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印五郎身側的男子,竟然沒有被印五郎比下去。
他盤腿坐在蒲團之上,任由印五郎枕著他的腿,好似那是屋中最舒服的枕頭。
他梳著單馬尾,只用頭繩固定。臉蛋兩側垂著松散的發絲,透著一股子放蕩不羈。可他有著與時映菡一樣嚴謹的面孔,以及不苟言笑的神情。在他周身彌漫的氣息很冷,猶如寒冷的冬,雪山之中的冰。如此冷峻的人,卻有著十分精致的面孔,只是線條剛毅,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勢。
他似乎很喜歡暗色調,身上穿著黑色的衣衫,暗紅色有著圖騰圖案的錦布瓖邊。他的腰間扎著暗紅色的腰帶,中間用乳白色的圓形空心玉佩固定,墜著銀色絲線的流蘇。
屋中另外一個人斜靠在書桌前,單手捧著糕點的盤子,另外一只手還拿著一塊糕點即將入口,只是嘴巴里面塞得滿滿的,完全塞不進去了。他臉蛋鼓鼓的,看起來就好似一只貪吃的鼴鼠。
相比較印五郎與坐著的男子,他的相貌要平凡一些,唯一有些特點的是他有一雙很大的眼楮,漂亮的雙眼皮,濃密的睫毛,雙眼水汪汪的,看起來很是可愛。
當然,這只是相比較而言,如若這名男子出去的話,還是一名俊俏得不像話的郎君。
誰讓另外兩個人太過耀眼呢?
「嗯。」時映菡應了一聲,不敢多言,生怕被看出了端倪。
因為緊張,她的小臉看起來更加嚴謹,不苟言笑。
偏偏露出這樣的表情,還是將鼴鼠男逗得咯咯笑個不停。
「我奠啊,這小子若是再大上幾歲,活月兌月兌另外一個薛三郎!」他指著時映菡,毫無禮數的大笑。
時映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是被嘲笑了嗎?
那為什麼黑衣男子的臉會比她還黑?
薛三郎?
薛家的人?
兩年前的解元,不就是排行第三嗎?!
想到這里,時映菡再次看向薛三郎。
他也在看著她,眉頭微蹙,透出幾分不怒自威。他在審視時映菡,最後只是用冷漠來表達自己的不屑。
印五郎則是坐起身來,隨便順了順自己的長發。見他動了,不知從何處躥出一只貂來,閃電一般地到了他的懷里,還撒嬌似的蹭了蹭。
印五郎一面輕輕安慰貂,一面對時映菡擺手︰「時四郎君,過來坐,這里涼快。」
「不知印五郎尋我來有何事?」時映菡粗著嗓子問,模樣依舊拘謹。
印五郎這才恍然似的輕拍自己的腦門,隨後歉意地微笑︰「瞧我,都忘記介紹了。這位是薛三郎,與我只是泛泛之交。那邊偷吃的是姚大郎,與我素不相識。」
時映菡听完之後,徹底沉默了。
按照印五郎的劃分,那麼她只是有幸與印五郎搭了話的路人了。
「啊!五郎你好絕情,昨天我們才一塊釣魚來著吧?!」姚大郎當即抗議起來,嘴里糕點渣噴得到處都是。
「不要沖著我說話。」薛三郎終于開口了,聲音冰冷,十分低沉,偏偏還透著一股子……性感。
印五郎依舊笑得極為燦爛︰「他們都看過你的畫,對你的色彩很感興趣,所以想要見一見作者。姚大郎是彩墨行當商戶的嫡長子,他被派來負責這次生意,我也覺得很不安心呢。」
「啊!五郎你怎麼這樣,我很可靠的。」姚大郎繼續噴食物。
薛三郎則是直接瞪過去,讓姚大郎打了一個哆嗦,隨後挪開了位置。
時映菡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
印五郎似乎也發現了尷尬,于是笑著說︰「能勞煩時四郎君在這里作畫嗎?我已經備好了丹青所需要的東西。」
時映菡當即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微微揚起嘴角。
果然是這樣,當初父親也是不信,讓她在他的面前反反復復地調色,他在一邊跟著學,最後還是不相信,這只是調色就能出現的效果。
當然,怎麼可能只是調色就能出現的色彩?
這些人又沒有異能,所以他們做不到。
其實在路上,她就已經猜到了這些人的目的,所以她很淡然,直接答應了︰「可以。」
她說得直截了當,不會讓任何人難堪。
印五郎也沒有多加解釋,只是保持著微笑起身,低聲喚了一句,就有侍女進來幫他擦腳,隨後換上干淨的襪子,跟著走到桌旁。
時映菡看著桌面上的東西,上好白玉的文房四寶,硯台很簡單,符合文人墨客喜歡的雅,尤其是那月兌俗的蓮花雕刻,更是出淤泥而不染。
桌面上鋪的是澄忻紙,是當今質量最好的紙,初期只供給皇室享用,近幾年才得貴族們推崇,被譽為上等書畫紙。時映菡也只是在女子聚會時,遠遠地瞧過別人家的牆上掛著一幅用這紙的畫作,當時真是羨慕之極。
她用手指輕輕模著紙張,不由得有些興奮。今天,她可以用這種上等的紙作畫?
琴棋書畫她樣樣精通,最喜歡的就是丹青,不然也不會在丹青上下功夫。這個時代也是最喜歡色彩,以至于她想創造美好的顏色,歪打正著地擴寬了自己異能的領域。
另外三個人圍攏在桌邊,印五郎過來的時候,正瞧見時映菡看著紙張,眼楮發亮的模樣,不由得掩嘴輕笑︰「時四郎君喜歡這紙?明日我派人給你送過去些,如何?」
在印五郎看來,這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貴了點而已。
時映菡卻連連搖頭,平白無故收禮是要還禮的,她不知道這種紙的具體價錢,也不想辛苦地想該如何回禮。
印五郎的眼神卻柔和下來,他想到他打听的內容,覺得時映菡是因為在家中被冠上了「偷兒」的名頭,所以才不敢收禮吧?也不知自己之前給的那一百五十貫錢有沒有到「他」手里一分一毫?
按照時家的風格,應該是一點都沒有拿到吧。
那還是別送了,免得讓時映菡空歡喜,眼睜睜地看著喜愛的東西被其他人強行奪走,于是他改口︰「我們幾人都是十分喜歡丹青的人,不如時四郎君與我們常常來往,這些紙你隨便用,我這里有很多丹青大師的作品,到時候還想與你分享呢。」
經常過來,這里的筆墨紙硯她可以隨意用。
時映菡听了之後,當即汗顏。別鬧了,來一次就夠她緊張的了!
她可是第一次與家人之外的男子共處一室,還是同時與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