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雲閣寢殿內
海瀾懷里抱著阿黃,阿黃已經睡著了,小小的下巴搭在海瀾的胳膊彎上。海瀾神色復雜地站在窗前,望著西偏殿的方向,今天早上那里還住著藍晟,如今藍晟走了,覺得心好像突然空了一角。
海瀾低頭看著阿黃的小小睡顏,回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和藍晟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不曾放下對他的戒心,但是相處的也十分愉快,藍晟是一個很會逗人開心的男子,和他在一起總是能忘記一切煩惱。
他與夜晟不但長得像,連性子也像,相處中不自覺地就將兩個人合二為一了,她知道這樣不對,無論對夜晟或者對他都不好,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她知道自己慢慢地貪戀上了藍晟給她的快樂,給她的溫暖。藍晟就像是一劑毒藥慢慢地侵蝕了她的心,而給她下毒的人正是夜晟。
就在剛才方秀珠進宮了,還讓宮侍給她送來了一封信,是藍晟寫給她的,他在信里說他已經查出朱雪是一年前在蘭雅軒消失的玉林公子,而朱雪的小侍猴兒才是真正的朱雪,司琴爹身侍衛辛澄則是西齊丞相朱敏的女兒朱心澄。
他在司家案發的時候就從西齊把丞相的管家朱斌給偷換了出來,今日到了京城,他給朱斌喂了毒藥送交給了大理寺卿方秀珠,只要朱斌出面指認了猴兒和辛澄的身份,事情就真相大白了,他希望她不要為了司家的事再煩惱,一定要快樂。
他還交待她要好好照顧阿黃,不要讓它受了委屈,也不要忘了想他,等下次見面的時候他會親口對她說出他的身份,他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身邊,做她的男人,給她溫暖,給她依靠,不帶任何目的,不帶任何欺騙,只做一個愛慕她的男人,而不是以一個男寵的身份留在瀾雲閣。
他最後還說,她是他這輩子認定的女人,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開她,上天入地都要陪著他,看到這里的時候,海瀾的眼圈紅了,耳邊想起了前世自己的誓言「晟,如果有來世讓我再好好的愛你」真的是她的晟嗎?如果不是為什麼他們會說同樣的話?晟,你認出是我了嗎,我是童雨呀,愛著你的童雨呀,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秋桐已經進來半天了,看見海瀾那悲傷的樣子他有些不忍,可她知道她是為了藍晟,藍晟走了,木瑾雲回來了,他就是要告訴她木瑾雲派人送信約她在瀾雲山莊見面。
不知過了多久,海瀾轉過身看見了門口的秋桐︰「秋桐,我想靜一靜,這幾天我誰都不見,誰來找我都給我擋回去,給我小叔叔送個信,讓他給我請個病假。」
秋桐剛要說木瑾雲約她見面,就看見海瀾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疲憊的抱著熟睡的阿黃躺在了床上,臉上還掛著淚珠。他走過去給她蓋上錦被,掖了掖被角就走了出去。
門外的六月見秋桐走了出來,忙問道︰「秋總管,殿下這次去穿什麼衣服?是那件紅色的騎馬裝嗎,還是那件大紅色的宮裝?」木瑾雲最喜歡看海瀾穿紅色的衣服,海瀾因此做了很多紅色的衣服,每次木瑾雲過來或是她去都會穿紅色的衣服。
秋桐面色不愉地說︰「下去做你的事吧,這幾天不要打擾殿下」。
「啥?殿下不去見瑾雲皇子了?」六月長大了嘴巴,顯然是很震驚的樣子。
秋桐也不理會他,徑直走出了瀾雲閣,今天是他出宮查賬的日子,已經耽誤了大半天了,外面的那些掌櫃肯定著急了,而且他也好久沒有見過父親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御書房
方秀珠走了,整個御書房就剩下了女皇和李嬤嬤,女皇有些疲憊地站起身來走到偏殿,在鳳塌上斜躺了下來,李嬤嬤走過來給她按摩︰「陛下今天累壞了吧,不過司家的事情總算是查清楚了,陛下也可以放心了」
「查清楚了?朕怎麼覺得越來越復雜了呢?」女皇若有所思的用手反復的撫模著額頭。
「恕老奴愚鈍,那方大人已經帶來了那個朱斌的證詞,雖說還沒來得及審訊猴兒和辛澄,可是有那朱斌的指認,招供也是早晚的事情。而且方大人不是也說了,那個假的朱雪十有八九就是猴兒殺死的,再加上司昭說的那些證據,司家不就能證明清白了嗎?」李嬤嬤感到有些困惑。
「司家是清白了,可是朕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方秀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那番關于死亡時間和凶手特征的推測,朕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還有那個朱斌是誰從西齊給弄來的?」
「陛下這麼一說,老奴倒是也有些疑問,就是剛剛司昭對司琴那封親筆書信的一番比對,也不是司昭這種武將出身的人能夠精通的,就說那玉版紙里面的紫竹可以吸收墨里面的什麼植物膠,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而且那個植物膠老奴是聞所未聞,但是事實還的確如他所說的不差分毫。」
「不錯,朕最後又問過他關于案件的其他疑點,他說他也不清楚,朕看他不是不清楚,而是不想說,他不想得罪人呀,司家人什麼時候也學得如此世故圓滑了,看來司家這次能化險為夷,背後有高人指點呀」女皇感嘆了一聲。
「哦?會是司家暗部嗎?」
「不會,司家暗部雖是司家的一張王牌,可如今司家人已經沒有了龍鳳手鐲,沒有號令暗部的信物了,而且暗部的強大在于它暗中的力量,而這次用的多是明謀,不是暗部的行事風格」。
「老奴還有一事不明,為什麼他們非要拿西南軍事布防圖來陷害司家呢,司昭掌管整個西北軍,用西北的軍事布防圖不是更容易得逞嗎?」
女皇微微一笑︰「如果那樣的話還怎麼一箭雙雕,將司琴和司昭一網打盡呢?」看著李嬤嬤那疑惑的眼神,女皇接著說道︰「每份軍事布防圖都有三份,朕這里有一份,兵部尚書司琴那里有一份,軍隊統帥那里有一份。
如果是用西北的軍事布防圖,要麼陷害司琴,要麼陷害司昭,司家只能有一人遭殃,而用西南的布防圖則不然,司昭那里沒有,這份圖如果從司琴手里流出,送到司昭手里,再從司昭手里送到西齊,就把司琴和司昭串了起來,一個也跑不了」。
「陛下高明呀,這麼深的計謀都能被陛下看出來了,那陛下最後問司昭的那些疑點,其實陛下都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女皇面露贊賞的神色︰「的確,朕在問他之前就想通了里面的關竅了,朕只是想試探試探他,看他知道多少,他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女皇停頓了一下,坐起身來︰「你以為這件事情沒有內鬼能成事?那張西南軍事布防圖就怎麼到了西齊人的手中了?為了自己的私利居然置國家大義于不顧」女皇隨手拿起一個杯子摔到了地上「那封八百里加急才到了朕的手中有多久,朕還特意下了封口令,可是第二天怎麼就有大臣質問朕了?把朕弄得灰頭土臉,他們分明是把朕也給算計進去了」女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隱隱有發怒的跡象。
「陛下息怒,不是還有朱斌和朱雪他們嗎?審問一下不就知道了?」李嬤嬤小心地說道。
「哼,你以為他們會知道這麼機密的事情嗎?他們只是馬前的卒子,而且即使他們知道,他們會告訴你嗎?就算不為了自己著想,也要為家里人著想,朱斌一家的生死全握在朱敏手里。」女皇恨恨地說道。
女皇突然站了起來︰「就算他們不說,就當朕是傻子嗎?就當真以為朕不知道嗎?」這些年,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方面是對杜君來有愧疚之心,另一方面,她的小瀾兒還沒有長大,她不能操之過急,沒想到他們竟然為了爭奪皇位,與西齊人勾結了起來,這是要毀我大周呀。
杜君來呀杜君來,你是被仇恨迷了眼楮了嗎?當然這些心里話她是不會和李嬤嬤說的,作為一個帝王隨時都要防備身邊最親密的人背叛她,她賭不起。
瀾雲山莊松雲院
一間方廳的正中擺著一張長方形的紅木雕花的桌子,上面擺滿了各種菜肴,足足有三十六樣菜,這些都是李海瀾平時愛吃的,也是木瑾雲親自下廚做的。木瑾雲坐在桌子的一側呆呆地看著一桌子的飯菜,依舊眼神空洞,面無表情。
一邊的于總管皺著眉頭,「這都快掌燈了,六殿下怎麼還不來呢?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了?主子千里迢迢地從南風國趕過來,連歇都沒歇,就在廚房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的菜,這六殿下要是不來,可怎麼辦呢?」于總管在心里面急的火燒火燎的,還要安慰木瑾雲︰「殿下不要著急,奴才想六殿下肯定是在路上耽擱了,馬上就會過來的。」
木瑾雲依然沒有動,這時門外有個小童進來稟報︰「回稟木公子,奴才讓侍衛給六殿下送了信後就一直等在宮門口,等了一下午也不見六殿下的馬車出來,只看見了秋總管,秋總管說六殿下心情不好,今天,今天就不過來了,奴才又在那里等了好一陣子,看著實在是等不到六殿下了這才回來的。」看著木瑾雲那越來越陰沉的臉色,他越說聲越小。
他是瀾雲山莊的家生奴才小安子,雖然瀾雲山莊是李海瀾的產業,不過李海瀾和木瑾雲的關系大家都知道,所以木瑾雲在瀾雲山莊比李海瀾還像個主子,他自然不敢怠慢。
他知道木瑾雲平時不愛接觸生人,身邊除了那個于總管,就是李海瀾了。他想老天真是不公平,這美的像謫仙的一個人怎麼讓他得了這樣的怪病,平時像個木頭人似的,也不知道六殿下怎麼就喜歡上了他?
小安子在心里搖了搖頭,感慨了一番,看見于總管揮了揮手,他就馬上起身出去了。
屋內的氣壓更低了,于總管干笑了兩聲︰「呵呵,殿下趕路也累了,既然六殿下今個兒不來了,您還是早點用膳,早早歇著吧。待明兒個老奴親自去請,一定把六殿下給您請過來」。
「暗五來信了嗎?」木瑾雲的思維總是跳躍的非常快,不過于總管已經習慣了,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自然對他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
「回殿下,暗五只回了四個字——查無此人」于總管小心地觀察著木瑾雲的臉色,暗部里面的暗五主要就是做情報的,無論什麼人,什麼事,只要暗五出馬就沒有查不到的,除非是真的就沒有藍晟這麼個人。
木瑾雲的眼楮動了動︰「你什麼時候給暗五發的消息?」
「是五天前,我們來大周的前一天的晚上」
「那你又是什麼時間收到暗五傳回來的消息?」
「今日上午我們到達瀾雲山莊的時候,奴才收到了回信,是暗五的手下追風送來的」于管家思索了半天,他不知道殿下為什麼這麼問?他們從南風一路過來,給五行門的聯絡點都留了暗號,他們知道門主來了大周也不奇怪,不過剛到大周就收到了暗五的消息,是不是太快了一點,而這個暗五也是五個堂主中最神秘的一個。
木槿雲再也沒有說話,沉默地走進了他的臥室,站在床邊看了一會睡在床榻上的那只白色波斯貓,然後挨著那只貓也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