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都說了是借用,真的有急事!」沐曉白焦急的聲音隨後也傳了出來。♀
陳怡適時止住了腳步,仔細傾听起屋內的話語。
「你少騙我,你能有什麼急事?你說出來,要真有事娘自然把錢借你
「是、是小怡家的事,她、她娘病了著急用錢
「小姨?你沒小姨……你說的是陳風那混小子他們家?」
「娘!您怎麼罵人啊!」
「罵人?我還想打他呢,那小子有什麼好的,你就偏偏喜歡跟他在一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他偷跑出城的事,要不是那小子突然不見了,我肯定要替他娘好好管教一下,簡直就是個沒家教的野種
陳怡緊緊攥起了雙手,整個身體也在不斷顫抖著。從小她就听過別人說她是野種,後來隨著陳風練武後就沒人再敢隨便招惹他了,因此一些事也漸漸淡忘了,今日听見這個稱呼,竟是讓她回憶起了多年前留在心中陰影往事。
「娘你……你怎麼能夠……」屋內傳來沐曉白顫抖的聲音。
「我什麼我,你這個不孝子,還敢頂嘴了是吧,我告訴你,他爹是叛國賊,他們一家子都是叛國賊,你以後還少跟他們來往,尤其他那個妹妹叫什麼什麼小怡?我還是她大姨呢,起個名字都要佔別人便宜。指不定哪天他們家就得讓朝廷給抓走問罪。那個陳風一個窮小子有什麼好的,你竟然喜歡這麼個玩意兒,人王公子哪不好了你就是看不上,你家有權有錢,你們又是打小玩到大的,怎麼就不願意了,我還非得讓你願意不可,從今起好好看著店少給我出去惹事
「娘!」沐曉白一聲嘶吼竟是突然傳出。
啪!
像是一巴掌的聲音,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能斷斷續續傳出抽泣的聲音伴隨著幾句哀怨之聲︰「我這是做的什麼孽啊,就這麼個閨女還這麼不孝,讓我怎麼活啊!」
就在沐曉白的娘說到叛國賊那幾句時,陳怡就已經轉身離開了。此時她的一顆心如墜冰窖般的寒冷。天空忽然飄落了幾滴雨水,像是和她的心一樣悲涼。「叛國賊!」這三個字有如重錘般狠狠敲打著少女這顆並不堅強的心。雖然那年的那個雨夜當時的陳怡還小,但多年後每每從哥哥陳風口中听到的點點滴滴也足夠在陳怡心中留下傷痕,這三個字對于他們這個普通家庭來說意味著太多太多。
李伯剛剛擺好了桌凳,就見陳怡緩緩走來。正在疑惑為何今日來如此早時,李伯看到陳怡擦去了兩行淚痕。老人善解人意的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端來一碗剛剛燒得的熱茶放在陳怡手中。
「李伯……」陳怡看著拿給自己熱茶的李伯,溫柔的叫了一聲。
「先喝了吧,早上剛下了些雨,寒氣重沒有多余的話語,只是淡淡的一碗熱茶就能溫暖人心。
清晨的雨停了,烏雲飄散,一輪初日將第一縷陽光散落人間,雨後的天空更是分外清澈,濕潤的泥土清香絲絲入鼻,令人心曠神怡。
茶攤依舊迎送這零零散散的客人,對面泰安酒樓還是人聲鼎沸川流不息,街邊的叫賣聲討價聲此起彼伏。一切都像往常一樣,提醒著人們這也是像往常一樣普通的一天,但對于陳怡來說,這一天比她這十多年來的艱苦生活還要難熬。往日的笑容早已在少女的臉上不見了蹤影,而她心中期盼的那道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往日的熟客也看出了些異樣,全都極有默契的少了幾分調笑,多了幾分沉默。♀
晌午過後,李伯將陳怡拉到了身邊,低聲說道︰「小怡啊,我看你臉色有些不好,回家休息去吧
「李伯,我沒事的陳怡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
「別強撐了,要是有什麼事去把它解決了更重要李伯早已看出了少女有心事,只是歲數的積澱告訴他有些事是不需要問的,這時一些很小支持也可能對其產生最重要的幫助。
陳怡心中早已知道此時早已過了張公子平日來這邊的時辰,只是她心中還是有著一絲不甘和期盼。面對困難,人們都喜歡期盼一種叫做奇跡的東西,可現實帶給人的往往是殘酷。
告別了李伯,陳怡邊走邊向家的方向走去,沿途的店鋪,擦肩而過的路人,沒有一樣東西能吸引哪怕一瞬她的目光。陳怡麻木的走在這條每天都要走過的路上,心中卻沒了往日回家的喜悅。有那麼一刻她害怕了,她怕回到家看到母親被人帶走,她怕回到家發現母親再也不能陪在她身邊了。視線由清晰漸漸變得模糊,斷線的淚珠一滴滴散落。
過往的路人紛紛側目,將目光投向路旁角落一個蹲坐在地上放聲大哭的女孩。有人感到疑惑,有人感到憐憫,有人則感到厭惡。參雜著各種情緒的目光都匯聚在一道身影上,而那個女孩只是沉浸在自己內心的悲傷之中。
「挺好看個小女娃,為啥子哭啊
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怡強忍住了哭泣,慢慢抬起頭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許是哭了許久鼻子有些不通氣了,陳怡並沒有表現出對這種難聞氣味的反感。再向上看則是有些發糟的散亂長發,最後看到的是一張老人的面孔,不過這位老人卻是濃眉大眼面如冠玉,想來年輕時候也應是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美男子,破舊的衣服,髒亂的頭發,只有一張臉十分干淨。
陳怡再細細一看,發現面前這位老人一手拿著根竹棍,一手端一破碗,原來是個老乞丐。陳怡從小生活窘困,因此心中對于生活艱難之人總會生出更多的憐憫之情。她以為老乞丐前來討錢,便伸手從懷中模出了兩個銅板放在老人碗中。做完這些不等老人要說些什麼,又將頭埋在雙腿上小聲抽泣著。
老乞丐從頭到尾都沒去看兩枚銅板一眼,見陳怡不再理他,他索性一坐到了陳怡身邊。
「人生不如意十有**,你這女娃又何必太過糾結?該來的自然會來,不來的也必不會來
陳怡並未抬頭,還是自己輕聲哭著。老乞丐見她沒反應,也不氣惱,繼續自顧自說道︰「小女娃你可知道這世上有沒有神仙?」
雖然沒有讀過幾年書,但許是秦氏本就大家閨秀出身,因此在禮儀教育方面無論是對陳風還是對陳怡都很下功夫。老乞丐第一句話並未理會,如今再次發問,出于禮貌陳怡卻是不好不理下去了。
「老伯,這世上真有神仙麼?」這句話讓陳怡勾起了兒時的記憶。大概在三、四歲的時候,有一晚上陳風給她講了一個有關神仙的故事。故事中的人都會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那時她就問出了剛才那個問題。待到長大後尤其是去到李伯的茶攤幫忙,某一日她耳邊突然隱約听到哥哥陳風曾經講過的那個故事,一時間她以為陳風回來了,待到後來才發現原來是泰安酒樓中說書人的聲音,那時的她才知道這個故事從何而來。今日與這老乞丐一問一答間便是又讓她回憶起了往事。
「你這女娃總算不哭了,我告訴你,這世上真有神仙老乞丐見陳怡總算止住了哭聲,臉上也是燦爛一笑,不得不說一張俊朗面孔上出現的笑容該是多麼的吸引人,只可惜配上他那一身行頭,卻給人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
「那是什麼神仙呢?是太上和摩柯拜的那些麼?」陳怡所有的心神都放在與老乞丐的對話上了。之前說的世上有神仙竟是勾起了少女的好奇心。
「那些都算不得神仙的,真正的神仙其實就是我們自己嘍
「我們……自己……難道我們都能成為神仙?」
「呵呵,為何世人都想著要如何成為神仙,卻不想著做自己的神仙?」
「老伯,我怎麼听不明白,這不是一個意思麼?」
「女娃啊,我來問你,人為何要拜神仙?」
「因為神仙神通廣大
「你只說出了一半,另一半是人們都希望神通廣大的神仙幫助自己解決困難
聞言陳怡輕嗯了一聲,點頭以示贊同,老乞丐繼續說道︰「熟不知神仙也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們的神通有時也只是個笑話。都說他們壽與天齊,長生不死又有何可貪圖的?眼看著身邊的親人朋友一個個離自己而去,他們的神通又怎能留住哪怕一個人呢?」
「凡人和仙人雖一字之差,但在老朽心中卻都是被蒙蔽了本心的痴人。人們遇到困難首先想到的就是求神拜仙禱告上蒼,他們若是知道自己拜得仙也有困苦之事,他們也有痛罵上蒼的時候,還會有人再去敬拜麼?世間之事要勇敢去面對,既然神仙都有解決不了的事情,那又何必將希望寄托于這虛無縹緲的幻想上?」
「明日太陽升起之時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但眼前卻還有許多事可以去做。當你不再順天求天之時,便是做了自己的神仙。天意如此我不願,我命由我不由天
陳怡起身向家走去,心中依舊很亂,但她現在卻願意努力,願意堅持到最後一刻而不放棄。
路上一人與陳怡擦肩而過,正疑惑一個小姑娘和一個老乞丐在說些什麼,回過頭來卻是發現上一刻還坐在角落的老乞丐早已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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