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暖意似羽毛拂過臉頰，晨曦浮動，隱有淡淡的咖啡香縈繞。愨鵡曉
陽光斜照，外置桌椅圍欄下的幾株小灌木「莎莎莎」的迎風吹動，一下下攪動著光暈，每一桌上面的大遮陽傘，被威風撩過，間或也有輕微的沙沙聲傳來。
陶然靜靜看著對面的陶定，兩人已經如此靜坐了好久，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這與陶然設定的久別重逢場面想去甚遠，眼前的這位兄長還是個把月前自己記憶中熟悉的，可不知為，總覺得哪里不一樣了。
就像是陶定睡了一場沉沉大覺，醒來後發現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切的一切，不過就是南柯一夢。可是他自己卻是很希望夢中的一切猶如唱片機已經錄好的片段，不管唱針撥回去幾回從頭來過幾次，都沒有斷片。
短短的個把月中，陶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陶然輕輕開口︰「哥哥……」話到一半卻是又停住了，抬頭望向自己的陶定，眉心微蹙，容顏透著一股子的疲憊。明明是在對自己笑著，可是那眸笑意卻是如此的勉強，就連兩頰處的倦容都來不及隱去。
陶然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望著陶定……這家帶著西式風味的早餐店很是安靜，就算是外面街道旁的位置上，周圍也沒有什麼人聲。
「小然，你愛上秦魏了嗎？」陶定突兀的一句問話，陶然反應了數秒才回神。小女兒家被問及情感問題總是會有些不好意思，更何況陶然一個正宗從古舊時代重生過來的人，也虧得鐘毓蔡文秀兩人的潛移默化，她才有些微的習慣當世的「孟浪表達」。
「我們是夫妻。」
雖然還是一句不甚明了的回答，從陶然的神情中，陶定已然明白這個傻丫頭恐怕是愛上秦魏了。他輕輕一笑，至少小然是幸福的。
「哥哥還沒有恭喜你要做媽媽了。」陶定拿起桌上的咖啡，等著陶然與他踫杯。
陶然喝不慣這苦勞勞的所謂咖啡，幸好這家帶點西式的早餐店主打的還是中式早餐。端了自己面前的這一輩豆漿，與陶定的杯子踫了踫，陶然輕輕一笑︰「謝謝哥哥。」
兩人喝了一口，陶定當即恢復了以往一貫的凡事不過心模樣，臉上又現了久違的笑意。陶然微微蹙眉，看了半晌忍了良久還是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樣子的陶定她瞧著都覺得心酸。明明笑意都沒有進入眼底，卻偏偏為了不讓她這個妹妹擔心而故作無礙。
「哥哥，我是個大人了。」陶然直直地看向陶定，「可以保護你。」
耳中嗡的一聲，繚亂光暈紛紛亂舞在眼前，臉龐吹過的風隱隱地竟是帶了一絲的暖意。記憶中一直跟在自己身後亂跑的小屁孩，帶著暖暖的溫情說著可以保護他。似乎內心深處所有的感情負累，就這樣被翻掘出來，晾曬在太陽底下，也無所畏懼。
陶然定定地看向陶定，並不催促只是靜靜等候著，她知道陶定需要點時間。低頭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豆漿，隱約的耳邊傳來聲響，抬頭望去，原是陶定挪了椅子起身，站在樓台的欄桿處，放眼遠望。
「小時候我四五歲那一年，我第一次見到她。樣子真凶，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個頭也比我高，走到哪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模樣。可是我就愛跟在她身後，她似乎也很喜歡我，不管到哪里玩什麼都會帶上我。我覺得，這個世界上不過再有比她更好看的女女圭女圭了，粉雕玉琢的，就算五官還沒有長開，我還是覺得她好看。」
側影英挺，陶然靜靜的听著陶定開口，在這陽光底下有種別樣的靜謐，令她有種跟著陶定的述說回到二十幾年的感覺。那段深藏在兄長記憶中絲毫沒有褪色的舊日倩影。
「後來你出生了，一天天的長大，我才知道原來女孩子都是這麼粉嘟嘟的。」陶定回頭看了一眼陶然，嘴角滿是笑意，「你不知道小時候的你有多頑皮，就跟個小男孩似的。吵著鬧著什麼都要跟我學，就連三寸長的刺蝟頭也剃的跟我一模一樣。我想，爸媽是因為太想要個女孩子了，你一出生滿足了他們多年來的心願，誰知卻是養了個假小子。」
「是因為這樣爸媽才不喜歡我的嗎？」陶然略一猶豫終是開口問道。
「算是其中之一吧，那時候祁晴已經到了我們家，小姑娘長得挺招人疼就是心眼太多。從小就卯足了勁跟你叫板，什麼東西都是需要比較的，那時候的你真是假小子一個，性格又直哪里是她的對手，已經上學的祁晴到哪里都跟著媽，小嘴更是甜的能溺死人。而你……」
陶定大笑了幾聲︰「真就是個小男孩。」看著陶然微囧，知道她是不好意思，陶定上下打量了幾眼︰「現在倒是變了性子，全是一副女孩子的模樣，難怪從小到大都是人兒精的秦魏都入了你這美人窩。」
「哥哥……」陶然越加的羞赧，直差整個腦袋都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陶定也不招她了，兀自轉過頭看望對面的街道。太陽已經沿著固定的軌道慢慢的上升著，路旁的住宅區內漸漸的熱鬧了起來，街道上更是多了不少的行人。這一片前面不遠處是個老小區，住的多是老頭老太，很多都手里拎著家里的多功能飯盒來買早餐。這家早餐店一樓專門往外延生搭了個小攤位，就為這些老頭老太買了直接帶走服務。
陶然走到陶定身旁，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入眼處日出景象迷人萬千。也不知是因為眼前景的緣故，陶定的聲音無端端的竟是有了一份空茫。
「你說有些事是不是老天爺安排好了的，從一開始。兩個人的相遇相識再到……」陶定猶豫了半晌還是說出了那個詞，「再到相愛，總是有一根線牽引著，走遠了也還是會拉你。小時候我戲言長大了一定要娶她為妻，結果長大了她卻成了別人的妻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剛剛听到她結婚的消息時，我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可能真是旁觀者清吧，陳琛說那時的我活得沒個人樣，那我想我還是喜歡她的是不是？」
陶然靜靜地听著，她知道陶定的這一句問並不需要她來回答。過了一會，陶定悠悠然兀自開口︰「是的，我想我是喜歡她的，要不然也不會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找她。可是，付出了十倍的努力就算不奢望相同的回報，七八分總要有的吧？就算是沒有七八分，五六分也是渴望的吧？好吧，到最後實在比較慘，那三四分總應該不算過分的祈求吧？可是為什麼……」
陶定突然轉過頭直視陶然︰「她明明給了七八分的希望，到頭來就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就因為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全部都要收回。」
陶然心緒迷蒙，心里有千言萬語想要出口相勸，可話到嘴邊不過只換為深深的一聲嘆息。過來之人才會希望以往的一切都似一場南柯夢，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不曾心動，不曾心痛︰不曾遙遙相望一人，不曾孤注一擲的想念；不曾絕望，更不曾肝腸寸斷的相思。
「其實我和她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心里明白。我只是想要自私的留點最溫暖的記憶，就當是為小時候的那點念想買單。可是……終究不過是一場空。你說我是不是聰明的選擇忘記？」陶定陡然嗓音沙啞破碎，剛才激進亢奮的心緒蕩然無存。整個人猶如春日里初醒的草木，茫茫然無所歸處。
陶然直勾勾地看向陶定，突然間雙手一伸緊緊地抱住了他，輕啟紅唇︰「不用忘記，這樣的美好記在心里就好。誰都不能往你忘記，偶爾一個人的時候拿出來回味回味，時間久了就會覺得其實相忘于江湖沒有什麼不好。」
這個女子一定已為人婦並且生有一男半女，因為一些原因家庭破裂。陶然知道這個地方的女人就算是離婚了照樣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用說是妙齡少婦了就算是徐娘半老都可以梅開二度，重獲新生。陶然有一下沒一下輕拍著陶定的後背，腦中迅疾想過一些蛛絲馬跡。
陶定大半個月前就說談完生意就要回來，結果足足又耽擱了這麼久。可想而知定是為了挽留那位佳人去的，而且從停留的時間來說，這段日子兩人必定是結伴同行並且相談甚歡的。而昨晚上他明明興致勃勃的說一會順路就會來見她？陶然腦中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可就在她要抓住那條線的尾巴從而順藤模瓜之際，陶定突然的一聲輕笑徹底趕跑了她的思路。
其實，陶然像只老母雞張開翅膀抱著他這只小雞似的安慰那一刻，陶定就想偷笑了。忍了這麼久也是覺得一下子就爆笑出聲，陶然非得炸毛不可。陶定退出陶然的懷抱，雙手箍著她的雙肩，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陶然，他這個妹妹真是長大了，安慰起人來的話都是一大籮筐，變著法的要給他留面子。
「好了，你真把我當個小孩子似的吼啊……我不過就是向你發發牢騷，對了，你今天我跟你說的話可是半句不可對第三個人說起，要不然我的堂堂陶總的面子可就要還進娘胎里去了。」陶定刮了下陶然的鼻子，「記住了嗎？」
陶然愣愣地點了點頭，完全被陶定不按牌里出牌的招式給亂了心神，剛才明明抓住的線索一去不復返。只是說起這個孩子，她倒是想到了一個人。順路來看她……從小一起長大……比陶定大了那麼幾歲……離婚了還帶著一個孩子……
「好了，不要皺眉，小心到時候生出來的寶寶能個小老頭。」陶定擁著陶然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快吃早飯，吃完哥送你去學校。」
陶定剛安置好陶然坐下，走回對面自己的位置，陶然突然一個起身，雙眼直勾勾地看向陶定，滿臉都是驚詫的問號。
「怎麼了？還是改不了以前的毛病，一驚一乍。現在你可不比從前了，是要當媽媽的人了。」陶定好笑地看著陶然，原以為是這丫頭又是突然間想起往帶什麼東西了，好整以暇的在位置上坐好，悠閑地喝了一口早就變了味的咖啡。
誰知陶然突然走到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定定地開口問道︰「是不是她？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秦月姐？」
陶定一口噴出了還未來得及出口壓下的冷咖啡，現在他倒是真的不能淡定了，反問的語氣都帶了絲躁意︰「你說什麼！你剛才說了句什麼？」
陶然一臉「我知道我猜對了，你不用裝了的神情」直接讓陶定聯想到了那時候愛看的柯南標準型的動作，扶了下眼楮隨即道出一句「真相只有一個」。
「哥哥，你不用騙我了，一定就是秦月姐。昨晚上原本是你送她們回來的是不是，不知中間出了什麼紕漏反成了肖志宇，對不對。」用的是反問語氣，陶然卻完全沒有任何的疑問。
陶定怔愣半響，最後苦笑一聲︰「是，是她。不過我已經想明白了，我們不可能。先不說對于她而言我永遠都是一個替代品，但從對你和秦魏來講，我就知道……或者是我和她心里都明白不會有可能。如果要說以前，你對秦魏毫無感情也許我還會自私的去謀劃，去求取。可是現在……你是我從小到大最疼愛的人……」
「為什麼，親上加親不是更好？」在陶然的既定思維中，表哥嫁與表妹抑或是兩家雙雙聯姻，這對于雙方都是有利而無一害的手段，更甚者在皇族貴士中，姊妹同嫁一夫亦是常而有之。不過，這門親上加親陶然不看好，昨晚單從秦月看向肖志宇的眼神就足以窺見一斑，除了那個男人恐怕再也滅有人進過她的心。
「哥哥，你在我眼里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就算是秦魏都不足以抵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這話說出來甚為煽情，可是我就是這麼想的。你是最好的，所以同樣的也有一個最適合你的美好女子在等著你。而秦月，她不是。我的哥哥從來都不用委屈到做別人心中的影子，有些情感給過一次就夠了，給多了便廉價了。你有更值得的女人要去守護！」
守護麼？肖志宇側臉望向窗戶外的馬路，正巧有一對年輕的情侶正手牽著手等著紅綠燈。綠燈剛亮，那個女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橫穿馬路，卻是被一旁的男人緊緊的拽住了劈頭蓋臉的似是數落了一頓。不用听就知道那個男孩說的是什麼，一定是在叮囑女孩子就算是綠燈了多馬路前也要仔細看看周圍的一切。
「肖志宇，你框我的是不是？明明昨晚上來接我今早又打電話約我吃中飯，那你現在來跟我說這些算個什麼意思！」秦月沖著明顯走神的肖志宇大聲呵斥，完全不管推門進來的上菜服務員臉上錯愕的表情，「守護？這麼文縐縐的一個詞從你嘴里出來我都覺得惡心！」
肖志宇無視秦月的大吼大叫，一直看著窗戶外過馬路的那對小情侶，看著他們緊握的雙手直到過了馬路都沒有放開。看著那個女孩子改為挽著男孩的手臂，腦袋擱在他的肩膀處，兩人似連體人似的相擁相偎著的往前走去……
「秦月，你一直問我當初為什麼一定要跟你離，現在我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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