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外戚 第五百三一章 天翻地覆,亂戰攻伐(二三)

作者 ︰ 維傷

恨一個人是什麼滋味?說實話這個問題在來許昌之前,沮授從沒有想過。作為一名以仁恕為根本的儒家子弟,聲名顯赫的河北名士,即便是在如今袁氏勢微之時,沮授的風度也是頗有些擁躉為之折服的。即便是對上好感欠奉,如今正打著河北主意的曹操,或者是呂布秦旭這趁人之危的家伙,沮授最多也只是心中厭惡而已,還遠遠達不到恨的程度。

但眼前這個人,卻是令沮授有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令沮授只看了面前之人一眼,就感覺胸中仿佛被硬生生塞進了一團火,燎的五髒六腑一陣炙熱。一股子莫名的戾氣,也自尾骨開始,順著脊骨,直沖囟門,整個人都處在了亢奮中一般,只感覺除非是拋卻了面子,本能的狠狠用拳頭教訓來人一頓,心中才能舒坦。

見沮授臉色劇變,平日間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竟有幾分猙獰之色。究竟何人能令沮授這般人物有如此反應,甚至在潛入許昌之際還能有這樣激動之舉,袁尚也是吃了一驚。

「許……許攸!?」順著沮授的目光看去,便是袁尚也是一呆,頓時明白了沮授這般作態的原因。

許攸,子子遠,少時便同袁紹相熟,說是至交好友也不為過。袁紹當年同董卓翻臉,出奔渤海召集義兵討董時,許攸便毅然決然棄了朝中官職,隨袁紹遠赴河北,向來被袁紹倚之為心月復,委以謀主之地位。從不見疑。在袁紹困守渤海,未曾得勢時,是許攸不離不棄。一路隨袁紹戰渤海,征南皮,會諸侯,直到後來全盤接手了冀州韓馥的勢力之後,盡管彼時袁紹身邊已有田豐、沮授、審配、逢紀等智計高絕之輩附從,但對于許攸,袁紹卻一如既往的視之異于常人。名為君臣,實為朋友。袁紹三個兒子,在袁紹在時。也是以叔父之禮,來同許攸相處。而袁尚,因為幼時常伴在袁紹身邊,相比之下同許攸。關系也是最好。

袁紹同許攸的這種君臣相和的景象。一直持續到了呂布出奔河內時,才起了悄然的變化。先是許攸奉袁紹之命,欲同彼時落魄的呂布結親,為袁尚求取呂布愛女呂玲綺為妻,卻不料被仿佛橫空殺出的秦旭給攪了局不說,還被這個當時不過一介「家奴」的秦旭,給激的吐了血,後來算計呂布不成。反倒是失卻了鄴城的存糧,在袁尚的印象中。好像就從那時起,自家老爹袁紹,便對許攸有了成見。加上之後呂布一路騰飛,許攸失手被擒拿,袁紹念在舊交也是心月復謀士的份上,大力相救時,卻不料非但是許攸沒有救回來,反倒是連逢紀、審配都折了進去,許攸竟然降了!

許攸的投降,對于當時的袁紹的打擊是巨大的。而也是從那時開始,說來也邪門了,一向氣勢如虹的袁紹軍勢就開始走上了下坡路,無論是在對付黑山賊還是公孫瓚的戰事上,連連失利,最後在長安之事上非但也是沒有成功,連袁紹都把性命搭了進去。而本就同性子略顯得輕佻的許攸不甚合拍的沮授,顯然將這一切都歸罪到了在關鍵時刻降了呂布的這三位同自己「齊名」的袁紹心月復謀士的頭上。

如果許攸當初不請纓去和呂布接觸,最後逼呂布離開河內,說到底沒有用武之地的呂布,也不會有在之後短短這三年多之中,成為手控三州的大勢力之一,而此消彼長之下,因為麾下四大心月復謀士投降了仨,對于袁紹實力的打擊極大,或許也就不會在長安爭奪天子之事中,被曹操擺了一道不說,還令秦旭這豎子成名宇內。或許……或許……,太多的或許了!袁紹暴斃,袁氏面臨分崩離析的境地,在或許可以稱之為遷怒的沮授看來,其本源的原因,就是因為許攸。

不過沮授也算還能克制情緒,平日里見不到也就罷了!眼不見心不煩,雖然沮授對投靠了呂布的自家曾經的三位同僚厭惡之極,可畢竟這三人已經被呂布委以重任,沮授和身後的田豐、劉氏,尚且為了袁尚之事情有求于呂布,自然不會去給自己設置障礙。可如今見到了真人,也不知怎得,許是不論在鄴城還是臨淄,情緒都被壓抑的太過利害,讓本來脾氣就不怎麼好的沮授幾番的忍耐,終于有了失控的態勢。

「公與先生!這里是許昌!」袁尚小心的拉了拉沮授的衣袖,頗有些顫聲的說道。自在確認了正在這糜家商行之中,同樣一副儒士打扮,正同店中人問些什麼之人,竟然是許攸之後,袁尚就心知壞了。別的倒也算了,這當年被稱作袁紹麾下四大謀士之首,地位猶在沮授之上的許攸,本就是一貫火爆脾氣的沮授的軟肋。而現在,袁紹死了,袁氏垮了,河北也危在旦夕,甚至只為了多保存冀州在袁氏手中一日,就要冒奇險來曹操的地盤,面見並無甚實權的大漢天子。而遠遠看去,許攸的樣子竟似頗為悠閑,這兩下一對比,沮授能忍的下去才怪。

「哼!看來我等的謀劃要改改策略了!這小人如今也來了許昌!就算不是奉了呂布和秦旭的命令,也九成九不會和我等一條心,說不得以那許攸的小心眼,還會設計我等也說不定。還是另尋他法比較好!公子,我們離開這里!」暴怒中的沮授心頭還是有幾分清明的,知道以這種狀態,在發現了許攸此刻也在許昌之後,定然會受其影響,雖然心中知道的很清楚,眼下袁尚同冀州之事才是正事,重中之重,可不知怎得,就是在見了許攸之後,心中怎麼也壓抑不住要沖上前去掐死這忘恩負義之徒的念頭。再者,現在許攸畢竟已經是青州之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給此行帶來不便,倒還不如眼不見心不煩,也不去攙和青州在許昌落腳地之事。哪里不能歇腳,反正此來目的,他自己同秦旭已經推演過多次了,雖然有預感許攸此番來會給自己帶來一些麻煩,但沮授自認雖然早已將行程背的滾瓜爛熟,但關鍵時刻還是要靠自己臨場發揮才會慣用,因而在見了許攸之後,選擇了毅然離開。

「剛剛那兩人怎的這般眼熟?上官,是這店中老主顧麼?」沮授同袁尚前腳剛走,那一時遲疑卻是已經引起了這邊正同糜家在許昌商行的管事交談的許攸的注意。說實話,在甫一見沮授兩人背影時,就連許攸也是被嚇了一跳。許攸和沮授不和,或者說沮授和其他與之齊名的三大謀士不和,這在當時的冀州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但許攸卻是也清楚的很,自己倒霉催的被秦旭第一個拉攏了過來,緊接著不到兩年的時間,袁家就從當時的龐然大物面臨分崩離析的局面,有不少袁氏舊臣,不明所以之下,皆是將屎盆子扣在了他許攸的腦袋上,讓許攸是有口難言。而根據小道消息,沮授又是最恨自己的一個,這要是被他踫上,以沮授的性子,便是當即開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許攸來許昌可是有要事要辦的,倘若是因為這麼點小事而導致功敗垂成,那許攸自認才會百死莫贖!

「回先生話!您也知道,許昌雖然不比臨淄,可畢竟也有數十萬人口,這兩人……似乎……好像……這個……」這人不過是個商行主事,平日間接觸的類似裝扮的人許多,剛剛又沒有看清楚,更遑論哪里還記得住並描繪的出那兩人的長相?因而被許攸問起,回話聲多有幾分支吾之意。

「罷了罷了!或許是某眼花了吧!」並不知此番內情的許攸,再加上剛剛不過是看了個背影,心里也是拿不準,後來被這主事一提醒,才恍然此地乃是許昌,據說沮授田豐這兩位當初連自己打內心深處,都佩服的不得了的主兒,此刻正在稷下學宮教書才對,又怎麼會出現在正同河北交戰的曹操本營這里,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先生,我等之前不是已經答應秦使君,到許昌之後,便依計行事。這番咱們修改了行程計劃,倒也沒有什麼,但沒有了溫候和秦使君的提前交代,我等如何在曹操大軍的眼皮底下,才能盡快入宮面聖啊?」隨著街面上留守巡邏的兵士衣甲頗為頻繁,再聯想之前在城門口被征用了車架之事。便是再年幼,袁尚也是嗅出了幾分危險的氣氛來。在袁尚看來,現在最為穩妥的,還是根據之前約定的路線,由在許昌混得頗有些頭面的糜家主事,借著送貨之機,將兩人引薦到國舅董承的府邸之中,再依計策形式。

「事有機變!來時沒有想到過大漢陪都竟然會有這樣暗流涌動,沒得辦法,三公子,為大事計,還請您委屈一段時間吧!」袁尚的話其實挺有道理,但沮授卻是絲毫不以為動,冷笑一聲,對袁尚說道︰「至于秦某人的計劃,呵!就偏偏只他識得董國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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