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蓋算是體會到當初周泰的郁悶了。人與馬千余斤,居高臨下的踩踏之力,再加上坐騎一支前蹄的掙扎,力道何止增加了一倍,可被眼前這奇丑無比的黑大個一手托著馬蹄,一手攥著槍尖,卻仿佛托著個小兒玩具一般,像是根本不費什麼力氣似的。
「遇上硬點子了!」在輕敵之下,甫一察覺局勢失控,黃蓋心中就是一緊。雖然力氣大並不見得就是一員猛將,但能借著槍尖同馬蹄之力,讓他黃蓋動彈不得,卻又怎能等閑視之?現在若是誰還在黃蓋面前再說那句不知何人傳出的,秦旭麾下無大將的言語,黃蓋第一個念頭就是真想一口唾沫淹死他。
「你這黑廝,乃是何人?」黃蓋終究還是有幾分膽色的,雖然現在只一回合便被人制住,卻仍舊能夠在驚惶之余,喝聲問出心中疑問來。
「給某下來再說吧!」典韋卻不立即答話,嘴角一撇,雙手用力,冷哼一聲說道。
「唔……」黃蓋只覺得緊握著槍桿的右手仿佛被火燎了一般,努力控制住的身形也隨著一股怪異大力,不由自主的向著一側翻去。
「快救黃將軍!」眼看著隨著 的一聲巨響,武力在孫氏兵將中,足可排的上前五的大將黃蓋那魁梧的身軀,就這麼被人像是丟沙袋一般,硬生生的從馬匹上拽了下來。這一場景簡直超出了豫章兵士的認知。就算是自家主公,有著江東小霸王之稱的孫策,想要戰勝黃蓋,說不得也要頗費一些功夫。可就在這黑臉丑漢面前,黃蓋竟然一回合都沒有撐住,這的確有些令人難以接受。不過下一刻。還是有機警的豫章兵士看出了典韋想要生擒黃蓋的意圖,剛忙呼喝喊道。
「嘿!賊子休跑!剛剛那大話怎麼說的來著?」典韋剛剛一擊便將無甚防備的黃蓋挑落馬下,黃蓋也是機變甚速的人物,眼見形勢不佳。也不再顧及什麼大將儀態。在典韋欺身過來之前,先自一個懶驢打滾閃開了去。雖然弄得身上甲冑雜亂。頭發臉面上也是黃土落塵皆滿,可也是在險之又險之中,讓心思大半在馬匹上的典韋抓了個空,待典韋身後的兵士拿著圈繩套鎖趕到時。黃蓋已是被冒死沖過來的豫章兵士強搶了回去。這個變故倒是令典韋一愣,指著落荒而逃的黃蓋,揮動手中鐵戟喝道。
見豫章兵士遇到這等亂勢,前行進退之間也是皆頗有章法,不見有絲毫慌亂,足可謂之精兵,雖然對典韋武力頗為信服。但秦旭也怕典韋殺性一起,貿然進擊總歸是有不小的危險,連忙著人命典韋歸陣。
「果然不出所料啊!秦仲明兵強將猛,之前的那些流言。怕也是自彼處傳出,為的就是久惑我等視听,以為今日之事。眼下秦某人大勢已成,伯符,你若是再晚一天回援,怕是瑜難免也要舍此殘軀,以報君恩了!」眼見著甕城兩側已被傷損微乎其微的青州兵連同丹陽兵所佔據,而原本作為攻略秦旭本陣的奇兵中最強一支的黃蓋軍勢,卻是只一回合之間,就被人破了攻勢不說,怕是再遇上這黑大個,一眾兵士雖稱精銳,但戰力上難免也要大打折扣。周瑜就立在女牆閣樓之上,將這番潰敗之速讓人瞠目結舌的戰事盡收眼底,深嘆一口氣,仿佛自言自語的說道。
「軍師……」秦旭本就沒有指望只憑著黃蓋的退兵能趁勢殺入城中,雖然豫章城甕城被奪,可兩側女牆之上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對于個個都是寶貝的青州兵、丹陽兵來說,不必要的傷亡,還是能免就免。也因為秦旭此念,才讓狼狽而回的黃蓋,得了「機會」回到了周瑜的身邊,神色尷尬的抱拳對周瑜想要說些什麼,但話道嘴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說來孫氏老將當中,也就是性子敦實的黃蓋沒有同程普、韓當那般對以周瑜為首的孫氏勢力中的年輕文武那般有成見,因而雖然面子上不得不同一幫老弟兄站在一線,但實際上對周瑜,卻是無甚惡感,此番戰敗,在周瑜面前,也頗覺的愧疚。
「黃將軍不必如此!」周瑜倒像是看開了似的,並沒有因為黃蓋首敗而面色有絲毫變化,仍舊是面帶微笑的點點頭,說道︰「勝敗本乃兵家常事,那秦某人又是用兵高手,我等皆被其流言所惑,也不是將軍之過。將軍不必太過掛懷。瑜還要寄希望將軍能夠奮起麾下兵士,守住豫章,以待伯符歸來,將軍可切莫因被那秦旭算計了一把而為其所趁才好。」
「多……多謝軍師寬慰!」說實話,這場仗黃蓋自覺輸的太過冤枉了,也太多戲劇化了一些。雖然說黃蓋也明知以典韋那怪力,若是真刀真槍干上一場,自己也未必能討得好去,可一兵未傷,一招未放,就這麼被人放到在地,差點當了俘虜去,黃蓋著實覺得當真是憋屈的緊。因而被救回豫章時,心中也是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倘若是此刻周瑜上來一通臭罵,或許黃蓋還會覺得心里好受一點,不料周瑜非但沒有怪罪,還這般寬慰,讓黃蓋有氣難出,當真是比殺了他還難受。但周瑜說的太過在理,當下除了東門之外,西門程普,南門韓當的戰報還未傳回,也的確不怪周瑜這般囑咐,黃蓋眼下也只能苦笑著對周瑜回了一句,寄希望于兩位老哥能爭點氣,自己領命悶悶而去。
黃蓋能有此想,想必是不太了解秦旭的性子。作為早已經改變了態度,將遠征而來的秦旭當做是強敵的周瑜,卻是不這麼想。根據得來的情報得知,這位年紀輕輕未及弱冠的溫候之婿,可不像是這麼好相與的人物。要不然,現在還活著的當年虎牢關諸侯會盟時,有座次的兩方攪動了這亂世的英雄們,諸如曹操、袁紹、袁術、孔融乃至于樊稠、李傕、郭汜等等等等,也不會大半都被這廝收拾過。越是了解的情況越多,周瑜就越是後悔當初在呂布的耀眼光環下,怎麼就忽略了這麼個低調人物,導致現在情形如此被動,短短兩月之間,就將其勢可主動侵擾呂布屬地的豫章孫氏勢力,打得就剩下了豫章縣城一城,而且還直有岌岌可危之急。以至于不得不拼盡全力拖住突然亮出了超出意料之外的獠牙的秦旭大軍的腳步,而此番有了黃蓋如此快速的敗回,對于韓當、程普出城會有何斬獲,周瑜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只能將全部的生的機會,放在了不知何時才能趕到的孫策援兵身上。
「我等這算不算是困獸猶斗?!」看著回身退去的黃蓋因為氣悶而略有些佝僂的身影,周瑜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了這麼一個以往總是用來形容他人的詞匯來。只能希望韓當、程普兩位不要如同黃蓋這般輸的這般「痛快」,不至于退回來之後,對豫章守軍因為之前已經受到之前那「飛火流星」的震懾而略有些不穩的軍心,再造成不太好的影響吧。
不得不說,因為黃蓋之事,周瑜心中也著實是存了小看韓當、程普兩員老將能力的想法。最起碼在兩人出城後直有小半個時辰,還沒有听到兩人兵敗的消息。當然,一炷香的時間內被周瑜催了十幾次的傳令兵帶回來的,總是兩位老將軍所率本部,皆是已經同正在攻城的青州兵、丹陽兵混戰在一起,並未分出勝負的消息,使得一貫智計轉圜極快,號稱一步三計的周瑜,也有些搞不懂現在這詭異的情勢究竟為何了。不管是對秦旭性格的分析,還是對眼前這戰事的推演,周瑜自認若是自己站在秦旭的位置上,除了東門本軍駐守大軍之外,絕對會在西門、南門,甚至于故意留下的生門北門處,除了明面上的戰兵之外,皆埋伏下足以應付豫章兵士至少三千人的兵士以應機變,而絕不會這般坐任城中之兵出擊,打斷步兵攻城的「節奏」,這簡直就是在拿兵士的性命開玩笑。一貫以甚得兵心而出名的秦旭,又怎麼會這麼去做?除非……
「咳咳……不好!咳……速速去告知黃軍,城中……咳……」周瑜望著黃蓋身影消失主出思量許久,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竟然頓時涌上焦急、羞愧、惶恐等之前從未在周瑜臉上出現過的情緒,也顧不得再忍那想要劇烈咳嗽的癢意,幾乎要喘息不過來似的,沖著身邊待命的兵士,大聲嘶喊著吩咐說道。
「轟!……」仿佛要印證周瑜突然的靈光一閃似的。還沒有等周瑜的話說完,就看城中之前本是布置了重兵,卻因為城牆戰事吃緊,被吳夫人強令將全軍撥來支援防守的孫策府邸方向,突然響過像是之前那「天火流星」造成的巨響和火光,而且,仿佛無論聲響和是光芒,皆更勝前者一籌的樣子。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難不成,是天欲絕孫氏麼!」早在之前吳氏夫人將本是抽調出來,用作城牆守衛之兵時,周瑜便已經未雨綢繆的將孫策家眷皆是轉移了地方,為的就是雖然一再對豫章城中戒嚴,但周瑜還是難以解除心中的不安。而此刻,雖然是應驗了周瑜的推測,但周瑜卻是一點也不為自己猜對了對方的布置而有絲毫的高興之意。因為周瑜猛然察覺到,城中的火光和巨響,其實更像是給城外發出的一個信號。因為,本來就讓周瑜頗有些莫名憂慮的,秦旭大軍另外兩路由曹性、郝昭等所率的青州兵、丹陽兵,在同韓當、程普糾纏的南門、西門戰況膠著的消息,已經瞬間變了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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