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晴一直都覺得上天對她是很不公平的,這種不公平從她四歲那年,突然爸爸死了媽媽跟著別人走了後就更加的刻骨銘心了。愨鵡曉那時候她還不懂,畢竟年紀還小也不記事,唯一發泄心中那種說也說不清倒也道不明的苦悶就只有哭了。哭得連聲音都發布出來了,她還是哭。
後來,她被抱進了陶家,從進陶家那一天到陶然出生的幾年里,她都是快樂的,就真的跟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一樣。再後來,陶然出生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爸爸死那一年的所有感覺突然之間就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知道自己在不安,為了這個新生的小女孩而不安……
一直到現在,她就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她怕很多東西。她擔心有一天醒來身下躺著的再也不是柔軟的床褥,還是那一年在孤兒院住過的那種硬邦邦的木板床。所以,一天中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清晨睜開眼的那一刻,她總要在床上躺好幾分鐘,來確定自己還是進了陶家的那個祁晴。
就如現在,祁晴睜開眼眼神毫無焦距地看著頭頂的那片牆,不過有些東西終究是不一樣了。在她還沒有完全確認自己身上躺著的還是那一張軟軟的大床時,肚子里突如其來的一陣不適感就逼迫著她手忙腳亂的從床上爬起來,跑進浴室,趴在馬桶上,干嘔個不停。
「嘩……」的一聲沖了馬桶,祁晴有氣無力地一下坐倒在地上,經過剛才那麼一折騰,出了一身的汗,渾身就跟虛月兌了似的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想著就這麼坐著,好好的坐著。過了片刻,身上的汗也漸漸的捂干了,祁晴終于有力氣想點其他的事了。
明明不過懷孕兩周,為什麼她的反應就這麼大?祁晴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不由得伸手輕柔地來回撫模著。她想,每個女人在知道自己懷孕了要當媽媽了的時候,是不是都和她現在一樣,不管自己再是怎麼樣的不願意,伸手模向那個地方的時候,手下的動作總是會不由自主的一再放輕。
就像她現在這樣,明明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不想要的,可是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就去輕輕模一模。祁晴想,這個時候的自己嘴角肯定是上揚的,要不然也不會在听到門外的一聲後驚慌失措地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怕得五官都扭曲了。
「你懷孕了!」段美譽一臉不置信地看著趴坐在地上的祁晴,雙眼瞪得好大,表情好似要吞了她。
「媽……」祁晴的聲音里透著顫音,誰都听得出來她在害怕,怕得都不敢動一動。她怕一動,就會引爆段美譽一直隱忍的脾氣,她知道段美譽發起脾氣來不管不顧的樣子。可是,祁晴自己都不敢相信,內心深處某個地方居然有一絲的輕松。
總算是被發現了,至少整日的提心吊膽是不是會被人發現了,至少也不用她一個人整夜的睡不著苦惱到底是不是應該留下這個孩子了。
段美譽一早醒來發現床榻另一邊空無一人,一點有人躺過的痕跡都沒有,顯然陶慶文昨晚上真的沒有回來。她沒來由的一慌,昨晚上好不容易被祁晴勸的消下去的念頭又慌不擇路地冒上來了。簡單的打理了一下自己,段美譽就心神不寧地過來找祁晴,她需要有個人來明確地告訴自己她又在呼吸亂想了。
結果,推門進來發現人不在床上,走在浴室一看,居然就見祁晴趴在馬桶上吐個不停,又見她伸手模向自己肚子。段美譽頓時就明白了,她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是懷孕了的樣子。
祁晴好不容易扶著牆站起來,余光中見一旁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嘴唇都在發抖。她突然就不害怕了,有什麼可怕的,陶家還需要自己去籠絡郭家不是嘛。那至少段美譽再怎麼生氣也不會趕她出門了。只不過,當她抬眼看見段美譽身後的人時,腳下還是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壯起的膽又頃刻間塌陷了下去。
陶慶文伸手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的領帶,本來今天他是打算直接從姚佳佳那里去單位的,可是昨天因為走得急居然忘記了拿公文包,只有今天又回來取一下。沒想到,正要進書房去拿,卻听到段美譽的大叫聲從祁晴房里傳出。
「這個孩子是誰的?」陶慶文面色鐵青地看著祁晴,「不管是誰的,今天你就給我去打掉!」
段美譽听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有些慌亂的轉過頭看去。陶慶文的視線從祁晴那里移到她身上,一股寒意自下而上直沖段美譽的腦門,她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個家里以後不由她做主了。面前的男人,同床共枕的那麼多年,她似乎一點都不沒有真正了解過。
「你!」陶慶文伸手指著段美譽,「是怎麼教孩子的,這種敗壞陶家門風的事情都干得出來!整天除了花錢打牌做你那些無聊的事之外,你到底干什麼了!弄得家不像個家,兒子女兒都不肯回來。今天,今天你就給我帶著她去打掉孩子。」
陶慶文說完轉身就走,在要步出房門前,他又突然轉過身來,驚魂未定的段美譽和祁晴兩人顯然都嚇了一跳。「還有,去遠一點的醫院,不要讓人給認出來,我可丟不起這個人!」陶慶文甩了這一句,終于頭也不回的走了,看向段美譽和祁晴的眼神就跟見了什麼過不眼的垃圾似的,多看一眼都嫌糟心。
「媽……」祁晴有些後怕,陶慶文的眼神太過冷厲,如果……如果不是她現在還對陶家有點用,她相信陶慶文一定就會叫自己滾蛋了。以前,她總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就算心里有些算計,至少也是掏心掏費的真心把這里當自己的家,把陶慶文當成自己的爸爸的。可是,虎毒不食子這句話,在這里就是一句空談。
「啪」的一聲子耳邊響起,祁晴捂著自己的臉頰,眼眶滿是淚水。
「看看你干出來的好事!」段美譽惡狠狠的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祁晴駐足原地,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穩住自己的心神,她其實是想要說一句︰「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希望了。」
「兒子,你太我失望了。」卓兮一發現秦魏下樓的身影,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沖著他喊。秦魏有片刻的怔愣,隨即步履從容地下樓︰「這麼早,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現在還早呢,你這個丈夫是怎麼當的?」卓兮不由分說拉著秦魏就到沙發上坐下,抬頭看了眼二樓問,「小然還睡著呢?」
秦魏點了點頭,昨晚上因為肖志宇的來電,他「極有分寸」的折騰了陶然一宿。一開始陶然還因為肚子里的孩子不肯就範,最後在他的軟磨下又一再保證絕對不會傷到孩子,到底還是讓他吃了個夠本。剛才他醒過來發現陶然一臉香甜地躺在他懷里睡得香,一時就沒有動,陪著她又眯了會眼楮,想不到再次醒過來下樓就見卓兮和秦忠國在在樓下。
不用說,肯定是王嬸一大早的就報喜去了。
「兒子啊,不是我說你,都是做爸爸的人了。我告訴你,老婆懷孕是很辛苦的。就像我當年懷你和秦月的時候,明明沒有胃口可還是硬著頭皮的吃東西。晚上更是整宿整宿的睡不好,更是因為惡心難受整個人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來……」
「小然昨天睡得挺好的。」而且,要不是去醫院檢查了,他還真有些懷疑是不是搞錯了,除了昨晚上吃火鍋的時候不舒服的吐了,醫院回來的宵夜吃的光光的一點都沒剩下。昨晚上更是比平常敏感了不知多少……秦魏發現自己又禽獸了,趕緊從旖旎的想法中回過神來,看著卓兮和秦忠國又是重復了一句︰「小然昨晚睡得挺好。」
卓兮簡直就是恨不得伸手敲了敲自個兒子的腦門,哪有人老婆懷孕了還這麼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一點都不像當個爸爸的模樣。這一點還真是跟秦忠國一模一樣,那時候自己查出懷了秦月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檢查確認後第二天居然就跟個沒事人的上班去了,一整天連個電話都沒有,害得自己還以為他不喜歡孩子。
「兒子,小然懷孕了你就不高興?」卓兮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秦魏不高興地皺了皺眉,老媽怎麼會這麼問。正要開口回答,王嬸端著稀飯從廚房出來,笑著說︰「夫人,小少爺別提多高興了,昨晚上一整個人都是蒙的。听我家那口子說啊,醫院出來就差直接抱著少夫人回家了,小心的不行。今天也特意陪著少夫人多睡了好一會,要是平常啊,小少爺早就上班去了。」
卓兮聞言一笑,知道秦魏的性格像他爸爸,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可是她是女人也是過來人。知道女人一旦懷孕了,心思就格外的敏感,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很傻的問題。就如她當年,還一度以為秦忠國不愛孩子而偷偷的跑回娘家去,像個未出嫁的小女兒似的趴在爸爸的腿上哭訴。陶然的性格其實與自己有些像,內斂不張揚,就怕這傻丫頭也當年的她心里有想法藏著不說。
卓兮輕輕踫了踫身旁的丈夫,秦忠國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秦魏︰「兒子,我們去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