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莫殘又攀上了石洞,對著石壁調息行氣,這次有點反應了。他感覺到丹田內游蕩著一絲氣,靜心想捕捉時又不見了,而不經意間又會再次出現,這是以前從過的事兒,看來一定是與服食了黿甲有關,真藥既然能夠醫治絕脈,常人吃了或許也有助于修煉。
連續多日,黿甲粉雖一直服食著,但莫殘仍舊捕捉不到那絲若有若無的氣。他尋思著,若是有其他的真藥輔助,也許氣場就不會這麼弱小。
他向母山鬼表達了再次采藥的意思,得到了允許,可他們連續出去了兩三回,只采了點普通草藥,連真藥的影子也沒見著。
秋去冬來,夜里下了一場雪,群山白茫茫一片。
莫殘衣衫單薄,好在有那件皮坎肩抵御風寒,到不覺得寒冷。想起爹和娘,分別已經快一年了,自己杳無音訊,他們不知有多著急呢。若是夏先生平安返回了大理,娘見不到殘兒肯定會愁出病來的,莫殘心中焦慮,數日茶飯不思。
母山鬼見莫殘悶悶不樂,便再次帶他出去采藥,小山鬼則留在了山洞中。
這次走的很遠,清晨出發,在茂密的森林里穿行,沿途的野獸們都知趣的遠遠避開山鬼。中午時分,面前出現了一望無際的高山草甸,遠處有座高高的山峰,白雪皚皚,雲霧繚繞。山下的箭竹林遮天蔽日,高聳的冷杉直刺天穹,這里便是方圓數千里的神農架主峰神農頂。
站在山腳下望去,峽谷間怪石累累,峭壁嶙峋,杜鵑叢中不時見有白蛇、白喜鵲、白烏鴉和白猴等珍禽奇獸出沒。
莫殘的目光落在了一棵粗大的鹽膚木上,老樹虯枝錯節,古藤纏繞,癭瘤凸起,看起來樹齡已有數百年。《絕脈要略》中記載,此樹極易吸引並寄生一種罕見的小蟲,刺傷葉柄形成蟲癭包囊,若是樹干之上長有癭瘤囊者,則是一種醫治雀啄脈肝絕的真藥,名叫「百蟲倉」。
在這棵老樹身上,寄生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癭瘤,莫殘趕緊跑上前去細看,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母山鬼急促的「 」警告聲。
莫殘一驚,抬頭瞥見光禿禿的樹冠下吊著個水牛般大小的蜂巢,是要小心,讓蜜蜂蟄了可不是好受的。他到四周尋找了些枯草干枝扎了個火把,然後擦然火鐮點著了,冒出陣陣濃煙。
莫殘小心翼翼的將火把高高舉起,濃煙瞬間籠罩住了蜂巢。
「嗡」的一聲炸響,無數只寸許長五色斑斕的毒蜂傾巢而出,但似乎被煙燻迷糊了,都像無頭蒼蠅般的亂飛亂撞。
「 。」母山鬼在一旁樂不可支。
可是好景不長,毒蜂們很快便恢復了意識,在空中盤旋了兩圈後,避開了舉著火把的莫殘,一窩蜂似的撲向了母山鬼。
正在一旁瞧熱鬧的母山鬼見狀臉色驟變,大叫著扭頭就跑,毒蜂們則在身後緊追不舍的漸漸遠去,就像一大片彩雲漂浮在草甸上。
趁著毒蜂還沒有回來,莫殘趕緊下手,扔下火把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用力的刺進樹皮里,把癭瘤整個的片了下來,落在手里沉甸甸的。
母山鬼連縱帶跳跑得飛快,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而那些毒蜂根本就追不上,于是調轉頭又匆匆飛了回來。
莫殘听見「嗡嗡」越來越近,毒蜂們正朝著自己襲來,于是抱著百蟲倉掉頭就跑,慌不擇路滌進了一條山谷。
谷內積雪越走越深,最後幾乎寸步難行,此時毒蜂們已經盤旋到了頭頂上,而自己手中卻沒有了火把,莫殘想這下子完了,不被毒死也會被蟄死。
可是奇怪的是那些五彩斑斕的毒蜂只是繞著頭頂飛,並沒有攻擊自己,腦袋一轉,他明白了,大概是身上穿的那件皮坎肩起了作用,既然能夠趨避蚊蟲,可能對毒蜂也管用。
約莫一炷香功夫,毒蜂們才悻悻散去了。莫殘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他正要往回走,卻不經意間瞥見山崖下的岩石縫隙里,生長著一株奇特的植物,大約七八尺高,手腕粗的褐色睫,頂端有三片的菱形葉子,中間結了一顆黑色的果實,在陽光下閃射著異樣的光芒。
他記起傅藥師曾經說過,神農架最神奇的藥草莫過于「頭頂一顆珠」了,也稱「延齡草」,就是生有三片菱形葉子的。地底下的塊睫叫「地珠」,上面的果實名「天珠」,極其珍貴,以至于采藥人見到後會立即將其吞食。
莫非這就是延齡草?顧名思義,這藥草是能夠延年益壽的。傅藥師告訴他此藥草只得一尺左右高,可眼前的這株卻七八尺有余,那顆墨黑色奠珠大如拳頭,莫殘心中一陣激動,看來又是一棵真藥,但不知道有什麼猛獸在守護它。
莫殘將百蟲倉塞入懷中,然後靜靜地觀望著,母山鬼不在身邊,他可不願意輕易犯險。看了半天,終于發現了守護延齡草的野獸原來就安靜的趴在藥草下,由于其毛色雪白,與雪地融為一體,所以不留意幾乎分辨不出來。
這是一只白色黃鼠狼,與貓一般大小,血紅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莫殘。
還以為有什麼凶猛巨獸呢,原來不過是只小黃鼠狼啊,這東西蒼山上多的是,最多會放個臭屁而已,莫殘終于放心了,于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近前去。
當距延齡草只有丈許開外的時候,那白毛黃鼠狼身子一轉尾巴揚起,肛門里「噗」的射出一股白煙,延齡草周邊數丈方圓瞬間都被籠罩住了,空氣中充滿了腥臊氣味兒。莫殘一頭栽倒在雪地上,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可身子卻動彈不得。
沒想到這白毛黃鼠狼的屁如此邪門,比薛管事的迷香還要厲害,只怪自己太大意了。莫殘記起了石洞壁上碘字,原來不明白「萬物皆有靈,年久得以成」的這句話,他此刻終于多少理解了。守護真藥的靈獸目的是在等待藥草的成熟,牠們也同人一樣想要修煉自身,而服食生長千百年的藥草就是一條捷徑。人生壽命不過短短幾十年,獸類則更少,然而真藥的成熟又何止千百年,這些靈獸恐怕得花數十代時間來守候,其間付出的艱辛與毅力可想而知。
莫殘躺在雪地上,腦袋里面胡思亂想著,耳中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眼角余光瞥去,四周不知何時圍攏上來一群野狼,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這下完了,想起侍衛們被分尸,莫殘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情急之下氣息逆行,月復部驀地發出兩聲「 」的吼叫,就如同山鬼一般。狼群聞聲後退了幾步,但隨即又圍了上來,不知是懼怕山鬼的聲音,還是忌憚白毛黃鼠狼的毒煙,牠們遲遲沒有撲上來。
「 。」莫殘繼續用月復語恐嚇著牠們。
「 , ……」遠處傳來回應的叫聲,那是母山鬼在呼喚,且越來越近。
莫殘心中欣喜若狂,不一會兒,母山鬼高大的身影終于出現了,狼群一哄而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母山鬼縱至身邊,莫殘驚訝的發現,牠的額頭被毒蜂蟄了幾個大包,腫的像饅頭似的,上翻的大鼻孔里竟然滿滿澱塞了兩綹青草,原來牠為防止吸入黃鼠狼毒煙而聰明滇前做了防範。
「噗噗。」白毛黃鼠狼再次施放毒煙,母山鬼根本不予理睬,一手抄起莫殘就要轉身離開。
「 。」莫殘目光瞟向延齡草發出月復語,示意要牠去摘下那顆黑色的珠子。
母山鬼長臂探出將天珠抓在手里,然後帶著莫殘幾個縱躍便遠去了。莫殘歉意的回望了一眼,雖然天珠拿走了,但也還留下了地珠,就算是給那頭白毛黃鼠狼的補償吧。
回到山洞時已經快到半夜了,小山鬼餓著肚子焦急的站立在山崖上,終于看見他們回來了,高興得「 」直叫。
此刻白毛黃鼠狼的毒煙已解,莫殘趕緊生起了篝火,取下晾曬的野豬肉放入瓦罐中炖煮,不一會兒便香氣四溢,一天來的奔波與驚嚇,他也餓壞了。
月下,莫殘摩挲著那枚烏光熠熠奠珠,心中竊喜不已。采藥人吞食奠珠只如豌豆粒般,而自己的這顆足有拳頭大小,恐怕生長了千年以上,藥力自然會非同小可,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盲目服用。
他又拿出那枚百蟲倉來翻看,面上呈棕褐色,表皮生有一層灰白須毛,湊至耳邊可以隱約听到里面有極細微的呼吸聲。《絕脈要略》中說,普通百蟲倉里會有許多孵化的蚜蟲,在其癭壁時藥用最佳,可用沸水浸燙後曬干,連殼帶蟲研碎入藥。真藥百蟲倉癭瘤內只余一只吞噬了其他同伴的變異蠱蟲,然後靜靜地躺在里面,靠寄生的鹽膚木樹冠與根須來汲取四季雨露和地下養分,有的要等到那棵大樹千百年後枯萎老朽時才會破壁而出。
這東西還在癭瘤內,不要等到它發覺已經月兌離了鹽膚木,必須趕緊泡制,否則破壁而出後藥效則大打折扣。
莫殘在瓦罐內重新盛滿了清水,放置篝火上煮沸,然後把百蟲倉丟了進去。起始並沒有什麼動靜,須臾那大蠱蟲大概蘇醒過來感覺癭壁越來越熱,知道不妙即刻打洞破壁,可是已然來不及了。
百蟲倉在沸水中劇烈翻滾掙扎了數百下後,終于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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