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肆穿著仿湖綢的上好料子衣,人長的白白淨淨透著一股子聰明勁,歲數不大,臉上揚笑倒像是鄰家的弟弟一般。光看樣子,便是大富之家的小肆,她何時認得富家老爺?
那小肆笑嘻嘻,就是不說。顧蓮香只好再問︰「你家老爺可有說什麼?」
那小肆答道︰「老爺吩咐姑娘只管收下便成,別的不許小的說。」
顧蓮香心里可是百般好奇,這位老爺可真沒意思,只說送東西卻什麼也不說,這不是存心吊人胃口嗎?把所有認識的人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顧蓮香問︰「府上可是姓秦?」想來想去,恐怕就數秦掌櫃最有可疑。
可不想,那小肆搖搖頭道︰「不姓秦。」
啊?不是秦掌櫃?顧蓮香一怔,哪會是誰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不等她再開口,那小肆把手里的絹布塞到顧蓮香手里,躬身作揖便一溜煙的跑了。
顧蓮香站在門口,抱著兩匹上好的絹布料子一時之間是哭笑不得,抬頭看天,天氣不錯,指不定今天是個吉日呢。
遠遠見那小肆一下就跑出巷口,顧蓮香也只得把絹布收下,返身回屋,她特意看了一下掛在門上的黃歷,果然今日是個吉日,還是大吉,事事順意。
回到屋里,顧蓮香把那兩匹絹布打開,是上好的仿府綢絹料,料子輕滑透氣結實,上面還有斜紋花樣,這料子真心不便宜,只有大的布料店才會出售這樣的上佳料子。
誰這麼大手筆?
顧蓮香突然想到一事,以前她在王家村不也是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嗎?那位她都快忘了的三少爺不也是曾這樣暗中偷偷送她東西的嗎?唉呀,不會是……不會是哪人吧?她一下緊張起來,心里也不安起來,可是細細想來,不應該是哪人,京城離青州雖然不遠,可那人也不會突然上京來,應該不會是三少爺。這一想倒不打緊,可她又不知道為何想起正月里,曾有一天在街上看到一個相似的背影。
突然之間,顧蓮香只覺得心里萬分不舒服。
不會是那人。絕對不是。
不過,這料子是誰送的?
一時之間,顧蓮香也想不到任何頭緒,兩匹料子一匹是桃花淺粉色,另一匹是青葉綠最宜扎做女敕葉。不考慮別的,這兩匹料子她是真心喜歡,看著看著,她突然想做絹花,忙不迭的把東西翻了出來,用鐵絲與細竹條扎了一個花架子,毫不客氣的把這兩匹布料裁開,又大大小小分開裁好,最後細心的從下往上把絹布一塊一塊蒙到花架上,大約一個時辰後,一朵漂亮的盛開的荷花便扎好了。遠遠看去,像一朵真花。
趁著興起,顧蓮香難得在得知白惜安出事後靜下心來扎絹花,直到大大小小做了五朵絹花後,她才停下手,揉揉肩膀,再看窗外,不知不覺,已近傍晚。去廚房胡亂吃了些東西,顧蓮香把新做好的絹花拿到雜貨鋪里。
打開門沒多久,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香姐兒,想我了吧!哈哈哈哈。」金眼雕沖進鋪子里,一副得意的樣子。
見他左邊臉上紅青著一大塊,顧蓮香問︰「喲,譚少俠這是打哪來呀?莫不是打架去了?贏了還是輸了?」
下意識的模模臉,金眼雕有幾分扭捏的道︰「對了,你最近怎麼不找我去呀?」
看這樣子,恐怕是打架打輸了吧。若是贏了,按金眼雕的性子早得意洋洋的用一副不可一世的口氣說小爺是誰呀,誰敢和小爺打架。
想著想著,顧蓮香倒笑了起來,金眼雕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怔怔看著她。清咳一聲,顧蓮香笑道︰「最近事情多,起早貪黑的,沒去找譚少俠玩,還望少俠見諒。」
見顧蓮香服軟,金眼雕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站在櫃台前,見顧蓮香拿出一朵荷花來,奇怪的咦了一聲︰「今年的荷花開的還真早。」說完,伸手拿起,湊到鼻尖處聞了下,「啊,怎麼……怎麼沒香氣?」金眼雕傻傻抬頭向顧蓮香看去。
強忍笑意,顧蓮香示意道︰「你再好好看看。」
金眼雕仔細一看︰「喲,原來是假的呀。香姐兒,這是你做的嗎?做的可真好,都可以以假亂真了。」
顧蓮香笑道︰「下午有人送了兩匹上好的料子,上面還有花紋呢,扎出荷花來,還能看出上的紋理,可不就像真的了。」
金眼雕呵呵一笑,眉眼處盡是得意之色︰「那料子可是上好的府綢絹料,全京城也就二十來匹呢。」
得,听了這話,顧蓮香可算是知道誰送她的料子了。
定定看著金眼雕,顧蓮香道︰「干嘛想著送我料子?還有,那小肆嘴可嚴了,口口聲聲‘老爺不讓我說’。不過就我看來,這位老爺可真年輕。」
金眼雕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模鼻子,眼楮轉了一圈,訕訕笑道︰「這不是怕你不接受嘛。」
顧蓮香心里挺美的,不管金眼雕出于什麼目的,能想著送東西給她終歸是份好意。
「謝謝呀,那料子我很喜歡。」
「你……你喜歡就好。」金眼雕裂嘴笑了起來,那個樣子可真像個開心的孩子。
「那料子貴嗎?」心意可以接受,可是金眼雕剛剛也說了,那料子全京城也不過二十匹。
金眼雕斜眼看來︰「怎麼,還想著給我銀子?」
顧蓮香還真是這個意思,心意她可以接受,可金眼雕送的這禮物也太貴重了。她道︰「如果我給,你要不要?」
金眼雕一下怒了起來︰「怎麼,看不起我?」
真像只容易炸毛的小貓呀,見他生氣,顧蓮香也不怕他,笑道︰「你想要我還付不出來呢。可是呢,我也不能平白佔你這好處,不然以後還有這麼好的料子你怎麼會想的起我。我是想,我這絹花生意也算你一份好了,等這荷花賣了,給你一半銀子,你看怎麼樣?」
金眼雕原還以為顧蓮香要和他說什麼錢不錢的事情,雖然還是提到了銀子,可是這番說法倒讓他有幾分心動。斂了臉上的怒氣,金眼雕嘟著嘴仔細想著。
見金眼雕一副猶豫神色,顧蓮香又道︰「我知道譚少俠是日月幫的大人物,這些小錢你也不放在眼里,可是這世上哪有人會嫌錢多,多些錢在手里辦起事情來也方便些。」金眼雕送她東西是好意,可顧蓮香不想憑白無故就佔了便宜,往長遠了說不是好事。顧蓮香還有另外一方面的考慮,金眼雕背景不俗,與他搞好關系,好處大過壞處。
金眼雕雖然脾氣不好易沖動,可也不是真的不學無術。顧蓮香若真說給他銀子,他心里指不定還真就看低了顧蓮香,可顧蓮香也說的好,這世人還真沒有人會嫌錢少,想了想,金眼雕道︰「那成,這事就這麼定了。你這絹花可是獨一份,我在京里就不曾見過別的地方有。以後指不定你還真能做成大買賣呢。」
「那就借譚少俠吉言了。」
兩人閑說了會話,金眼雕正吵吵嚷嚷著讓顧蓮香明天請他吃好吃的,顧蓮香抬頭,便見一人進了鋪子,是哥哥。
顧蓮香這臉上剛揚起笑,卻只听顧志剛惡聲惡氣的道︰「你小子在這干嘛?」
凝神看去,她哥這是準備要揍金眼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