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打更聲,三下,遼遠悠長。
盡職的土地公忙喚道︰「上仙醒醒,吉時到了。」
轎中困頓的新娘打著哈欠睜開眼楮。
寂靜中,有什麼東西在暗自滋長,新娘忍不住偷偷掀開紅頭蓋的一角探視。
月華如水,大朵大朵的彼岸花在虛空中生長綻放,密密匝匝,鋪成一條妖艷詭秘的血色之路,月色被染紅,滿林子狄花黯然失色。
路的盡頭,赤色九頭鳥拉著裝飾華貴的車盤旋而來,車過之處,鮮紅翻飛。車上坐一男子,銀色的發在風里勾勒出蹁躚的弧度,紅衣奪目,容貌絕美,一雙鳳眼狹長幽深,勾魂奪魄,額上一點殷紅墮天印記,月色下妖邪四溢,顛倒眾生。
曾經奠界二皇子,如今的妖魔界離殿下。
一聲長鳴,九頭鳥停在轎前,離陌掀開轎簾,把手遞給轎中人。
新娘迫不及待抓住他的手,借力一跳,輕靈跳出轎子,興致勃勃伸手去模鳥頭,「好拉風的鳥車。」
土地公的白胡子抖了抖。
冷漠妖邪的離殿下鳳眸微閃,白皙手指伸向紅蓋頭,「你——」
新娘倏地閃開,「嚇,別亂來哈。」似乎意識到自己太激動,她輕咳一聲,雙手交疊前方,矜持道︰「殿下,拜完堂才能掀紅蓋頭,這是規矩。」
「規矩……」離陌勾唇笑了,殷紅墮天印記妖艷奪目,眼角眉梢似籠著紅霧,睥睨魔魅,「那是什麼東西?沒听過。」
話落,新娘頭上一空,一鳥頭叼起紅蓋頭,其余八鳥頭得意鳴叫。
矜持的新娘炸毛了,「死鳥,還我蓋頭來。」
「……啾啾」
白胡子土地公雙腿哆嗦,卻又忍不住偷偷抬眼,一看之下,嘴角狂抽。
彼岸花鮮紅似血,赤色九頭鳥以魂魄為食,觀之膽顫,此刻,那讓人生懼的九個鳥頭正興奮輪換叼著紅蓋頭,三界儀態優雅完美著稱的女仙拿著一株彼岸花跳腳抽打鳥身,憤憤道︰「頭多欺負頭少,算什麼好鳥,把蓋頭還給我。」
同來接親的妖魔,面面相覷。
一人一鳥搶著紅蓋頭,一旁的新郎官沒了耐心,袖手一揮,紅蓋頭落入他手中,新娘羞答答轉過身來,裙擺流轉成綺麗的花。
四下里的視線悄然齊刷刷看過去,然後,全都呆住。
月色下,新娘臉上戴著精致的銀色面具,只露出澄澈明燦的一雙眼,她眼疾手快搶了紅蓋頭蓋上,笑吟吟道︰「幸好我準備充分,不然就壞規矩了。」又軟語道︰「殿下莫失望,我保證拜完堂馬上給你看,包君滿意。」
說罷,雀躍上了車。
離陌皺了皺眉,也上車。
司樂的妖奏起喜慶的曲子,群魔亂舞,簇擁著一對新人離去,彼岸花鋪成的路,在車子駛過之後,凋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