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琪不知是自己的笑話好笑,還是自己的表演好笑,總之她讓華萬霆笑了。這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見到他最真心最自然的笑,真是稀罕了!可惜,他笑的不是時候,笑只會扯痛他的傷口。
「我不是故意要讓你痛,我講笑話只是為了讓你分一下心,別太在意那個傷口,對不起啊!」
她又在說對不起了!華萬霆笑過之後,內心只余下惋惜。為何不是夫妻的他們,反倒會有如此輕松的時刻?他微笑道︰「如此,你倒不如唱歌給我听。」
她眨眨眼楮,想了想,開口輕聲唱道︰「剪一段時光緩緩流淌,流進了月色中微微蕩漾,彈一首小荷淡淡的香……誰采下那一朵昨日的憂傷。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只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這美妙的歌聲似一汩山澗清泉,涓涓流入酗,回味甜美而清透。節奏有一些紆徐,意境頗為悠然,極適合不能有情緒波動的病人。他凝視著她的明眸皓齒,一個感性的瞬間,手慢慢抬了起來……
「螢火蟲點亮夜的星光,誰為我添一件夢的衣裳。」她唱著唱著,見他伸出手臂,忙問,「你要什麼?喝水是不是?我幫你!」
什麼,喝水?他慘然暗笑。對,喝水吧,他剛才一定是想喝水了,不然他伸出手去做什麼呢?
「來,少喝一點,水太涼。」蘇安琪望了望天色道,「天擦黑了,待會兒去客棧里喝。」
他點了點頭,水只濕了一下嘴唇而已。
「莊主!」車外是言自在的聲音,「天色已晚,咱們就在前面這家客棧落腳吧!」
「好。」華萬霆應了一聲,在蘇安琪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娘親!」傾雪剛剛睡醒,精神大振,不過還是要抱抱。
清兒慢慢解釋道︰「小姐,你的娘親受傷了,不能抱抱。奴婢來抱吧!」
蘇安琪來到傾雪身邊,蹲下去,笑眯眯道︰「不能抱抱,先親親,好不好?傾雪來親一個。」
這小孩真過分,居然還嘴對嘴地親親,讓華萬霆看在眼里,心里酸溜溜的。他低咳一聲道︰「進去吧,外面風大。」
店小二一見來人,便知道是大主顧。他殷勤地將一干人等讓進門,按照言自在的吩咐一一安排了客房。
為了照顧方便,言自在與華萬霆同住一間上房,隔壁的里外間住著蘇安琪、傾雪和華以萱。他們當中有幾個傷病號,晚飯就簡單地在各自房間解決。
蘇安琪來華萬霆的房間簡單問候了幾句,便回去陪伴傾雪了。言自在覺得自己有點多余,耽誤了莊主的好事,而華萬霆卻說沒關系。
他躺在床上,輕撫著隱隱作痛的傷口,恐怕這一夜難以成眠。
「莊主,婚禮要不要推遲?」言自在問。
「嗯,我回去給皇上寫折子,不過他未必準許。」華萬霆心想,如果自己是皇上,一定不準延遲婚期,不過他的折子仍然要遞,而且要寫得漂亮,「反正睡不著,干脆……扶我起來吧!」
言自在幫忙研磨,華萬霆冥思須臾才落筆。對于言自在,他向來不避諱什麼。言自在看到了他流暢的文字,不禁問道︰「莊主只字不提東宮主使?那些刺客全都死了,這是個驗明正身的機會。」
「不提,」他邊寫邊說,如果不是帶著傷,他恐怕又要笑了,「他已經夠失望了。」
「對啊!」言自在見到華萬霆不僅全身而退且還帶回了梅若鄰,已是大喜過望,雖然指婚的消息令他錯愕,但讓太子損兵折將一事又讓他得意起來,「寫好了,我去送。」
「明日一早,找個人去送就行了,你隨我回家準備婚事。」他擱筆道。
「要準備婚事啦,這不是才要推遲麼?」言自在皮笑肉不笑,「莊主打算如何迎娶公主?」
「小子,」他瞥了他一眼,走回床邊坐下,「該有的禮數一樣也少不得!怎麼娶?你說我還能怎麼娶!」
言自在見華萬霆一臉不悅,也不好頂撞他,翻休妻的舊賬。他只哼哼唧唧道︰「這個我不在行,老胡歲數大,他懂得多。」
「公主面前,一定要給我表現得恭順得體。我不管你們心里怎麼向著若鄰,不許表現出來!听見沒有?」
言自在拱手回答遵命,扶著華萬霆躺了下來。
平躺的瞬間,傷口又狠狠地痛了。他微微皺了皺眉,合眼。剛剛奏折上寫的分明是有關于婚事的種種難處,卻不知為何,他此時此刻居然想的是那個被姑娘為難的小伙子第三次應當如何去拍禿頭壯漢,之後會不會有第四次……
也許,這樣可以讓他忘了疼吧?
翌日,傾雪如何也不肯給爹娘單獨相處的機會,哭著鬧著要三人同車。蘇安琪十分樂于接受她的小救星在場。
見爹爹的眉目不甚疏朗,又想起言叔的囑咐,傾雪對華萬霆說︰「爹爹病了吧?傾雪不吵,只要看著你,幫你吹吹,就不疼了。」她撅起小嘴,對著華萬霆呼呼地吹氣,而後笑眯眯道,「你好些了吧?」
華萬霆本想點點頭,卻不料馬車驟然一顛,他緊抓著座位,咬住牙關。
「我說,車把式,勞駕你穩當著點!」蘇安琪掀起窗簾,見到一地狼藉又向著車外喊道,「先慢下來,到了坦途再跑吧!」
車子當時慢了下來。
「爹爹還是疼吧?傾雪再給你吹吹!」傾雪剛把小嘴撅起來,便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去拉蘇安琪,「娘親一起來幫爹吹吹!」
蘇安琪不好拒絕,只好配合傾雪,一起吹了半天,臨了她還要假天真似的問︰「怎麼樣,還疼嗎?」
華萬霆勾了勾唇角,盡管唇色有一些蒼白,但眼中盛滿溫暖與平和的心緒,輕聲道︰「不疼。」
「哦!好嘍!好嘍!」傾雪歡喜地蹦了幾下。
三人的情緒在馬車里化作融融的暖意。
蘇安琪看不出,眼前這個傷身又傷心的男人究竟是與她一起逢場作戲,還是假戲真做。她竟可以從那雙眸子中感覺到十分深刻的好感,如此發展下去,她恐怕將要惹出新的麻煩了。華萬霆是一個把情緒埋得很深的人,她不能輕易相信,不可妄加揣測,誰知道他又在打什麼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