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你站住!」
錢韶川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那道黑色身影是他妞的,只有他妞才會有這麼強的爆發力。睍蓴璩曉
「錢韶川,你給老子站住!」
錢韶川拉開步子正打算百米沖刺追出去,身後,老爺子定定的站在二樓一字一頓的吼了出來。
前腳邁出一步,後腳還沒跟上,身後的聲音頓時讓他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六月飛雪的寒意燁。
轉頭,看向樓上的人,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爺爺?」
「你如果眼里還有我這個爺爺,那你就讓她走!沃」
老爺子雙手撐在欄桿上,渾濁的眸子里透著一股強烈的怒氣。
讓她走?可能麼?
錢韶川倒退著往身後走了兩步︰「爺爺,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在等待的二十分鐘里,他發現他實在受不了艾瑟離開自己視線後的那種感覺,太累,也太揪心。
「你不答應我,那我沒你這個孫子!」
看著他要走,老爺子沒有直接叫住他,而是變相的用著親情來相要挾,這就是老爺子的毒辣之處。
「爸……」
溫淑貞也沒弄明白老爺子為什麼頻頻會用親情來做要挾,要說小川和那女醫生的事也不算什麼大事,不過就是職業問題。
這幾天她也想過了,既然小川喜歡,他們錢家動用點關系,給她換個工作來寬慰老爺子也是不可能的,但也沒道理爺孫兩弄得這麼僵啊。
「爺爺,你為什麼總這樣?」
他的人生規劃幾乎讓老爺子給規劃了徹底,現在三十歲的他無非就是想按著自己鋪設的道路單獨走一走,才走了幾步竟然就開始被阻止,這樣的人生他很懷疑還有沒有意義。
「我怎樣?我為你好還有錯?!」
一想起他找人查的那些狗屁資料,老爺子就心頭火起︰「我告訴你,我絕對不能容許不干不淨不知羞恥的女人進我錢家的門!」
撂下話,老爺子轉身走向書房,砰地一聲,狠狠的甩上.門,他用這一系列動作告訴樓下的兩母子,他,真心看不上那不知廉恥的女醫生。
跑出錢家,眼眶里的淚水決堤似的流了下來。
抬手招下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華氏建設總部大廈。」
報出地址,艾瑟擦掉臉頰上的淚水,任憑司機那疑惑的目光從後視鏡打探過來她也沒有理會。
當計程車停在華氏的樓下,艾瑟下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居然發軟的站不穩。
「小姐,要緊嗎?」司機打開另一邊車門問道。
「沒事,謝謝。」
關上車門,艾瑟慢慢挪動雙腳朝華氏門口走了過去。
來到門口,安保橫出一條胳膊擋住了她的去路,再一看她臉頰上未干的淚痕,有些許茫然。
「您沒事吧?」
來華氏的人不是自信滿滿就是高傲的不得了,哪兒見過像她這麼狼狽的。
搖了搖頭,艾瑟抬手抹干臉頰上的淚痕,梳理了一下披在身後的頭發。
「我找你們總經理。」
「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預約,她沒辦法放她進去。
「她的女兒找她,還需要預約?」
艾瑟以前都不覺得要預約有多麻煩,現在忽然覺得超級麻煩。
「他的女兒?這……」
華氏總經理什麼時候有個女兒了?而且還是這麼大的女兒?
安保定定地看著艾瑟好一會兒,忽的噗嗤笑出了聲︰「小姐,您可能弄錯了吧?總經理他才三十六歲,哪兒有您這麼大的女兒啊?我看您還是……」
「她是我媽的女兒。」
華維婭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了出來,一看門口的人的背影就猜到了來人是誰。
「跟我來吧。」
華維婭像極了高層領導,一身職業套裝跟那天在她家門口的穿著純粹判若兩人。
艾瑟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專屬電梯。
在電梯里,艾瑟悄然地打量著華維婭,不管是眉毛,眼楮,還是鼻頭,華維婭都跟冷芷心如出一轍,而她自己呢?
單手抱著臂膀,靠在觀光電梯的欄桿上,她忽然有種見到冷芷心她便會萬劫不復。
「到了,你自己去找她吧,左轉,第三個辦公室。」
華維婭說完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目送她離開,艾瑟抿著唇瓣自言自語︰「真的很像。」
副董事長辦公室里,冷芷心正在看財務室送上來的這個月的銷售額。
剛剛已經接到樓下安保的電.話,只不過假裝自己很忙,實則卻在等她來找她。
叩響辦公室的門,門內傳出一聲請進,艾瑟做了一次深呼吸,手掌放上.門把,旋轉,走進。
听著門聲,冷芷心抬頭掃了一眼,淡笑道︰「你稍微坐一會兒,我把手里的東西弄完就接待你。」
「接待?我還真是稀客,對吧?」
艾瑟的話來的很猛,十足的火藥味,冷芷心手里的簽字筆一頓,在簽名處畫下了難看的一筆。
「怎麼,每次見面都得吵?」收了往日的鋒芒,冷芷心望著門口的人反問道。
「吵?估計注定。」
這輩子,她跟她媽吵的次數還少嗎?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沒有假意的含蓄,沒有做太多的話前準備工作,艾瑟赤.果果地丟出了這個藏在她心里幾十分鐘,不,甚至二十多年的問題。
「澀兒……」
冷芷心翕了翕嘴唇,她沒料到艾瑟今天來找她會是為了這個。
干澀的喉嚨發出顫抖的音,艾瑟逼問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到底是不是?!」
「……」
余音繚繞,回蕩在偌大的辦公室里。
「是不是,很重要?」
在第一時間听見她的質問,冷芷心鑄守多年的心房已經開始瓦解。
為了掩藏她的那一絲不自在,強壓著瓦解後的崩潰厲聲反問︰「我生你養你十幾年,自認為沒有虧待過你,你用的著這個時候跑來質問我你的身世嗎?」
「夠了!」
生你養你這些話她听得太多了,每每她們兩母女一說話冷芷心就會將這套換湯不換藥的話端出來。
艾瑟擺手打斷︰「我今天來,只想要你冷副董事長一句實話!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在看見錢韶川爺爺給她的那摞資料的時候,她不敢去相信她所看見的。
里面有她不願意去回憶的過往,但她的身世她可以說從來沒懷疑過,只是偶爾跟她媽吵,她才會昧著良心的在心底問一句自己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干嘛總是看她不順眼。
可今天,在鐵證如山的事實面前,她想要冷芷心一句實話,就算她真的不是她親生的,她也要她親口告訴她。
放下手里的簽字筆,打開文件夾夾子,取出文件,在桌面上砌了砌,然後再把它夾好。
一系列動作冷芷心都做得很慢很認真,好似她壓根沒有听見艾瑟的話一樣。
要說艾瑟,她也不是個急脾氣的人,但是,看見冷芷心這一系列不緊不慢的動作著實令她心里很不舒服,那塊壓在心里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石頭繼而往下狠壓了一下。
呼吸困難的額頭上冒出了虛汗,雙腳不自覺的往前邁出步子。
走近,艾瑟居高臨下的看著那盤著頭發保養得體的女人,她這樣無聲的沉默算是默認了她的話嗎?
「冷副董事長……」
「在你心里或許我早已不是你的媽了吧?」
艾瑟咽了咽干燥的沒有絲毫恬液滋潤的喉嚨,冷芷心的話已然在她咽下干涸之時響了起來。
「其實艾瑟,我是不是你的親媽應該已經不重要了。」
「哈……不重要?哈哈……」
艾瑟在得到冷芷心的答非所問之後腳下止不住的倒退了兩步︰「曾經,我沒懷疑過,哪怕在艾啟鋒拋棄我們母女你日夜以淚洗面,心情不好就把我暴打一頓的時候我都沒懷疑過。
因為我覺得你好可憐,十年的青春被一個無情的男人給浪費了不說,到頭來得到的卻是一張冷漠的離婚協議書。」
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流進心坎,痛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媽……」
時隔六年,艾瑟終于叫出了萬千女兒對自己生生母親的稱呼。
「你可知道在你改嫁華老董事長的時候,你流著眼淚跟我說將來你的日子有多好多好,等你日子過好了你要把我接走,我在你臉上除了看見淚水還看見的是笑,那個時候我心里有多難受你知道嗎?
一個做媽的,可以拋棄生生女兒,而她的女兒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從始至終仍然沒有去懷疑過什麼,而今我卻不得不懷疑當年爸跟你離婚是不是也因為有這方面的原因。
就因為我是一個沒人要的雜種,所以你們一個個的先後拋棄了我,不敢我,是不是?!」
听見艾瑟的那聲媽,冷芷心堅守的心房轟然瓦解,揚起漫天的灰塵,看不清對方的臉,只曉得她哭的很厲害。
「澀兒,你究竟知道了什麼?」冷芷心莫名的心慌。
「我什麼都不知道。」
拼命的搖了兩下頭,捂住那劇烈抽痛的胸口,淚水滑到唇邊流入嘴里,澀的發苦。
「我現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華維雅才是你的心頭寶,而我……不是你跟艾啟鋒親生的,只是一個沒人要的賤種!」
艾瑟吼得聲嘶力竭,每一聲每一字都像尖刀一樣一刀一刀的飛進冷芷心的心坎也扎進了自己的心窩。
痛!
說不出來的痛!
她吼完了,也累了,木然的看著辦公桌後面那從一開始就坐在位置上沒有絲毫變化的人,諷刺地扯開唇,淚珠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一顆接著一顆滾落到嘴里,衣襟上,樣子狼狽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抿住唇,將唇邊的咸澀吞入月復內。
艾瑟倒退著走到辦公室門口,她已經得到了答案,受夠了某些人的沉默。
門把旋轉, 地一聲,鎖匙打開。
「打擾您辦公了,抱歉。」
臨走,艾瑟將無情推到了最高點,生生將冷芷心推進了冰水滿注的寒窖里,冷的無比,直到門關上的剎那,她都沒有從寒窖里爬出來。
出得辦公室,艾瑟自顧自的把門帶上,沒有注意到門口一閃而過躲到矮松後面去的人影。
靠著門,仰頭,滾燙的液體順著臉頰流的肆無忌憚,喉間好似有什麼東西卡住一般痛苦的發不出聲音……
不知道過了過久,脖子和領口打濕了一大片,淚水什麼時候止住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眼前的景物仿佛都在搖晃,艾瑟恍恍惚惚地抬腳走向電梯。
艾瑟前腳離開,躲在矮松盆栽後面的人便閃了出來。
「她居然不是媽親生的……」
艾瑟不是親生的,而她才有可能是親生的,呵,這是多麼諷刺的一個天大笑話。
……
怎麼樣離開華氏的艾瑟已經不知道了,她現在唯一還有感覺的就是那雙拼命在路邊奔走的腳步。
她要去哪兒?
醫院?
出租屋?
還是……
呵……
嘴邊抿出一絲自嘲,她現在除了醫院和出租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可這兩個地方她又不想去,因為去醫院,她知道她不會有心思工作,而回出租屋,對上尤美那雙洞察她的眼楮,她知道她會把所有的事都合盤托出。
不去,哪兒也不去,就這麼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吧,等到雙腳走累了,自然就會停下來。
艾瑟如是的安慰著自己,心里壓抑的卻更加厲害。
「艾瑟。」
一聲呼喚由遠處和著風飄了過來。
艾瑟空洞的雙眼沒有半分神采的轉了過來,想要找尋聲音的源頭。
當黎灝看見她那雙失去焦距的眼楮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大白天認錯人了。
初次見面她以冷漠視人,渾身冰冷的猶如豎起尖刺保護自己的刺蝟,而今不過接近一個月沒見,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沒認錯人吧?」
走近,黎灝嘴邊噙著好看的笑,戲謔的問了一句,可話一落地,他就發現了不對勁︰「你哭過?」
「沒。」
看清聲音來源,艾瑟眨了一下眼瞼別開頭,偷偷將眼眶邊緣那又溢出來的點點淚光給抹干淨。
「那我看見的是什麼?別告訴我是汗。」黎顥癟嘴。
「怎麼可能?」艾瑟笑,「沙子吹進眼楮了,流淚很正常。」
「……」
這樣還叫沙子吹進眼楮里了?
黎灝癟嘴︰「你可真逗,三歲小孩子估計能被你糊弄過去。」
換言之,他二十八、九的人了如果能被她這麼一句騙三歲小孩兒的話給糊弄了,那他也算白活了。
「有事嗎?如果沒有,那我走了。」
雙手分別擦拭了兩邊臉頰上的淚漬,艾瑟清了清嗓子,重又將她那股子冷勁兒給擺了出來。
「呵……」
舌忝了舌忝唇,黎灝自認為遇見的女人也不少,但像她這樣佯裝堅強裝的堪比奧斯卡金像獎女主角一樣的女人,他還真是見得少之又少。
「介不介意一起走走?反正我也沒事干。」
黎大少主動提出邀約,他心里盤算著邀約的結果︰一,被拒絕;二,同意。
一般在他盤算的兩種結果里,第一種的比例是最大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緣由,只要他認為是最大的可能性的結果往往都會中招。
黎灝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然,艾瑟的回答卻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好。」
他說他無聊,正好,她也無聊。
兩個無聊的人那就一起走走吧,說不定這該死的無聊會在走走中就消失了。
錢家大宅——
此時屋子里的氣氛已經達到了戰爭爆發後最激烈的場面。
錢老爺子甩門進了書房沒有再出來,而錢韶川置氣的同時也想要離開。
就在他剛打開大門的那一時刻,門口齊刷刷的六名黑衣保鏢九十度鞠躬,一句‘少爺好’生生把緊跟在錢韶川身後的溫淑貞給嚇了一大跳。
「你爺爺這是動真格了。」
沒有反問,徑直肯定。
溫淑貞沒想到老爺子會都硬︰「兒子,我看你先別出去了,等你爺爺消了氣你再走。」
「等他消氣我老婆都跑了!」
錢韶川壓根听不進溫淑貞的勸說,心道六名保鏢怕個毛,他什麼槍林彈雨水深火熱沒穿過沒趟過。
不管三七二十一,長腿一邁就想往外走,結果他腳還未著地,整個身體便被保鏢們鎖喉鎖手鎖腳的標準擒拿術給拿下。
看他被勒得翻白眼,溫淑貞心疼兒子,高叫著拍打那鎖住她兒子脖子的保鏢的手臂。
「你們要造反啊?他是我兒子,不是犯人,快點放開!」
「夫人,沒有總參的命令我們沒有那個權力!」領頭的一個保鏢聲音冰冷的說道。
「你什麼意思?」
沒有總參的命令?那也就是說老爺子有意要監禁錢韶川?
溫淑貞還沒徹底明白過來,老爺子的人已經出現在了樓梯口︰「把這混小子給我送回臥室去,沒我的話敢離開半步,老子就真的打斷你的腿!」
……
黎灝陪著艾澀在路邊無聊的慢步走著,說實話,這麼慢的速度對于軍人出生的他來說還真是天大的考驗。
在部隊,慢行軍的速度都比這快多了,更別說齊步走了。
由于心情不好,艾澀走的很慢,她原本以為黎灝會在百般無聊中問她一些問題,諸如為什麼哭,誰招惹她了等等。
依照他的本性,或者再調侃她幾句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們走了一路了,她不緊沒听到他半個字,反倒還有種他壓根不存在的錯覺。
其實黎灝這人也挺好相處,只要不踫到他的底線,他是一個不存的朋友之選。
當然,這個優點他不會那麼白痴的自己去說,某位戀愛級祖師說過,只有女人自己發現你的優點那才叫真正的優點,自己說的優在女人眼里那都不算優點。
黎灝如是想著,緊抿的唇悄悄勾起一絲弧度。
他繼續慢步向前走,走著走著卻發現沒對勁了。
停下腳步,偏頭往右側看去,呃,沒人了…
「人呢?」
撓了撓修剪的極短的寸頭,黎灝莫名地四周找尋。
放他的視線定格在十字路口那抹黑色身影的剎那,整個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