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以後，蘇小憩了半個時辰。
她根本沒能睡著，因為她一旦閉上眼楮，那些噩夢就會重新浮現在她眼前。
情情愛愛，卿卿我我，如今想來，都是廢物，簡直可笑。
就因為林皓軒偶爾給她的一個笑，偶爾夸贊她幾句，她怎麼就會蠢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賠了上去？
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她的愚蠢和幼稚。
所以，上天才會給她一個機會，讓她重活一次。
既然如此，既然連上天都在幫她，她怎麼好意思辜負天意？
重活一次，看著林皓軒怎麼死，讓他生不如死，死後墮進十八層地獄，將會是她人生最大，也是唯一的樂趣。
「小姐？小姐？牛叔他們回來了，說是有事要向小姐稟報。」
床邊，蘇爹身丫鬟翠兒正忐忑不安，帶著絲害怕，眼神閃爍地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小姐自從今天早上醒來，整個人都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從前的小姐，雖然也很少笑，可卻從來不會像現在這般，陰鷙，冰冷，看著任何人的眼神都凌厲得好像兩把會扎人的尖刀。
牛叔帶回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所以，翠兒有些害怕，不知道小姐听了這個消息，會不會生氣。
「什麼事？」蘇抬頭，看向翠兒。
這個小丫頭，她從前對她一直都算不得好，總覺得她不過是自己身邊一個小跟班。可沒想到，臨死前，她最後看到的人，居然是她。
死到臨頭，蘇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了一個從小陪在身邊的丫鬟翠兒，滿眼是淚地跪在林皓軒腳邊，懇求他讓她將她的主子好生安葬。
想到這里，蘇面上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對翠兒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神色。
見蘇的臉色不再向先前那麼可怕，翠兒這才鼓起膽子，把話接了下去。
「是這樣的，小姐，牛叔他們說七殿下現在正在梁府，他把他們給擋住了，不容許他們進梁小姐的閨房。」
七殿下？
蘇秀眉微擰。
林靜軒？
今天是十一月初八，往年的這個時候，林靜軒一般都會和他的手下出城打獵，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回來。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梁府？
是了，一定是听說他的心上人有難，所以他才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呵，哈哈。
好一個梁紅姝，倒確實有些手段，能讓那些男人，一個兩個都繞著她團團轉。
蘇上輩子對林靜軒沒什麼印象，只不過，偶爾在朝堂和酒館見過他幾面。
可如今，因為太過痛恨林皓軒和梁紅姝，所有和他們兩人關系親密的人，自然而然都被她劃歸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小姐，牛叔讓我問您，應該怎麼辦？」
翠兒擔憂地看著蘇，心里慌慌的，她還沒有忘記，剛才，她在蘇臉上看到的，那陰沉而又蕭殺的表情。
「那，你讓他們先回來，過幾天，我再親自帶人去。」
只要梁紅姝的人在她府上，蘇料那些信件也不會長了翅膀，憑空飛走。
阿爹雖然在朝中勢大，可，越是位高權重的人，往往眼紅他，恨他的人也越多。
上一輩子，起先，還有大哥在操持，可，自從大哥死後，她的其余幾個哥哥，包括她爹，都太不知收斂，結黨營私，中飽私囊，處處遭人詬病，最後終于被林皓軒借機扳倒，統統被罷官，流放到了邊關。
蘇雖然恨極了梁紅姝，可她並不打算把事情做得太絕。
如非必要，她不想為阿爹，還有她那幾個哥哥在朝中再樹強敵。
回憶起了過去，蘇臉上的表情又開始變得冷凝。
翠兒在旁邊惴惴不安地看著她。
對小丫鬟翠兒來說，她生命中唯一最重要的人，就是把她從街上的流民堆里撿回來的小姐。
從她開始記事起，她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得一個小姐。
小姐憂，她便憂，小姐愁，她就愁。
這麼些年來，翠兒自認為，早就已經把蘇的脾性模了個通透。
可今兒個，她實在是吃不準了。
為什麼小姐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小姐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忍受著某種極大的痛苦？
蘇的難過便是翠兒的難過，蘇的痛，就是翠兒的痛。
因此，蘇臉色如此之差，翠兒心中疼痛，不知不覺，竟然落下了淚來。
「小姐，你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今兒早上起來，臉色就一直那麼差？是不是有誰惹了小姐生氣？小姐，你把那個人告訴翠兒，翠兒想辦法幫小姐報仇！」
翠兒眼淚汪汪地看著蘇，臉上的神情堅定而又無畏。
蘇心中頓時一暖，拉過翠兒的手，輕輕地捂在了自己的掌心。
「沒事，我昨兒晚上就是做了個噩夢，所以心情才不好。你別瞎想，我能有什麼事？京城的地面，沒人敢得罪我。」
「嗚嗚……小姐……小姐沒事就好，小姐不知道，翠兒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夢到小姐……小姐……不管怎麼樣，小姐活著就好……」
蘇的溫言軟語，非但沒有能安慰到翠兒，反而仿佛觸動了翠兒的傷心事，翠兒越哭越大聲了起來。
誰能料到，兩世為人，她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去而復返，最貼心，最可靠的，居然會是這麼一個從來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小丫鬟？
有那麼一瞬間，蘇冰封的心似乎奔過了一股急促的暖流。
她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表情看著翠兒道︰「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對了，你吩咐一下牛叔，讓他把兒子帶進府來吧。那牛二雖然笨了些，可為人還算老實，就讓他在府里做個小廝，也無妨。」
蘇這麼一說，翠兒的小臉立即一紅，不可思議地抬起了頭來。
真的嗎？
牛大哥真的可以入府來和她一起做事？
可，先前，小姐不是一直嫌棄牛大哥太笨，不願意讓他入府的嗎？
不管怎麼樣，蘇願意讓牛二入府，翠兒心中歡喜無限。
翠兒臉上的悲傷與痛苦立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幸福而又嬌羞的紅暈，她羞羞答答向蘇道了聲謝︰「那，翠兒就代牛哥哥先謝謝小姐了。小姐，若沒事的話，翠兒就先下去了。」
蘇含笑看著翠兒。
她那麼著急，應該是想把這件事盡快告訴牛二。
「也罷，你先去吧。」
蘇揮了揮手，臉色溫和地送走了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