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欲狂。」肖志青有模有樣地念了一句，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美人」兩字，劃下最後一捺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微側頭朝著陶然的方向看了一眼。窗外自一棵梧桐樹梢間跳躍至室內的陽光，照在他的金絲邊眼鏡上，猶如上了一層鍍金，整個人都似沐浴在漫天流波中。
往常都沒幾個學生听的古詩詞鑒賞課，今天卻是個個翹首聆听，尤其是佔了古文班三分之二的女同學，臉上具是陶醉狀，拿在手上的筆，還不時的在書本上寫寫畫畫。要是現在拿過一本來看看，赫然可見某人郁郁如生的肖像畫，或是萌太萬千的漫畫頭像。
「寓意深遠的古文固然說起來韻味十足，但是……」肖志青眼風一掃，眼角眉梢竟是一派風流，「我認為，表白這種事情最好是我們簡潔明了的現代用語來表達，尤其是……我們表白的對象又是新時代女性的時候。」
座位上頓時一陣哄笑聲，笑聲中還夾雜著幾聲附和聲。肖志青一手拿下眼鏡，另一只極其雅致地解開了襯衫上的一顆袖口，抬頭一笑︰「現在哪位同學來示範一下簡潔明了的求愛方式？而且我覺得應該是男同學來，表白這種事情往往都是男子漢來的……哪位男子漢來個現場告白……我想這種情況下，被表達的那位美人肯定不忍心拒絕吧？」
先前的哄笑聲頓成一片唏噓竊語。有幾個臉皮薄一點的女同學早就已經微低下頭，右手扣著自己的左手，低垂的眼瞼卻又不安分的朝著某個方向偷望著，似乎是在焦急不安分的等待著什麼，可又害怕緊張著真會來點什麼，
鐘毓踫了踫陶然的手肘，再是悄悄看了眼一旁的文秀，低聲贊道︰「第一節課就這麼上道，還真是踫上了個極品老師。」
文秀忙不迭的點頭表示贊同︰「不僅人長得養眼，聲音也動人啊……關鍵是那雙眼楮，你們有沒有覺得像是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可……唉，說不出來是種什麼感覺，總之就是迷人。」
「凜凜目光，鐵馬金戈，青冢歸家路，一往情深深何處，深山夕照美人眸。」雨霧朦朧，書房外的那雙凝眸，如何能不迷人。陶然心神恍惚，緊握的雙手久久不能松開。只是，被眼前這個紈褲子弟白白的給糟蹋了。
文秀先是一愣，隨即就如入了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情境，現在突然有人一語中的的描述出來。她眼楮一眨，望著陶然︰「對，就是這種感覺，雖然說出來狗逼糟糟了一點，可就是這麼一種感覺。」
鐘毓想來不感冒這種文縐縐的東西，不以為意地嗤之以鼻，隨即抬頭望向講台。三人低聲領的這一會，講台上的肖老師又問了一遍︰「有哪位男子漢？」不過座下私語聲雖多，真正敢于站起來的還真是沒有。鐘毓最是不要看這些個有膽子想卻沒膽子做的，鄙夷地小眼神掃了一圈，隨即又停留在台上的那位身上。
不知為什麼，鐘毓總覺得不管這位肖老師是看著教室哪個角落微笑，總有一絲余光是掃向她們這邊的，或者說是……鐘毓看了看旁邊嫡然，總覺得這一絲若有若無的視線是掃向她們陶子的。「陶子，你有沒有覺得肖老師好像老是有意無意地看著我們這邊啊？」
陶然抬頭看了一眼某個面上正經實則笑意滿是放蕩的人，好巧不巧地又與肖志青的眼神踫了個正著。那人眼角眉梢滿是戲虐和不懷好意，陶然心神一凜，驟然有股不好的感覺充斥全身，趕忙低垂眼簾移開視線，耳邊卻听到某個殺千刀的聲音。
「既然我們班的男子漢這麼的害羞，那就由我這個帶頭大哥先來示範一遍。那……」肖志青話說一半，底下的同學就炸開了鍋。男同學個個拍手稱好，女同學則是一副故作低眉垂簾的雀躍狀。
「哪位女同學來配合一下？」
果然是……
「那我就不客氣了，古人都信一見鐘情，今天我代課第一天，一眼掃到哪位美人，可不要害羞啊！那就……」肖志青老實不客氣地朝著某個瞬間矮了人一截的頭顱，右手伸在半空，點將似的全場指了一圈，最後指著那個地方一停，「那位女同學好了！」
全班同學都轉頭望去，教室正中央一排靠窗的位置就是老師手指的方向，那是……到底是哪個啊？一排座位上全是女的。
「那位同學，對，就是那位低著頭的。」肖志青步下講台，一步一步走上階梯教室膽階，走到陶然身旁，「說的就是你哦，這位女同學。」
陶然只覺得自個頭頂都在冒煙，就知道這廝沒安好心，可沒料到他居然如此正大光明的來調戲她。陶然心里已經把這禽獸罵了幾千遍，卻是鎮定自如地拍了拍鐘毓的胳膊︰「鐘毓，老師要跟你求愛呢！」
「啊？」鐘毓面部表情幾次異變，一會看看正看著她笑嫡然，一會又看看明顯已經周身範冷氣的肖老師，最後掃了全場目瞪口呆的同學，嘴角一揚，裊裊婷婷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雙眼眯成一彎細月，輕啟紅唇︰「肖老師，我準備好了，來吧！」
大氣凜然赴戰場之勢竟顯，全場寂靜無聲，直到陶然「噗哧」一下笑出聲，頓時「哇哈哈哈」的一陣哄堂大笑。鐘毓一向臉皮厚，而且還自詡為直率不羞澀的女漢子，見大家這麼的捧場，她還伸手指了指自個的耳朵，做了個沒听到的手勢，眉毛一挑︰「肖老師？」
陶然只覺得渾身都漲滿了一股子的笑意，偏偏某個被嘲笑的人又虎視眈眈地站在她身旁，作為一個與某只禽獸有本質區別的好人，她又不能大肆地笑出聲，最後只能微抽動肩膀抿著嘴偷笑。不過，其他同學可都笑岔了腰，鐘毓這副女流氓的形象太過出神入化，要不是她與肖志青中間還隔著一個陶然，大家都要懷疑鐘毓其實是想要伸手挑肖老師的下巴來著。
肖志青本想借機耍陶然，結果反被她倒打一耙，自然憋屈地五髒六腑都在絞疼。不過，光是挑了挑眉的他隨即開口一笑︰「這位同學，的的確確就是美人一枚。剛才一見，遁入我法眼。至于是否思念之情泛濫，恐怕要等下課後過個幾分鐘才會知道了……」
「為什麼？」有個男同學沖口一問。
肖志青笑著回答，眼神卻是盯著陶然︰「兩不相見後才會知道思念之情是否深，要是天天相對著，開眼閉眼都是這張臉，你怎麼能判斷呢……是吧，陶然同學？」
陶然嘴角直抽抽，點頭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倒是性子大咧咧的鐘毓開口說了一句︰「對，就沖著肖老師夸我是美人，這表白就算是過了！」說著，還朝著肖志青比了個大拇指，「肖老師，牛逼！」
下課鈴聲恰如其分的響起，肖志青長得再養眼說話聲音再是磁性足也抵不過飯菜香，等他一聲「下課」，教室里的人紛紛作鳥獸散，沖出教室。過了一會，偌大教室就逃得沒幾個人了，除了陶然三人，最後排坐著的李煜，就只剩下講台上正慢條斯理的整理書本的肖志青，和提前進了教室上下節課的同學。
「陶子，你今天怎麼收拾的這麼快。」鐘毓看著陶然一股腦的收拾好東西，速度其快無比，好奇地問。
「嗯。」陶然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她現在就想乘著那廝沒出其他ど蛾子之前趕緊的離開教室，離這人越遠越好。只是……似乎……某人……就是不想讓她如願。
「陶然同學。」肖志青陰陽怪氣的聲音傳入耳中，陶然只恨蒼天為何總是讓她逃不過某人的魔音，她多想就當自己沒听見或就當自己不是陶然，可是教室里的人都轉過頭看著她，顯然陶然的名字比之以前更是家喻戶曉了。
陶然硬著頭皮應了句︰「肖老師，什麼事？」
肖志青招了招手︰「過來，過來！」動作極其的不要好，就似召某種動作似的。
陶然踟躕著一步一步走到講台前，隔著一張桌子與肖志青面對面，動作再是不肯往前一步。肖志青挑了挑眉，眼神一冷，隨即俯身手肘撐在桌面上，湊近她。明明是個極不雅的動作，在他做來，偏偏就跟理所應當這樣似的，弧度優美配上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容，在場的學生都有些看呆了，完全沒發覺另一個當事人臉色一僵迅速的往後退了一步。
「小然然，听說你還會踢足球啊，下午我去給你加油啊！」
「不會了，你離我遠一點。」陶然甩都不甩他。
肖志青嘴角一揚，眼里滿是怒意，語帶冷意調侃︰「怎麼，我的眼楮就這麼的迷人，你都不敢看著我說話了……小然然。」說完，頓時起身，面上表情一變，滿是溫柔︰「陶然同學，真是愛學習，以後再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就直接來辦公室找我，我們好好探討一下古詩詞。」
這廝簡直就是睜著眼楮說瞎話，陶然看著某人怡怡然出門的身影，帶點鐘毓附身的架勢發誓︰以後看見肖志青立刻拐道走！
下午的足球練習，陶然一直擔心肖志青又會突如其來的出現，隨即語出驚人之舉讓她招架不住。憂慮了半天直到練習結束，人都沒有出現，陶然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又猜著明明下課後肖志青特意說了那話，依照此人惡劣的品性絕非任由別人欺侮的份。難不成是自己想岔了？有著那樣一雙明眸之人不會是斤斤計較的宵小之輩？
陶然換好衣服，在學校門與鐘毓和文秀告別，獨自向前走幾步站在岔路口等著秦魏來接她。想著幾次見面肖志青雖然言行可惡，老是無緣無故調戲于她，可真論起來，其實這人也全非下流之人，不過就是嘴上不饒人罷了。陶然不由得有些心虛，像是她錯怪了什麼好人似的。
正當她決定要對某人以一個全新的視覺審視時，耳後突然傳來一聲︰「小然然，一整個下午都想了我吧？現在也正想著我吧？肯定在懺悔我怎麼可以就因為肖志青說的幾句流氓話就認為，這個人是個流氓呢？」
陶然猛的一驚，向前一步後迅速轉過身，剛才在她耳後吹氣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自己開始認為不是個臭流氓的肖志青。「你？你！你……」
肖志青鸚鵡學舌地跟著說了三個字︰「我？我！我……」
再是修養良好，陶然也經不過被人如此的調笑，漲紅了臉的她極度後悔，為何前一刻自己個會認為這只禽獸其實是個人呢。肖志青一雙眼楮看著陶然的一舉一動，就連她窘迫地左手拽拉了下裙子的後擺也觀察的一清二楚。知道把人徹底給惹毛了，這小丫頭真敢跟自己杠上，肖志青向前一步，正想說句好話，一輛車停靠在他們旁邊的車喇叭一響，隨即車上下來一個人。
「小然。」
陶然轉頭看去，見是秦魏，立刻跑上前去︰「秦魏。」
秦魏一手攬著陶然的腰，點了點她的額頭︰「跑這麼快小心崴腳。」眼神卻是穿過陶然的頭頂朝著肖志青看去。一身西裝，右手插在西裝褲帶里，滿臉都是痞痞的笑意，要不是與自己眼神對上立刻正容的模樣，秦魏還一直沒有認出這人是誰。
上次一見只覺得眼神熟悉，滿身紈褲子弟氣場跟聖杰如出一撤，現在一看，竟是十足十地像極了某人，尤其是這雙眼楮。
肖志青一看秦魏神情微變，雖然只是片刻的事情，可是他敢打賭這個男人已經認出他的身份。不過，他就是要攪亂這一窩粥，肖志青也不在乎認不認出，原本就沒打算瞞著。兩步走到兩人跟前，肖志青微微一笑︰「秦市，好久不見，我嫂子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