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眸色更深。
她目不轉楮地看著林靜軒。
突然,翠兒等人發出了一聲驚叫,只見蘇掀開了被褥,竟然不顧自己大病初愈,搖搖晃晃,腳步虛浮地走到了林靜軒跟前。
她抬起螓首,眼也不眨地看著林靜軒。
然後,在眾人詫異的驚呼聲、以及林靜軒微微一怔的眼神中,蘇竟然毫不猶豫,盈盈向林靜軒拜倒了下去。
這是標準的跪姿,是向人懇求,甚至乞求的姿態。
「民女自知身份低賤,王爺要民女跪,民女不得不跪。」
蘇看著林靜軒,面色平靜,聲音單調、毫無起伏地道。
「只是不知民女跪過之後,王爺是否就會收回成命?王爺,你也看到了,民女自幼命小福薄,隔三岔五便會大病一場,恐怕不能長久,民女實在是不想把晦氣帶進王府。再者,民女雖然身份輕微,遠不如王爺這般高貴,但古人有雲,匹夫尚且不能奪其志。民女雖然不是男子,但自問還是比匹夫要強一些。王爺有所不知,民女自幼就曾立下重誓,此生不嫁王侯,不為貴婦,只願覓得一位對民女一心一意,心無旁騖的夫郎,民女願從此不再著這身綾羅綢緞,自此以後,布衣素面,洗手做羹湯!」
蘇說罷,抬起頭來,黑眸銳利,無所畏懼地迎向了林靜軒。
打蛇要打七寸。
拒絕林靜軒,最好的辦法,不是強硬地拒絕他,不是非要把他趕走,而是讓他知道,他根本達不到她的要求。
林靜軒呆呆地看著蘇。
她下了床,目光銳利,筆直地朝他走來,他本來已經做好準備,要應對她的一切責難,或是答應她的一切要求。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對他說出這一番話來。
讓他放棄這世間成千上百的美人,從此以後,專心致志,只守著她一個?
林靜軒滿心嘲諷,一時間只想找把斧子劈開蘇的腦袋,看看那里面到底是怎麼長的。
她瘋了不成?
滿朝文武,朝堂內外,只要稍微有點權勢,稍微有點地位的,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姬妾成群?
多娶,不光光是為了滿足身體的需要。
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女人,需要這些朝中大小官員的女兒為他們編織出一張錯綜復雜,無比稠密的人際關系網來。
狡兔尚且還有三窟。
只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有哪一個,會把自己單獨吊死在一棵樹上?
只娶她一人,不是擺明了,從今往後,要與相府生死與共,榮辱共焉?
讓他?和力保新帝的蘇允綁在一條船上?絕不可能。他又沒有瘋!
婦人之見。
女人,果然永遠也不要指望她們懂得國事和政事。
林靜軒不屑一顧地看著蘇。
他想也不想,輕描淡寫地拒絕了蘇︰「這不可能。本王怎麼可能只娶你一名正妃?除了這個條件,別的我什麼都能答應。你要我發誓,或是立下字據,無論將來發生什麼,都永保你的正妃之位,本王也一樣可以答應。」
發誓?
立下字據?
當初林皓軒不也信誓旦旦在金鑾殿上發下了重誓?
當初林皓軒不也立下聖旨,將來一定會迎她為後?
發誓和字據若能當真,這世上又怎麼會存在背信棄義這四個字?
莫非在他林靜軒眼里,她就真的這麼的愚蠢,這般幼稚?
蘇眼神冰冷,銳利如刀地看著林靜軒。
他似乎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她是說她不想嫁給他。
而不是在和他談條件,只要他不娶小,不納妾,她就會答應嫁給他。
他以為他是誰?
似他這般骯髒下流,齷齪不堪的男人,十個,一百個堆起來,她都不屑多看一眼。
她什麼時候告訴他,只要他不另娶,她就會願意嫁給他了?
真是滑稽,可笑之至。
蘇本來不想和林靜軒鬧僵的。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希望,自己能夠心平氣和,客客氣氣地把他送出相府。
可,很顯然,林靜軒的腦袋構造似乎與她完全不同。
和他不管講什麼,都只能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蘇冷眼看著林靜軒。她俯身,拍了拍身下的羅裙,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板從林靜軒面前站了起來。
「不,王爺,你錯了。」
蘇看著林靜軒,淡淡一笑。
這笑中,有嫵媚,有妖嬈,也有揮之不去,仿佛冰冷的蛛絲一般將人狠狠纏繞到無法呼吸的徹骨寒意。
「我不是在和你說,只要你不另娶,我就會願意嫁給你。」
「我是在告訴你,你的名聲太臭,太過下流,讓我倒足了胃口。這一輩子,無論如何,哪怕你跳到黃河里洗月兌了這層皮,我都不可能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