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早就落下了。
空氣的濕度也加大了許多,再加上方才召喚玄武時引動力量而產生的熱量,周圍的灌木是不能用的,多多少少都帶著幾分露水。嚴風在刨了兩下之後放棄了在四周就地取材的想法,走得遠了一些。唐吉則在原地收拾起了打到的獵物。
說實在的,嚴風並不想出去,因為唐吉手邊掛著的那串長長的獵物,真的很讓他動心。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肉,更別說野味了。他原來生活的村子其實是有獵人的,但獵人的獵物從來都是去城里賣了換些生活必需品的,村子里面的人沒有人吃到過。村子唯一的生肉來源就是三戶養雞的人家。那也不是經常可以吃到的,若非逢年過節,大家也不會去買雞肉吃。
自從離開村子,嚴風除了和亞提斯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吃過一段野味兒之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肉了。雖然這才過了沒有幾天,但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回想起來仿佛隔世。「哎呀,」嚴風被手中的一節灌木扎到了手,疼得一縮手。一直留意這邊動靜燈吉皺了皺眉,但沒有多說什麼,「這個徒弟的基礎,真是有夠差的,手都能被灌木上的刺扎破,真是滑稽,我怎麼會收這種徒弟?米歇爾,你到底看中了他哪一點?還是你又預知到了我會踫到他,純粹想惡心一下我?」
嚴風不知道唐吉在一邊收拾獵物一邊月復誹他的少年師傅,他還在認認真真地尋找著干木頭。夜色昏暗,哪里看得明白?他又不是真正的聖職者,不知道怎麼用聖力來照明,撅著個就在灌木叢里撥拉。好幾次都想回頭去問師傅,每次又忍了下來。兩只手被扎得痛極了,除了第一次沒忍住叫了出來,後面的叫聲全都咽了下去。
他成為聖職者也是機緣巧合,沒有人和他說聖職者和游俠的規矩,亞提斯也只是大體上說了說,又撿了些野史傳說之類的,嚴風根本不知道野外生活的艱辛。而與亞提斯一起走的時候,地段比較平靜,食物和其他東西也好找——再說獵物都是亞提斯出手打得,他也沒出多大的力氣。刨去這一切,他不過是一個離家沒有幾個月的鄉下孩子,經歷過什麼,又懂得了什麼?
唐吉一直注意著嚴風的動靜,看到他雖然怕疼卻依然不停地尋找木頭,心里嘆了口氣,隨手向半空中丟了一個符,方圓百米之內瞬間被照得亮如白晝。嚴風一回頭,看到唐吉仔細而麻利地收拾手里的野豬。他並指如刀,信手剖開野豬的肚子,開始仔細清理野豬的內髒。
這種野豬可不是一般的野豬,阿法利亞也是有許多特殊地方的,不然不可能變成現在這樣。阿法利亞的野外,可是沒有普通動物的,或多或少都有魔獸的血統,一般的野豬,開膛破肚,扔掉內髒,講究點的刷上醬料,就可以直接上火烤了。但這里的野豬不行,你需要仔細檢查他身體各部有沒有異樣的部位組織,不然,很有可能吃到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導致「暴斃而亡」。
這樣的先例數不勝數,所以凡是老手在阿法利亞狩獵並且烤東西吃的時候都會注意到這一點。遠遠望著的嚴風不知道唐吉為什麼這麼小心,看上去點亮光是為了他檢查的時候更加仔細,慶幸地舒了口氣,卻又像是有一種失落的感覺。撓撓頭,不再多想,默默地撿好干木柴走了回來,靜靜蹲在一旁,看著唐吉玩弄手上的野豬。
是的,玩弄,對著這只輕易被他奪去生命,可能帶著某種魔獸血統的野豬,唐吉像一個孩子一樣這里模模,那里摳摳,時不時敲打一下,摔打一陣,野豬不知道被他當做了什麼。折磨了好一陣後終于放過了它,扔到一旁的地方,唐吉從懷里掏出七八個小瓶子,看樣子是隨身攜帶的調料,用小拇指一點一點地挑上去,抹好,唐吉現在似乎不是在做一頭烤豬,而是某種工藝品一樣。
抹好調料,唐吉抽出幾根嚴風拾回來的木頭,支起了一個烤東西的架子,把野豬往上面一架,隨手一個符讓下面著起火了。嚴風嘆息了一聲,「這驅魔師就這麼好用,想做什麼都可以用隨手的一個符辦到?」他眼見唐吉趕路用符,打獵用符,點火用符,打架也可以用符——這驅魔師就是這麼萬能的嗎?唐吉似乎看出來嚴風的疑惑和好奇,「的確,驅魔師的有點就是萬能,只要準備有足夠數量足夠種類的符咒,驅魔師可以適應任何環境下的任何戰斗和生活,」唐吉驕傲地點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或許你也听出來了,這都‘需要準備’,如果沒有足夠數量足夠種類,驅魔師就會淪為什麼都會一點,但什麼都不行的‘渣滓’。」
「原來驅魔師有這麼大風險啊?」嚴風早就明白看上去有這麼萬能的驅魔師肯定有不那麼萬能的地方,不然其他職業還怎麼生存?只要小小一道符,一個驅魔師就可以變身成為一個兼顧魔法師和格斗家的強悍戰士,怎麼可能那麼逆天?「對了,師傅,什麼叫足夠的準備?」嚴風很好奇這個「足夠」二字,「你知道我是什麼足夠的嗎?」唐吉笑眯眯反問了一句,「不知道,」這當然不知道,嚴風差點就要撇嘴了。「我用了三十年時間,」唐吉的臉色變得鄭重而嚴肅,「選擇驅魔師,就是選擇了一條沉默而寂寞的路。雖然我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做到了足夠的準備,但花費三十年光陰並不等于就能自然而然成為高階聖職者,甚至是稱號強者。所以,你要想好。」
這當然要想好,從一個少年修煉到半百年紀,竟然還不能成為高階,這樣大的代價實在有些大。再說,嚴風現在沒有什麼大志向,但一想到理想夢想之類的詞語,腦袋里面每每浮現出那個女鬼劍瀟灑的倩影,「我不信你會死在赫頓瑪爾,我一定再遇到你的!」然而女鬼劍的倩影卻又總是被沈伊伊替代,嚴風暗皺眉頭,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到那個女人。正在游移不定的時候,嚴風突然驚訝的發現,沈伊伊就在三十多米外的地方,靜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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