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琪堅持請大夫來為華萬霆診脈,確定他已經月兌險,才安下心陪他用飯。說是陪他用飯,她卻不敢讓他輕易下床,索性喂他吃算了。
「我自己來。」他接過她手中的碗,「至少我的手還能動。」
哈,不領情,拉倒!蘇安琪坐到桌邊,自己吃自己的,落個清靜。
華萬霆望著她的背影,默默思量︰她變了,是經了鸞湖的洗禮,或是害怕加重他的病情,還是新一輪的不擇手段?真是奇怪,無論為何,都很奇怪!
蘇安琪一邊扒拉著碗里的米粒,一邊在心里反復琢磨華萬霆方才的問題。「我若死去,你會不會嫁給他?」梅若鄰要麼已經紅杏出牆,要麼至少心猿意馬。應當是後者,若前者為真,依著華萬霆那個脾氣,早按到湖里淹死一百回了,還能有命在嗎?
「娘親,爹爹醒了沒有呢?」
「夫人,小姐一定要過來看看,奴婢沒有辦法。」娘抱著傾雪來到了門口。
「傾雪,過來。」華萬霆朝傾雪招了招手。
「爹,你醒啦!」傾雪掙月兌娘的懷抱,飛也似的奔了過去,「你好些了嗎?」
「好了。」
蘇安琪將華萬霆的空碗接了過去,微笑道︰「瞧,你好了,傾雪就這麼開心了。」
「你呢?」他問。
「我?我當然也開心。」蘇安琪說罷便躲開他們父女,裝作去收拾碗筷的樣子,她知道他的話總是夾槍帶棒的,自己姑且當聾子忍了吧!
「傾雪,你說,你娘為何不開心呢?」華萬霆說。
「傾雪不知道。」傾雪摩挲著華萬霆的手,無辜地仰望著他,「傾雪看到爹爹很開心,看到娘親也開心。」
「你這張小嘴,向來誰都不得罪。」他笑道,「你說,萬一你娘不要咱們了,怎麼辦呢?」
蘇安琪立在一邊,什麼都不說,只是听著。
「娘親為何不要咱們?」傾雪轉向蘇安琪,奇怪道,「娘親,為何不要傾雪?」
「何必為難孩子?」蘇安琪嘆道,「不要這樣,好嗎?」
「這是我和傾雪必須面對的。是我為難她,還是你在為難我們?」
「你!」蘇安琪在心里默默地從一數到十,才盡量平心靜氣道︰「大夫要你靜養,你就專心休息,不要想太多了。」
「好吧,我不想,不想。」他微笑,卻不看她,這個笑容他只送給他最疼愛的女兒。
「清兒,咱們刷碗去。」蘇安琪大聲說。
「夫人,這些粗活就交給奴婢去做,您無需動手。」
「我已經動手了,你帶路。」蘇安琪抱著一小摞碟碗,強行離開。
「夫人,夫人……」清兒硬將碗筷搶了過去,「您歇著,在湖中著涼還沒好利落,不要再吹了冷風。您進屋去吧!」
蘇安琪抱臂,氣哼哼道︰「進去听他說話,我更冷。你去刷碗,我在這里站著。」
「夜里風大,您還是進去吧!」
「要麼站這里,要麼跟你去廚房。」
二人爭搶一陣,清兒輸給了蘇安琪,只好帶她去了廚房。
清兒刷碗的工夫,蘇安琪四處溜達。下人們都恭謹地向她打招呼,莫名其妙,從未見夫人下過廚房,她這是來做什麼呢?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斗得過小三,打得過流氓。蘇安琪一直努力成為這樣的女子,做飯洗碗都是難不倒她的小事。明日,她一定要自己掌勺。對了,給華萬霆做點好吃的,塞滿他的嘴,看他還能如何冷嘲熱諷于她!
「大嫂,」言自在忽然出現,笑眯眯道,「傾雪已經在暖閣等你了,莊主那邊由我來守夜。」
是嗎?太好了!蘇安琪險些笑了出來,最終卻只敢歡喜在心,她故意猶豫道︰「這,不好吧?」
「這是莊主的意思,不要你太過操勞。」
莊主大人的美意,怎好辜負呢?蘇安琪欣然同意了華萬霆的決定,領著清兒回暖閣去了……
翌日,東方發白時,傾雪還沉睡著,蘇安琪便勤快地起床了。听清兒說,梅園後身有一個獨立的小廚房,這讓她煞為滿意。
華萬霆做夢也沒想到,梅若鄰會有下廚做飯的一日。當他見著她手中捧的皮蛋瘦肉粥,自然以為是山莊里的廚子做的。可是,這生疏的味道又……好生奇怪!
「好喝嗎?」她站在床邊,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抬眼,帶著疑問的神色,「好喝。」
「那就多吃點,你昨晚吃但少了,我還擔心你夜里會餓呢!」蘇安琪忽然很佩服自己扯謊的速度,簡直就是月兌口而出且不臉紅。不過,看在自己一片誠心伺候他飲食的份上,也就自我原宥了。
「清兒,這粥是誰熬的?」他不禁問道。
「回莊主,那是夫人起了個大早親自做的。」
這怎麼可能?他平生未見梅若鄰靠近過廚房,遂狐疑地望向她。
「不夠的話,鍋里面還有。」蘇安琪輕嗽一聲,目光投向窗外,心想︰男人的胃就是如此易感,好歹用美食一下,他的心也就跟著起伏了。
「你吃過沒有?」他問。
「我不著急,關鍵是你,用過早飯,還要喝藥。」
「夫人,您也要吃藥呀!」清兒在一旁提醒道。
吃藥?哎,你們那個藥湯子是治療失憶的,我又沒真失憶,再吃下去怕是要把腦袋吃傻了吧?蘇安琪一臉苦笑道︰「慢慢地,我自己能恢復,不必再吃了。」
「你再去幫我盛一碗來。」華萬霆故意把蘇安琪支開,復又問清兒,「這粥當真是她做的?」
清兒也是一副想不通的模樣,回答道︰「奴婢也覺得奇怪,但確實從頭到尾沒有插手,一切都是夫人親力親為的。」
「清兒,你發現,她還有何異常之處?」
「夫人教傾雪小姐唱奇怪的歌,不過倒真是好听,有趣得很!」
梅若鄰唱歌,華萬霆當然听過,不過奇怪的歌會是什麼歌呢?
「奴婢學不上來,大概是羊啊羊,狼啊狼……嘻嘻哈哈什麼的。」
華萬霆本想再問下去,一見蘇安琪進門,遂不再與清兒交談,直接問蘇安琪︰「你何時學會煮粥了?」
「我一直會。」她理所當然道。
「為何我不知道?」
呃……難道梅若鄰不會廚藝?哎,笨女人!蘇安琪隨口說道︰「我沒做過,並不代表我不會。你貴為莊主,衣食起居有人精心伺候,哪里還用得著我,我自然樂得清閑嘍!」
華萬霆微微笑了笑,沒有再開口,只把粥喝了個精光。
「我昨晚答應了傾雪,要給她做好吃的。我要去忙了,有事讓言爺去叫我。」她接過他的碗,便干脆利落地丟下這句囑咐,頭也不回地走了。
華萬霆的目光一直追著她離去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門邊,還收不回來。
「莊主」、「言爺」?這都是些什麼稱呼?她從前對他們不是如此客套的。奇怪了,她不至于跳下鸞湖,便真的月兌胎換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