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些日子對東方玄夜的「折磨」還不夠。愛睍蓴璩某皇上凝視那兩道相談甚歡的身影想。
各個宮妃全在使出渾身解數討好某皇帝,太後卻一旁閉目養神威儀萬千,裝作諸事不問實則眼觀六路。
她垂下頭看眼前佳肴,直覺告訴她,這位太後非常難纏。
「今日這宴會是怎麼回事?」她疑惑。
「你不知道?」東方玄夜奇怪地道,「你和雪羽不是感情挺要好麼?」
凌月扶額,她倆認識才不到一個月、、、
「雪羽雖是公主,卻天玩鬧,成日女扮男裝在外游山玩水,難得回宮一趟,所以她想開個宴會小聚,只是不知為何太後和皇兄都來了。」東方玄夜見她一頭霧水,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解釋,
他心中卻也納悶,小小酒宴怎會驚動太後,既是家宴為何會請棲霞?
不過,她是二哥的未婚妻,應該也算是家人。東方玄夜想到此處,神色一暗。
他永遠不會和她有任何牽扯,從前,今後,永遠。
「前些日子你去哪了?」凌月問,她被一個不知哪兒蹦出來的同門厚臉皮金大師賴上,還沒進來得及進倚翠樓一探究竟,他先回來了?
東方玄夜重新嬉皮笑臉道︰「秘密,不能告訴你。」
「過分!不聲不響地消失,又一聲不吭的回來,我以為你出事,和雪羽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找你,你回來也不吱一聲?」凌月故作惱怒。
「棲霞,你在擔心我?」東方玄夜心中忽如一夜春風來,開卻梨花無數,笑得溫煦。
「是啊是啊,你是我的朋友,我怎麼會不擔心你?」凌月見他如此急忙打哈哈,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話。
有些玩笑,開不得。
東方玄夜對她有情她怎會不知,他的情意,她卻無論如何受不起。
她是歐陽家的丑女,不是什麼美麗的仙子,他一生獨愛美人,想來流月國美女如雲,以後他必能找到一位很好的王妃,何必在她身上浪費許多感情。
若他沒這份心思,他會是她最好的朋友,永遠。凌月嘆一口氣。
東方玄夜心中微苦,他看向大殿上正襟危坐的皇兄,身旁眾妃環繞好不熱鬧。
曾經,他也是那樣的生活,可現在、、、
有那麼一個人,在你迷航的時候如一道流星闖進,照亮你的世界,幫你走出重重迷霧,告訴你什麼是感情。但,她終究只會是別人的。
東方玄夜端起酒杯一仰脖,今日這酒,分外苦辣。
「朕近日在御書房甚是勞累,听說皇妹宮中宴會甚是熱鬧,故此偷這浮生半日閑,皇妹不會嫌朕打擾了你的雅興吧?」大殿上的某皇帝笑意吟吟開口道。
永和宮中頓時肅靜,眾妃姿勢優美十分端莊坐在各自位子上,只是眼中秋水還是不住往大殿前方蕩漾。
「雪羽怎會嫌皇兄打擾?皇兄日夜操勞,雪羽能為皇兄略盡綿薄之力一解疲勞,是雪羽的榮幸。」東方雪羽笑眯眯,清亮的聲音在這宮中顯得十分貴氣威嚴。
不愧是最得皇上寵幸的公主!眾妃悻悻的想,今日公主並沒有請她們來此一聚,奈何皇上和公主都是愛玩樂的性子,皇上愛微服出巡,早朝都很少上,一年之中難得有幾天在宮中,今日好容易能在宮中見到,她們怎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大殿之上的皇帝看到皇妹親切和藹的笑容,終于明白他的好皇妹今日為何邀請他過來、、、
日夜操勞?
此話內涵深遠,十分值得推敲。凌月怒眉上挑,一道尖銳深邃的目光投在皇帝陛下的眼里。
「咳咳,皇妹此話甚得朕心,每每見到奏章中那些煩心事都疼痛不已,還是皇妹你這永和宮中清閑哪!」陛下心中叫苦不迭,臉上卻神態自如,力證清白。
雪羽妹子眉眼彎成芽狀,嘴角一絲壞笑,將話題投向了皇兄身邊的芷妃︰「芷妃娘娘美貌傾國傾城,皇兄好福氣。」
芷妃正在為皇帝剝葡萄的縴縴素手僵在半空。
眾妃心照不宣,公主與芷妃向來不和,有戲看。
某皇帝唇角僵硬,腳下惡寒升起,雪羽皇妹,我平時對你挺好,為何要在這要命的時候生事?
看著東方雪羽的壞笑,凌月搖頭︰二丫又不老實了、、、
也好,某人消失許久不見,此乃一大罪狀;一見面將她忘了,此乃二大罪狀;敢當著她的面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此乃三大罪狀。
條條罪狀凌月姑娘都記著呢!二丫乃凌月好姐妹是也,所謂好姐妹者,須得喝得小酒,逛得青樓,做得丫鬟,拿得出手,一條條二丫均能做的如此出色,如今正義當道,她怎能不支持?
說到底是姑娘憋了一肚子氣沒地兒撒、、、
某皇帝怒視︰你到底想干嘛?
雪羽︰趁火打劫!公主殿下給凌月飛個眼神兒,得到「肯定回答」後喜上眉梢。
某皇帝︰「、、、、、、」
他看向凌月,她目不轉楮注視他倆,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掃視,頗有深意。
某皇帝哀怨的眼神傳遞濃濃憂桑︰凌,你的夫君要被人打劫了啊啊啊啊、、、
凌月抹汗,思來想去,心虛地稍稍提示︰被人打劫不會反打劫麼?
雪羽怒視,丫頭你反叛?
凌月眼神飄向別處,不想被安上重色輕友的罵名、、、
好姐妹是一回事,教訓男人,還是她自己來比較好。
所有帶電的眼神交流與沉痛的心底吶喊快如閃電,只用了不到二秒時間!
某皇帝忽而凝重︰這是關乎面子的大事,今日他非扳回一局不可。
「皇妹,朕昨日去玉清宮,太後賞給芷妃的那柄玉如意好像不見了,芷妃說是皇妹你借去賞玩,可有此事?」皇帝也眯眯。
兄妹兩人互相笑眯眯。
只是,公主殿下是尷尬的笑,而某皇帝是一臉風騷的笑,雖然他臉上的面具掩飾得很好,眼角處上揚的神態真的很,凌月捂臉不忍視之。
很欠揍。
雪羽咬牙︰「確有此事,皇兄不說起,雪羽今日也正打算將玉如意還給芷妃娘娘。」她氣嘟嘟一招手,身後宮女即刻取來玉如意獻上。
芷妃受寵若驚地命宮女接過,不勝嬌羞媚態橫生地對皇上拋了個媚眼兒。
皇帝陛下默默移身,離她遠一點,再遠一點,再再遠一點、、、
殿上肅靜。
凌月卻感覺腳下微微有人在拉扯她的衣袍,某女心中一驚。
她早忘了此次進宮還帶了一個人、、、
趁眾人注意力都放在殿前那兩位身上,她偷偷掀開桌布,可不是衣衫襤褸的金大師正,一臉哀求的看著她?
你要干嘛?凌月滿臉疑問。
「丫頭,我想出恭。」金大師大概小酒喝多了,睡飽之後尿意上來可又找不著地方,一直憋著,此時用嘴形道。
也幸虧他身上酒氣太重遇著宴會上的酒菜香融合,遮住了那股酸臭味。
凌月看著滿桌的美味佳肴頓時沒了胃口,她小聲道︰「待會兒就可以出宮了,再等一會兒吧,要是宴會太長,咱就溜出去。」
二丫辦這個宴會的目的她大概猜出了幾分,她想告訴她軒已記起了她,以免她生悶氣,也是想讓她看清這深宮的人和事。
凌月有些感動︰二丫這個朋友,沒白交!
金大師苦逼的看著她,指指,又用嘴形道︰出恭、、、、
流氓老頭子!
她怒視︰誰叫你喝那麼多酒!這是皇宮,你以為是其它什麼地方?
金大師委屈的撅起嘴像個快哭的孩子︰人家就想出恭、、、
凌月無奈,她再次為自己的善良感到羞愧,可這莊重的宴會上,怎能輕易走開?
「等著!」她沒好氣的道。
眸光一瞥,東方天辰正向她走來。
凌月抬頭,他眼神朦朧有些微醉,端一杯酒帶了幾分醉意的笑,遞給她︰「喝不喝?」
「二皇兄你、、、」東方玄夜正欲開口,凌月搖頭。
她清泉般的眼眸盯了他一會兒,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不是她不介懷東方天辰之事,她做不到面對他毫不動容,棲霞那些日子深深的恐懼,孤獨,他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現在,她就是她,她的一切,她感同身受。
可他是真正的歐陽凌月的心上人,不管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依然愛當初玉山上的那個少年,若沒有他的庇護,小棲霞不知還要受多少欺負。
這一杯酒,權當報他玉山上對棲霞的庇護之恩,從今以後,各不相欠。若他以後打擾了她,她不會手軟。
東方天辰見她喝完,拿起酒壺默默倒了兩杯酒,杯中玉露聲音由低到高奏出一曲和諧哀婉的清音。
他伸手,一只酒杯遞到她面前。
「二皇兄!」東方玄夜急了,二皇兄今日怎回事,干嘛老是灌她酒喝?宮中耳目眾多,要是她喝醉出了事怎辦?
凌月接過她手中的酒杯,玉杯相撞發出叮呤的清脆之音。
二人再次飲盡。
「能陪我走走麼?」東方天辰冷厲的氣息,夾雜一層揮之不散的憂傷。
這次是真憂傷。
凌月見他似有愁意,看一眼正想開口阻攔的東方玄夜,他立刻閉嘴。
心中一絲疼痛蔓延牽扯,她不忍拒絕。
「好。」她答道。
許是棲霞的靈魂仍然能影響她吧,看著他的憂愁,她心里竟也不好受。更重要的是,桌下的某個糟老頭子還等著、、、
凌月嘆一口氣,牽絆太多,日後又當如何?
東方天辰轉身,低低說了一句︰「謝謝。」
凌月靜默。
她揮揮手,示意東方玄夜上前,悄悄耳語幾句。
東方玄夜瞪大眼,又趁東方天辰不注意瞥一眼桌下,底下一個渾身髒兮兮的老頭子咧嘴一笑,一口大黑牙差點沒驚得他跳起來!
東方玄夜無語看著她。
凌月神色凝重,對他拱手︰拜托!
一座沒有春天的宮殿,比冷宮更淒婉哀涼,夜間,大概會令人毛骨悚然。
這里連翠葉也殘缺,大門斑駁的朱漆,緊閉,拒絕殿外所有紅翠春色,僵硬地佇立在暖暖春光中冰冷如同死物。像誰的心如死灰關閉了開啟的門,又將唯一的鑰匙丟入深水。冬日枯萎未盡的落葉殘敗堆積在地上,凝結進雨後干燥的泥,或枯黃,或青綠,或完整,或破敗,像散盡不歸的繁華,墮入泥濘沉陷深潭,
淒愴幽邃之景,東方天辰背影隔絕了塵世般荒孤寂,褪卻了唯我獨尊的強硬,望著這座往昔曾是繁華匯聚鶯歌燕舞的大殿,沉默不語。
凌月站在他背後。
桐花搖搖傷春殘,絮柳綿綿輕愁掩。煙鎖深宮閨中怨,一池愁緒,宮雀厭。
一潭被映的深綠的水上靜靜漂浮幾片打卷兒的枯葉,枯木行舟,無一處不顯著它的淒清。宮中唯一能算得上景物的便只有點左側開得正盛的桐花了,潔白如雪的花朵沉甸甸綴滿枝頭,滿目蒼翠里格外素潔簡約,任別宮中春色蔥郁蓬勃朵朵爭艷,任此處春風不進萬千橫目蕭索,她用素白悄悄融化所有的喧囂,所有的寂寞。
「這里怎樣?」東方天辰開口。
凌月淡淡答道︰「很好。」
「是嗎?」東方天辰轉過身定定望著她,淡然平靜一笑,如皎月聖潔,柔和潔淨如他肩上輕落的桐花,安謐飄逸,與平日格外不同。
他的眸光卻深如沉淵,「我也覺得這里很好,比宮宴有趣。」
「今日是母妃的忌日。」他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