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天氣便已經少了兩分炙烤,沒有了四皇子的追逐,也沒有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樂璇與玄凌玨兩人竟如同新婚燕爾的夫婦隨性出行蜜月一般,輕松得讓樂璇有些恍惚,生怕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夢,夢醒了,便又要去面對那滿朝紛爭和爾虞我詐。舒愨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里少了許多憂慮,樂璇竟覺得全身都輕松了起來,那苦夏的感覺也很少出現,胃口也沒有受到妊娠的影響,因為無憂谷在天朝東北比較偏遠的地方,幾個人走的也很慢,樂璇便嘗遍了大半個天朝的美食,才不過幾日的時間,便幾乎要吹起一圈兒來。
行了幾日,幾人才算入了東北的範圍,東北四郡最北端的于堂郡,入郡後的第一座城——蘇綠城,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卻有著整個北方最正宗的焦圈兒和豆花,樂璇躲在蘇綠城唯一的客棧中,一邊咬著焦圈兒,一邊支吾著開口︰「以後穩定了,我一定要在京城里開一家餐館兒,就叫八面來客,就擱在京城正中間,八面都能走人,把這四面八方的美食按照方向給分開了,繞著八面來客走一圈,就相當于嘗遍了全天下的美食!」
玄凌玨坐在樂璇對面,寵溺地將她嘴邊沾著的碎末輕輕拂去,才無奈開口︰「你不是說這次出行,不想政治不想商賈麼?這才幾天兒,小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樂璇不以為意地繼續咬著焦圈,那種酥脆聲極清亮,幾乎要將她那吐字不清的話語給蓋住︰「怎麼可能板得住麼,看見商機,我肯定要想啊!唯利是圖是我骨子里流淌了半輩子的東西,丟不掉啦!」
玄凌玨無奈淺笑,听著六哥在隔壁桌兒略帶慍怒的語氣與丟兒說話,便不由得感慨,原來愛上一個人,當真會將這些看起來有些不太完美的小缺點看成小可愛。
「丟兒!」六皇子語氣中有滿滿的無奈,「把汗巾還給縱橫子!」
「憑什麼?我得來的!」丟兒撅嘴,一臉的不服氣,分明是這個糟老頭子非要招惹她,明明說好了只要她能從他那兒偷來東西,無論什麼他都給她的!如今她不過是從他的腰間將一條不起眼的汗巾偷來了而已,憑什麼要讓玄凌玳出面管她要?
明明是他技不如人麼!
六皇子不由得一時間哭笑不得,以他的思維,應該這輩子也不會懂丟兒怎麼會對縱橫子的一條舊汗巾如此執著,而縱橫子也更是奇怪,竟拼死拼活地要拿回那一條隨處可見的汗巾,六皇子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便只能夾在這兩個執拗的人中間,無能為力。
「丟兒,這條汗巾在你那兒也沒有用,縱橫子如此重視,必定是有故事的,你便還給縱橫子吧!」樂璇被此處的熱鬧給吸引了來,便一邊咬著焦圈一邊給縱橫子求情。
「誰說沒用,你看我可以把它剪成段兒當抹布、可以裁成條搓繩子、還可以拆出線兒來繡花,多好!」丟兒笑的極炫耀,她當然知道這汗巾有故事,否則怎麼可能把這老頭氣得滿臉通紅!
六皇子微微揚眉,抹布?繩子?紅線?六皇子想想,便不由得無奈搖頭,從他認識丟兒開始,他就沒見她擦過桌子、挫過繩子、更別提繡花了!
「你敢!」縱橫子怎麼可能了解丟兒,不由得騰地便起了身,「賊丫頭,你要是敢剪了,我保證你孩子不叫娘!」
縱橫子的一句話不禁讓丟兒與六皇子都變了臉色,那六皇子分明已經牙關咬緊,眼神中的愧疚之情幾乎要滿溢出來,樂璇敏感地察覺了這種變化,不禁微微抿唇,回頭瞧了瞧玄凌玨,玄凌玨也是一臉的凝重,樂璇微微詫異,六皇子的不足之癥,也包括無法生育麼?
丟兒咬牙,隨手便將手中的汗巾丟在了地上,整個人賭氣拂袖離去︰「你的寶貝,還給你!你說對啦,我怕了你還不行!」
樂璇回頭瞧了丟兒騰騰騰幾步便上了樓,便抬眼瞧了瞧玄凌玨︰「我上去看看。」
玄凌玨點頭,便也往六皇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縱橫子撿起地上的汗巾,仍是詫異地抬頭瞧了瞧四外離去的人群,不禁略微不解地皺眉,他說的沒錯啊,剪了這汗巾的人,確實是孩子不叫娘啊……
樂璇走到丟兒與六皇子住宿的房間,輕輕敲門︰「丟兒,開門。」
「求你別讓我這個時候看見你!」丟兒略有些委屈地大聲啜泣著開口,「我不想沖著你哭訴,好像我是個多欲求不滿的女人一樣!你走吧,我沒事兒,這七年都沒事兒,怎麼可能被一個糟老頭說了兩句就有事兒了呢!」
丟兒的話兒樂璇似懂非懂,他們夫妻間的事情樂璇又無法多說,便只能點到為止地輕聲跟丟兒說話︰「丟兒,你先別急,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多少猜了一些,縱橫子是神醫啊,床笫之事也許他也可以醫呢?」
「不用!」丟兒賭氣開口,「走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樂璇抿唇,微微垂了垂眼眸︰「好,那你一個人乖乖的啊!」
樂璇轉身,丟兒是個極外放的人,有什麼情緒都會直接明了地表達,反而會讓樂璇放心,至少這種人,很少會想不開。
樂璇下樓時,便看見了六皇子倚著樓梯扶手微微仰頭,擔憂的眼神正對上她的雙眸,樂璇微微皺眉,六皇子這個位置,只怕能將丟兒剛剛的話兒听得一清二楚吧?
樂璇用略帶著安慰的眼神瞧了瞧六皇子,六皇子才微微沉了沉眼眸,才要轉身回去,便被樂璇叫住︰「六哥,你可讓縱橫子給你號個脈麼?」
六皇子回頭,略帶絕望地瞧了她︰「號脈何用?」他的所有不足之癥都是娘胎之中帶出來的,又有何再做醫治的意義?
也許是久病成醫,六皇子已然知道了如何處理自己的所有病發情況,便連去醫館都厭倦了,看見那些大夫一臉無奈地搖頭,他便更加厭惡自己。
樂璇抿唇︰「有時候,不放棄希望就是一種轉機,縱橫子,你給六皇子瞧瞧吧!」
縱橫子便也並不多想,便伸手抓了六皇子的手腕,一手捋著胡須,一手搭著六皇子的脈搏,號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抬起了雙眼,他似乎終于懂了剛剛那個賊丫頭為何會是這副神情,以六皇子如今的身子骨,恐怕兩人結婚到現在就沒有圓過房,也真是佩服兩人的情誼了,那賊丫頭竟一點兒也沒抱怨過?
縱橫子放了六皇子的手腕,才砸吧砸吧嘴開口︰「六爺做的沒錯,你小時候一定中過劇毒,才導致始終的元氣不足,不行房事保留元氣,是保命的關鍵啊!」
縱橫子的話說的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六皇子的母妃難產死了,按理說他從小便不是個受寵的孩子,無論是在當年的王府還是之後的皇宮,他都是個可有可無的皇子,沒有野心沒有立場,怎麼可能有人想要害他呢?
玄凌玨更是將唇抿緊,當年的王府中究竟是怎樣一副混戰,父皇當年就當真沒有任何察覺麼?自己的皇子死的死殤的殤,真的都只是意外?
縱橫子抬眼瞧了瞧這兩個皇子凝重的表情,微微撓了撓頭︰「不用面色這麼凝重吧?不就是元氣不足麼,花個一年半載好好調理調理,補補元氣不就得了,神龍活虎地老頭兒不敢保,跟個正常人兒似的生個倆仨兒女還是足夠的!」
六皇子霎時驚詫地抬眼瞧著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兒,那邋里邋遢的外表的確是掩蓋了他太多的光華,可豆大的眼楮里卻當真寫滿了篤定。六皇子皺眉道︰「先生若醫得好,老六必傾家蕩產,謝先生恩德!」
「不用!」縱橫子揚了揚花白的眉毛,表情極生動地猙獰開口道,「你趕緊讓那賊丫頭受受孕育之苦吧,你就奔著三年生倆準備,最好天天都有妊娠反應,吐死她,省得她天天作妖!出了月子就再懷,給她連上氣兒,就跟我們家美人這節奏似的!看她還有沒有這閑心力氣撩扯我!」
樂璇略玩味地揚了揚眉,側眼瞧了瞧玄凌玨,合著她懷孕主要是為了能安靜點兒?
丟兒到底是個恩怨分明的丫頭,第二日听了六皇子的敘述,便咬了嘴唇湊到縱橫子面前︰「那個……昨兒我錯了,我給你道歉,你給玄凌玳治好病,我保證跟孝順我爹一樣孝順你。」
縱橫子一听,頓時便來了那股子作妖勁兒,揚起下顎,拿他那毛毛躁躁的胡子對著她︰「說話算話,我肯定治好他,不過我這現在餓得慌,你給我做點兒好吃的,我有力氣了才能治病啊!」
丟兒微微呲牙︰「我做是沒問題,關鍵是我怕你吃了我做的飯,就更沒力氣了,我平生做過三頓飯,每次都能讓玄凌玳拉半個月……」
樂璇微微淺笑,往玄凌玨的懷里鑽了鑽,略帶著得意地瞧著玄凌玨,他該多知足哇,至少她不會自不量力地去給他做飯,也沒害他拉肚子!
幾個人走在一處,那段子便始終沒有斷過,直到走入整片森林,眾人便知,無憂谷便要到了。
不知道為何,今日一早開始,樂
璇的眉頭便皺的越緊,玄凌玨極擔憂,將水袋送到樂璇手中︰「怎麼了?又開始不舒服了麼?再堅持一下,我們再有半日就能到無憂谷了!」按照縱橫子的算計,只怕不出半個月樂璇便要病發,所以玄凌玨必須要時刻關注樂璇的神情。
樂璇輕輕搖頭︰「沒有,我沒有不舒服,可是玨,我是不是個太不負責任的母親?」
玄凌玨這才懂得,原來樂璇是想念川川和月月了!
「他們跟著我們才不安全,我已經讓林笙帶了她們兩人去**坊了,在那兒有專人照顧他們,保護他們的安全。天痕也帶了暗夜騎暗中保護著,不會有事!」
「我知道你把他們保護得很好,可我還是會覺得愧疚,我沒有盡到一個母親應該盡的責任,他們倆的成長軌跡里,我參與的太少了!」樂璇皺著眉,居然就笑了,「我總是這麼想,是不是證明我老了?」
玄凌玨無奈搖頭︰「沒有,要老也必定是我先老啊!你只是太要強,什麼都想要做的最好,分身乏術不是你的錯,若真的錯了,也只能是我的錯,樂璇,是我沒有能力從認識你開始就給你一個穩定幸福的生活。」
樂璇微微往玄凌玨的懷里鑽了鑽,閉上雙眼︰「但你給了我一顆穩定的心。」
無憂谷是個在叢林最深處的峽谷,谷中央是一塊不算太大的湖泊,碧綠得如同一塊翠玉,樂璇站在碧綠色的湖水面前,清淺地笑起︰「怎麼辦,我又想到以後在這兒開個度假村,必定是賺個盆滿缽滿的!」
「那我想到的怎麼就是這湖水底下會不會有寶藏呢!」丟兒隨意地跟了一句。
兩個皇子便不禁面露難色,果然,這兩個女孩子還真是三句話不離老本行!說白了,便都是貪財的小丫頭!
玄凌玨指了指湖水對面的山麓中間︰「看見那個山洞了麼?我們明日一早便要去那了,等九月過盡,再出來,只怕出了這山谷,整個世界都已經天翻地覆了。」
樂璇抿唇︰「這幾日暗夜騎的線報你可看了?京城如何?」樂璇雖耍了小性子讓玄凌玨不準想政事,可她太清楚玄凌玨的脾氣,他當真是不可能放棄的。
玄凌玨輕聲嘆了口氣,才用極深沉的語氣開口︰「一團亂麻。」
四皇子不知為何與二皇子鬧得不太愉快、大皇子坐鎮讓朝堂中許多力量都流向了他一方、皇太後與皇後之間的明爭暗斗更是到了白熱化的地步,朝堂上因為這些人的派系之爭已經有七八個大臣被處死,可只怕如今才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玄凌玨不想將朝堂上的事與樂璇講的太細,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忘記一切煩惱,躲在寒冰洞中好好休養生息,既然已經決定了暫時隱世,便別去為了朝堂的事兒分心。
玄凌玨丟下那惱人的政事,沖樂璇微微勾唇︰「走吧,我帶你去那小屋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