愛嘉于什麼？」
「張小姐比影後還要紅。」這個記者,正是當初專訪他的那位,沈沖記得他叫何西江,是《明報周刊》專跑娛樂新聞的首席記者,他笑著說道︰「而且內地人防範意識很濃,不好采訪。沈先生,方便采訪一下嗎？」
沈沖看了看手表,再看看一片狼藉的後台,說道︰「反正是等人,在她出來之前,你隨便問。」
何西江立刻問了一個沈沖意料之中的問題︰「為什麼是《空山靈雨》拿了最佳電影？這部電影去年的票房和口碑都不算太好。」
「《空山靈雨》的票房不好,我覺得可能是曲高和寡的緣故,娛樂性不足,所以觀眾不太喜歡。」沈沖自然不能透露內地評審的選擇,他隨口敷衍,說道︰「但是這部電影的質量是很高的,胡金銓導演想要通過武俠的形式,來表達一種傳統文化中的禪意,而評審團里,正好很多都是學富五車的文人,他們比較喜歡這個主題,因此給了高分。」
「那觀眾投票呢？」
「觀眾投票中,得票最高的是《小花》和《瘋劫》。」沈沖雙手插兜,說道︰「我很明白大家的疑惑,金像獎組委會會找個合適的時間,把評審團的評分卡和觀眾投票的統計結果細目公開,以示金像獎的公平和公正。」
「評分卡不是不外泄的嗎？」
「我們會處理掉每個評審的名字,只透露分數。」沈沖又加了一句瞎忽悠的話︰「金像獎的評分系統,全程由計算機完成,沒有任何人工于擾,絕對是公平和公正的。」
「原來是這樣,如此《空山靈雨》拿獎,觀眾也無話可說。沈先生,胡樹儒先生說把獎杯賣給你,你會去買嗎？」
「胡老板是開玩笑的。」沈沖哈哈大笑,說道︰「其實他想把《空山靈雨》再買回去。」
「那沈先生會賣回去嗎？」
「如果是春節之前,一切都好說。」沈沖搖頭,說道︰「現在不行了,我已經把《空山靈雨》的片花賣給內地了,不好再轉手。」
「內地會買香港電影的片花？我是說不是左派電影公司的香港電影,也可以進入內地放映？」
「是的。」沈沖給了非常肯定的答復︰「《空山靈雨》很快就會公映了,我相信以後會有更多的香港電影進入內地放映。」
何西江大喜,這是個勁爆的消息,他連忙記了一筆,又問道︰「請問《空山靈雨》的片花賣了多少錢？」
「商業機密,不方便說。」沈沖笑眯眯的說道︰「何記者,咱們站在這里,就不要討論頒獎典禮之外的事了吧？」
「是,是。那能點評一下本屆金像獎各個獎項嗎？」
「身為評審團主席,我不太方便討論這個,我只能說,每個拿獎人都很有實力,實至名歸。」
「作為一個在香港舉辦的電影獎,居然一個香港演員入圍最佳男女主角,沈先生覺得是什麼原因？」
「我覺得是香港現在的電影類型太少的緣故吧,全都去拍功夫片了,功夫片只要看肌肉和動作,不怎麼在乎演技,演員無從發揮。」沈沖想了一下,說道︰「俗話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傳統功夫片流行了十多年,現在已是強弩之末,很快會被觀眾拋棄,要麼轉型,要麼革新,如果還死抱著套路不放,沒有前途的。」
「張小姐沒有拿到獎,你做何感想？」
「我很替她可惜。」沈沖回頭看了看化妝間,才繼續說道︰「沒拿到獎,也沒什麼,明年再來嘛,她演技不差,運氣也不差,早晚會拿到的。」
「張小姐不再擔任東方魅力台灣分公司的經理,是真的嗎？」
「是的,我覺得她的才華,不應該浪費在無聊的商業活動上,她更適合做一個演員或者導演。」
「張小姐說她有個新電影項目,業內人都知道,沈先生是香港最好的制片人,請問你會親自負責這個項目嗎？」
「我只做了一部《瘋劫》,算哪門子最好的制片人。」
「《瘋劫》連續拿大獎,許鞍華導演對沈先生贊不絕口,沈先生不是最好的制片人,香港就沒有好的制片人了。」何西江笑著恭維,又問道︰「張小姐的新電影,是會像《虎膽龍威》一樣的大制作嗎？」
「不是,是一部小成本的文藝愛情電影。」沈沖笑著說道︰「未必只有大制作才能拿獎。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最後一個問題,問完咱們一起去酒店吃宵夜。」
何西江躊躇了一會,才問道︰「沈先生,今晚的頒獎典禮,內地可謂大獲全勝,而且金像獎辦的如此盛大,和金馬獎形成了競爭關系,不怕台灣方面封殺嗎？」
「我們只是單純的民間文化交流活動,和政治沒有任何關系。」沈沖停了一會,又說道︰「而且歷史早已證明,閉關鎖國只會越來越差,而不會變好,現在資訊這麼發達,掩耳盜鈴是行不通的,況且台灣這次也拿了不少獎,台灣電影未來的競爭力,只會越來越強。」
「至于和金馬獎競爭,純屬無稽之談,金馬獎舉辦了十多年,是公認的港台兩地第一大獎,金像獎還是個新生兒,差得遠吶。」沈沖睜著眼楮說瞎話,隨口瞎忽悠道︰「而且金馬獎和金像獎的評審規則和評審時間都不同,我們是互補關系,不是競爭關系,台灣的宋局長很支持今年的金像獎,我想以後還會繼續支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