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翳 第二十七章 書符

作者 ︰ 魯班尺1

當年,夏巴山是游走川鄂一帶的江湖鈴醫,听人說湖廣掙錢容易些,于是便渡江來到了湘西苗疆。在醫治一家苗人時,仍舊是老習慣不改把話說得太滿,即使發覺病患已是屋漏脈胃絕的脈象時,仍給其服用了黃鶴丹。第二天當他想要溜走的時候,不巧遇上了山洪暴發,被阻隔在了酉水岸邊。沒想到那家苗人懂得放蠱,早已在夏巴山的飯菜中下了蚯蚓蠱,目的是醫不好病人他也活不成。

夏巴山在酉水岸邊正發愁如何渡江時,蟲蠱發作了,月復中似有無數條蚯蚓在蠕動,有的上鑽進胃里疼痛難忍,有的下至肛門附近奇癢難耐。他幾欲跳進江里,最後還是吞服了好幾粒黃鶴丹,想要截住月復中蟲患,然後一路尋到了黑巫寮,幾乎是爬進了黑巫師尼哦的茅屋。

尼哦雖然治好了夏巴山,但卻喜歡上了他。在苗疆,放蠱者縱然遭人們嫉恨,而黑巫卻又讓人敬畏與害怕,因此相貌丑陋的尼哦都三十幾歲了,依舊無人敢娶。夏巴山何嘗不知尼哦的心思,但她長得也實在是太丑了,不過因感其救命之恩,所以仍委身與她同居了月余,然後找了個空檔趁機溜掉了。

「你那時很英俊嗎?」莫殘問。

「那還用說,山地苗人大都黑瘦矮小,而老夫當年可算是儀表堂堂,大個子皮膚白皙細膩,當然那時還沒有山羊胡子。」夏巴山回憶起當年的模樣,仍然激動不已。

「你還皮膚細膩?」莫殘咯咯笑道。

「你這小子。」夏巴山也覺得自己夸得過頭了。

「夏先生,你真的要留下來嗎?」

「唉,老夫一輩子浪跡天涯已經膩了,若能呆在這兒終了,不是一件好事。莫殘,你現在被宜昌襄陽兩府通緝和巫山幫追殺,倒不如索性在這兒呆上幾年,向尼哦學些本領,日後回到江湖上也有個一技之長,起碼可以衣食無憂了。」

「尼哦能教我什麼呢?」

「莫殘,你可別小瞧了她,尼哦是苗疆最有名的黑巫師,能解所有種類的蠱毒,但這還不是要你學的,她最大的本事是那雙眼楮,能夠看到常人瞧不見的東西。」

「什麼東西?」莫殘問。

「是一些不干淨的邪物,若她願意傳授給你,將來回到中原以後,你這一輩子也就不用愁了。」夏巴山告訴莫殘,苗疆巫術源于遠古,那時候醫巫不分,後來祝由科在中原發展起來,形成了最初的中醫。而巫術則一直在苗疆這些邊遠地區傳承下來,尼哦就是其中的翹楚者,這得益于她的那一雙攝魂眼,任何不干淨的東西都逃不出她的目力所及。

怪不得尼哦的眼楮看起來挺嚇人的,莫殘想。

第二天清晨,莫殘被屋外一陣喧嘩聲吵醒了,于是揉了揉眼楮走出房門。

尼哦的門前聚集了一幫山地苗人,男人青布衣褲,婦女束發錐髻著圓領大襟繡花短衣,正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莫殘湊上前去,看見地上倒臥著一個上身的中年漢子,肚子鼓的老大,後背上生滿了紫黑色疽癰,肌肉微微抽搐著好像很痛苦。

「這是羊毛疔,」夏巴山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此疔紅淡者為女敕,紫黑色為老,飲食湯水藥物入口即吐,若不及時醫治必死。」

「那應該如何來醫治呢?」莫殘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病人。

「可用穿上白絲線的小縫衣針,線尾打成雙線結,從黑點底下穿過去,兩手挽線輕輕提起,就能夠看見羊毛樣的雪白細絲,隨即用剪刀剪斷就可以了。不過一定要仔細的尋找,凡汗毛孔有黑點的地方,都要按照以上掉法一個不留。這是走方鈴醫的法子,你再看看尼哦如何來治,足讓你大開眼界。」夏巴山說道。

尼哦轉動輪椅從茅屋里出來,眾人立刻鴉雀無聲。

「將他綁到那株公孫樹上去。」尼哦吩咐道。

在苗疆,尼哦說怎麼做,病人家屬無有不從,當即幾個男子拖起那中年漢子,將他後背緊貼一棵的公孫樹干上,然後用繩索牢牢的捆綁起來。

夏巴山指著那棵參天大樹︰「這樹已有千年樹齡,三十年前見過尼哦用它來治病,很是神奇。」

這時候,尼哦從茅屋中取來一把野草扎成的掃帚,命人用它來擊打病人的前胸,同時口中誦起了巫咒。與此同時,樹冠上面的枝椏樹葉也似乎在微微顫動,那些苗人紛紛虔誠的跪倒。

「好了,放他下來吧。」尼哦念完咒說道。

眾人七手八腳解開繩索,那男人活動一下筋骨然後轉過身來,後背上肌膚光滑,顏色正常,就像是沒有生過疽癰一樣。

而那株千年古樹蒼老的樹皮上則布滿了紫黑色的羊毛疔!

莫殘不禁愕然,尼哦竟然將病人身上的病灶全部轉移到了一株樹上,這種神奇的療法簡直聞所。

「這株老樹已經汲取了好些個人的疽癰瘡癤疔毒,一般一個晝夜便可吸收干淨,樹皮明日就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了。」夏巴山解釋說道。

莫殘走到樹前,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羊毛疔白毛般的細絲已深深扎進了樹干內,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不敢相信。

「尼哦姑娘,您想要點什麼?」中年男子態度恭敬的問道。

尼哦招招手︰「莫殘,你想要點什麼?」

「我?」莫殘不解。

「苗人習俗看病不付診金而是送些吃用之物,他們知道尼哦的脾氣,等事後再問她需要什麼東西再讓人給送來。」夏巴山小聲解釋說。

莫殘想了想說道︰「我想要點菜籽和小雞仔。」

苗人都笑了,遂滿口答應。

莫殘在茅屋後面的空地上開出一片菜地,撒上了十余種菜籽,並挑來山泉水澆灌著,不過數日便長出了青青的女敕芽,這些都是從小跟娘學會的。他很勤快,不但將茅屋四周荒草拔除並打掃的干干淨淨,而且還能煮飯燒菜。十余只小雞仔慢慢長大,母雞留著下蛋,公雞隨時可以宰殺改善伙食,就像是一家人在過日子一樣。

夏巴山幾次提及傳授攝魂眼一事,但都被尼哦斷然拒絕了。

這期間,時常有人上山請尼哦解蠱,什麼泥鰍蠱、蛤蟆蠱、蛇蠱、疳蠱以及中害神、金蠶蠱等等,莫殘都在一旁看著,令他眼界大開,與此同時也對巫蠱這種苗疆流傳了數千年的巫術有了大致的了解。

蠱其實是一種人工培養的毒蟲,需五月初五端午節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這一天制蠱,大都是捉來如蛇、蜈蚣、蚰蜒、蟾蜍、蠍子、螞蟥以及虱等多種毒蟲投入壇中密封,使其相互吞噬,一年後開啟,余下的一只便是蠱蟲了。蠱也稱作「草鬼」,一般只寄附于女人身上,所以苗疆管養蠱的女人叫「草鬼婆」。有人放蠱害人,就有人解蠱救人,因此苗疆的草鬼婆都很死了尼哦,一年前的正月初一,來自中原的兩名殺手前來黑巫寮行刺她,結果被尼哦毒死了,但她的腰錐骨也被廢了,導致雙腿癱瘓不能行走。

武陵山在《絕脈要略》中也有記載,若是能找到對癥的真藥,興許能夠治好她。莫殘抽時間自制了一把硬弓和數十支箭,這是莫家邑獵戶家人人都會的技能,做著進山采藥的準備。

一日,尼哦讓莫殘打掃她的茅屋,發現了有一罐辰砂和幾刀黃裱紙,于是各自要了點,準備閑時畫幾張符,試試金丹子的「縮胎散氣功」能否向符內注氣。

「尼哦姑娘,什麼是不干淨的東西?」莫殘順便問道。

「凡是千年老樹、老井、老宅子以及老古董等等都容易附著一些陰氣,經年累月久了便會聚集成形,當然普通人是瞧不見的。」

「聚成什麼形?」

「那就要看時間長短了,百年可聚獸形,千年則聚為人形,但仍需附著人身才行,混雜于市井之間難以分辨。」

「附在人身上,」莫殘想想挺嚇人,「它們都願意附在哪些人身上呢?」

「自然是陽氣不足身子虛弱之人,還有死尸。」

「他們很壞嗎,會不會害人?」莫殘好奇的問。

「良莠不齊,有想像人一樣生活過日子的,也有專門吸食男人精髓或女人陰氣來增加功力的,這些自然是害人的了。」尼哦解釋說。

「它們怎樣來吸食呢?」

尼哦淡淡一笑,沒有作答。

莫殘宰殺了一只公雞,端著半碗血回到自己屋里,將辰砂用雞血調和,沒有符筆就用手指頭畫了一張禁制符。畫符的那時候集中念力與指,雖然歪歪扭扭不十分工整,但檢查一遍沒有錯,到哪兒去試驗一下呢?

他拿著禁制符漫無目標的房前屋後轉了轉,最後在崖壁下發現了一個蟻,無數只紅色螞蟻進進出出十分的忙碌,于是將符放在了蟻旁邊,為防止被風吹走還壓上了一塊石子。

過了一個時辰,他跑過去看看效果,見成群的紅螞蟻聚集在蟻方圓一丈開外的地方,遲疑著不敢朝蟻洞口前行,有丹進範圍又馬上退了出來。莫殘試著撤回了禁制符,那些紅螞蟻爭先恐後的一擁而上,鑽進了蟻之中。

成功了,莫殘心中暗自歡喜,盡管目前禁制符的威力不大,但畢竟是一個好的開端,隨著自己功力的增強,畫出的符威力也會逐漸加大。最起碼有一點可以肯定,金丹子的「縮胎散氣功」確實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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