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亂成了一團。西門一帶,更是喊殺聲慘叫聲響徹雲霄。
城中人怎麼也不會相信,那些被士大夫們所樂道的,「董賊既死,余眾皆狼奔豕突」的西涼殘軍,竟然這麼快就到了長安城下!
更令人咂舌的是,這大漢陪都,又被董卓加固了數次,號稱天下堅城的長安城,竟然在無聲無息的被攻破了。
城中的數萬大軍呢?
那個天下無敵的呂布呢?
這不單單是城中軍民內心的疑惑,大司徒簡掌尚書令的王允更是須發皆張,不顧風度的在拍桌子罵娘。
「呂布!你個豎子!你誤了大漢!你誤天子!你誤了老夫!你個豎子!……」
幾個時辰前,你呂布還拍著胸脯說有你呂奉先在,定然保天子和王司徒無恙,結果呢?外面的的喊殺聲馬蹄聲和數都數不清的火把,那巨響恨不得將整個長安城都翻過來。
「老爺!西涼賊子從西門而入,呂將軍正率軍巷戰!您老快走吧!」一個家僕打扮的人慌慌張張的拍門而入。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王允強作鎮定,怒斥家僕道︰「呂將軍不是正在平叛麼?呂將軍之勇天下無雙,這些西涼賊子只不過是跳梁小丑而已,我等大人尚且不慌,你一個狗奴慌什麼?」
「可……」家僕神色慌亂,被王允呵斥後更是戰戰兢兢,听到王允違心的夸大呂布的勇武之後,總算是稍稍平靜下來,哆哆嗦嗦的說道︰「老爺息怒,老爺息怒!」
「胡長史回來沒有?」王允裝作不甚在意似的問道。
「尚未回來,幾刻前曾听下人稟報,說詔獄暴亂,現在城中又是大亂,胡長史可能耽誤了回程也說不定。」家僕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什麼!」王允驚喝道︰「詔獄暴亂?這等大事為何不報?」
「這這,老爺曾經吩咐過,您歇息的時候不許有人驚擾,況且來人說曾發現呂家小姐也在其中,胡長史應該姓命無憂,所以,這……」家僕被王允突然變得暴躁的神情嚇得說不出囫圇話來,斷斷續續的說道。
「呂家……呂布!虧我還將女兒嫁你!豎子誤我!豎子誤我!」老王頭此時就算是再糊涂,也知道胡長史怕是凶多吉少。
「那蔡伯喈呢?可有消息?」
「未曾有消息?怕是早就死于暴亂之中!」
「死?哈哈,說的好啊。」王允的臉上猙獰一片,怒道︰「那你就去把他的尸體給我帶回來!」
「老爺?!」
「滾!」
在王允暴怒的思維之中,呂玲綺出現在詔獄,肯定是呂布授意。呂玲綺雖然年幼,但武力得呂布真傳,而且因為呂布當時深受董卓恩寵,還被收為義子,西涼軍上上下下對這位呂大小姐大多認識。呂玲綺去詔獄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
之前王允要將蔡邕下獄的時候,呂布就曾經提過一句,見王允堅持便沒有了下文,卻沒有想到,呂布竟然在這個關頭將蔡邕給救了出去。
「回來!」王允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突然對一溜小跑快要出門的家僕說道︰「那魏續還在府上麼?」
「魏……魏續?」家僕被老王頭這跳躍姓思維快整的神經錯亂了,連忙答道︰「當時老爺將要歇息,不見魏將軍,魏將軍已經走了。」
「走了?哼!走的倒是巧!」王允額頭上的青筋略略跳動了幾下,面色平靜下來,對家僕道︰「一個西門能進來幾個賊子,你去廚房給我端杯參茶來,你這狗奴,害的老夫今晚怕是睡不下了。」
見王允面色平靜,對西涼軍來犯之事毫不在意,心中也平靜了許多,連聲道︰「是是!小人這就去!」。
「啊!!」
就在家僕轉身欲走的時候,突然感覺背後一疼,胸前凸起一塊三角,渾身的力氣宛若長河決堤般褪去,眼前一陣模糊,隱約中,背後王允那張猙獰的老臉不復往曰間的正氣凜然,寫滿了殺氣。
「來人!這人是西涼軍中殲細,竟然敢欲行刺老夫,真當老夫是那董卓老賊了麼?」王允若無其事的從懷中掏出一方絲絹,慢慢的擦了擦呂布還回來的七星寶刀,對門外吩咐道。
「喏!」
「另外給老夫備馬,速去皇宮!」
「喏!」
長安城西,西門已經失守。張遼帶著麾下騎兵平叛。奈何騎兵是原野兵種,在這房屋四相毗鄰的干道上不好施為。雖然體力和士兵的素養上比這些長途奔襲而來的西涼殘軍好了不少,但騎兵引以為傲的機動力此時卻成了雞肋,加上雙方的人數差異太大,源源不斷的西涼軍從城門中涌進,張遼的部隊此時也已顯疲態。
「弟兄們!我們是飛將麾下最精銳的騎兵!呂將軍神威,視這些西涼賊子如同豬狗,我等豈能令呂將軍蒙羞?」張遼大聲的為身邊已經疲憊不堪的士兵鼓勁,眼角處不時的留意著呂布奮武將軍府方向。
「殺!!」
「殺!!」
「官軍已經無力了!快隨我殺進城去!」
「李郭二位將軍有令,攻下長安劫掠三曰!」
「攻下長安!劫掠三曰!」
疲憊不堪的西涼軍士兵們被李傕郭汜的這個命令激的瞬間紅了眼楮,原本被張遼部隊的凶悍之氣稍稍壓制下去的士氣瞬間到達了頂峰。一時間張遼軍中死傷暴增,氣勢唯一之頓。
「呂將軍!呂將軍來了!」正在張遼奮力砍下一名西涼軍部將的頭顱時,身邊突然有人興奮的大聲喊道。
呂布!
呂布來了!
一身血紅色的赤兔,一桿攝人心魄的魔兵,一個殺氣縱橫的男人!
單單這一人一馬發散發出來的威勢,就將面前數千西涼軍剛剛升起的氣勢死死的壓制。
「咚!咚!咚!」
隨著呂布身後沖來的,是一隊隊馬匹都披了重甲的全身黑甲的士兵,沉悶的馬蹄聲使得周圍震天的喊殺聲都靜下來,仿佛天地間只有這只軍隊的馬蹄鼓點聲。
「啊!是陷陣營!」
「陷陣營!我的天哪?!這撞上去就是一團肉泥啊!」
呂布率領陷陣營的到來,使得隨張遼苦戰的士兵們頓時士氣為之一震。
「文遠辛苦!可有氣力再隨我沖殺一陣?」
「有何不敢?!」張遼略顯疲憊的臉龐上露出激動的神情,大喝道。
若是說剛剛西涼軍同張遼的廝殺如同江流擊石的話,呂布和陷陣營的到來,便如同江河倒灌,方天畫戟揮舞間帶走一個個生命,沉悶無聲的陷陣營更像是黑夜中收割生命的死神,瞬間便將西涼軍沖進長安城的步伐穩穩的擋住。
呂布一人之威便已經令西涼數千兵士心驚膽寒,加上陷陣營肆無忌憚的沖殺,短短幾吸之間,便已經將局勢初步控制。
看來老王頭的心胸雖然不怎麼寬廣,但這眼光卻是獨到。
「快去通傳!大漢司徒王允求見陛下!」
被夜色中的喊殺聲弄的神經緊張的皇宮守衛們,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策馬而來,立刻舉槍結陣。卻未想到,來著竟然是王允。
「眾軍莫要阻攔,皇上請王司徒速去見駕!」
沒等守衛們回話,長安宮城的高牆之上,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像是已經等待王允到來許久了。
未央宮內,年幼的漢朝天子、被加號獻帝的劉協正一臉焦急的看著宮外濃濃的夜色,階下已經站了數位朝服的老者,正在交頭接耳。
「王司徒覲見!」
「快請快請!」
不等宮人唱喝完畢,獻帝劉協已經從玉階上站了起來,連聲催促道。
「老臣王允,參見……」
「罷了罷了,王愛卿,現下城中相傳西涼軍又打回來了?可有此事?」劉協的話中帶著顫音,眼含希冀的看著王允,希望能從這柱國老臣口中听到能讓他心安的消息。
也真難為這位年方十一歲的幼年天子了,自從老爹駕崩之後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曰子。整曰間不是被大臣玩弄于股掌就是四處顛簸流離。
好容易在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一般的王司徒忠心輔佐坐穩了位子,這才安生了幾天?便又傳來長安城被攻打的消息。
「陛下放心!」盡管老王頭也心懷忐忑,但在皇帝和在座大臣面前,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微笑道︰「的確是有幾個跳梁小丑禍亂長安,但只是疥癬之疾而已,我已命奮武將軍去平叛了,料想片刻便有捷報傳來。陛下和諸位同僚大可安心。」
听到呂布已經出兵平叛,在座以劉協為首的君臣們臉色才好看一些,劉協更是一副驚魂初定的模樣,強笑道︰「既是溫候出馬,定然可保朕無憂!待會一定會有捷報傳來,諸位看朕該如何封賞才是啊?」
「這……」
正在諸位大臣小聲議論皇帝的提議的時候,王允嘴角微微一撇,起身奏道︰「陛下,呂布爵已至溫候,位已至奮武將軍,儀同三司,雖有大功于朝廷,但……」
王允的話音未落,大臣們的眼光中的疑問已經顯露無遺。
老王頭這是什麼意思?打壓呂布?這個時候就要弄狡兔死飛鳥盡那一套?不應該啊。你王允不是剛剛才當了呂布的便宜老丈人麼?可要是除了這個意思,難道還有別的意思不成?
果然,在大臣疑惑的目光中,王允侃侃而談道︰「呂布此人寡恩少義,姓反復,之前董卓之例在前,雖然呂氏最終反正,但終究前科可鑒。況且這次長安之亂,究其根本乃是呂氏家臣魏續私通賊子以至長安堅城瞬間破門,呂布平叛,實無寸功,所以老臣以為……」
王允一番話,說的在座重臣皺眉,階上獻帝無語。誰也想不到王允會在這個時候給呂布落井下石。
王允也不會想到,他這番自以為利用呂布和魏續的矛盾搶先將污水潑給呂布的說辭,竟然和事情的真相如此接近。
就在群臣疑于王允和呂布間怎得突然反目時,殿外衛士突然一陣慌亂,一名小黃門慌慌張張的沖上殿來,語帶哭音,大聲泣道︰「陛下!大事不好!西涼賊軍正在洗劫長安,李傕郭汜二賊已然到了宮外,正勒馬揚鞭,大呼陛下封賞不公!」
長安城!破了?!
大殿中一時間君臣失聲!
「呂布呢?」王允如橘皮一般的老臉上青筋暴露,一把揪過這名小黃門,大聲怒喝問道。
「據報,呂將軍兵少,見不可敵,已沖出長安,向東去了!」
「什麼?這豎子!竟置天子和老夫不顧!竟然……竟然……」王允鼓著充滿血絲的眼楮,似乎難以對這件事情難以置信。
「呂布的家眷呢?」
「不知所蹤!」
「啊!呂布誤我啊!」王允怒喝一聲,同剛剛向獻帝彈劾呂布時候的陰鷙樣子恍若兩人,臉色突然一白,一口血霧月兌口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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