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但陽照在臉上,暖洋洋的,可是海瀾一點暖意也沒有,她突然覺得很憋悶,她吩咐三月去叫上李嬌,她要出宮去走走。
海瀾與三月、李嬌三人沒有坐馬車,而是步行出宮,她自從來到大周還沒有真正地逛過街,今天她要好好地逛逛京城。出了宮在三月的指引下,他們來到了京城最繁華的地段,道路兩旁商鋪林立,有點現代步行街的感覺。
海瀾問三月︰「秋桐的父親在哪間鋪子做掌櫃?」
「就是前面的那間永盛綢緞莊,殿上的這件綠色宮裝還是秋掌櫃送到布料呢,听說是從西齊人那里買的。」
「哦?為什麼要從西齊人那里買呢?」
「殿下有所不知,西齊還是延續以前那種男耕女織的生活方式,大多數女子都會織布,刺繡,但大周的女子已經不會這些東西了,而大周的男子又不擅長從事這類的事情,所以大周的綢緞布匹及針織刺繡都不如西齊的好。有一些膽大的商人就從西齊運來好的綢緞和繡品來在大周私下里兜售,很受歡迎。」
「為什麼不敢公開的賣給店鋪呢?」
「大周和西齊常年在打仗,而且大周每年都有很多男子不滿朝廷的制度而偷偷地跑到西齊去,所以大周禁止了和西齊的邊境貿易,也禁止大周的男子去西齊做生意。只有一些膽大的西齊人偷偷地跑到大周來賣一些緊俏的商品,再賣些糧食運回去。」
「西齊缺糧?」
「是的殿下,西齊地處西部,那里多是一些沙漠丘陵,不適合種莊稼,所以常年缺糧,特別是軍糧,西齊的將士經常吃不飽肚子,要不是這樣,他們早打過來了」,三月突然捂住了嘴巴,他好像說得太多了,他小心觀察著海瀾的臉色,好像並沒有注意他說什麼,就在他以為沒事了的時候,海瀾突然開口問他︰「你是說如果西齊不缺糧食,我們大周的將士就不是西齊的對手了?」
三月愣了一下,又仿佛豁出去了一樣,嚴肅的回答道︰「殿下明鑒,不是奴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那西齊的軍隊里面都是男子,個個英勇善戰。而大周的軍隊里面當兵的大多數是男子,而當將領的卻都是女子,男子參軍打仗只能為了糊口,因為他們就算再英勇也是不會有前途的,奴才試問殿下如果你是男子,你會不顧性命地去戰斗嗎?即使戰死,除了能得到些錢財之外,任何榮譽也得不到,而錢財也只有活著才有用不是嗎?」
「為榮譽而戰?三月你真是令本殿下刮目相看呀,沒想到本殿下的身邊真是藏龍臥虎呀!」
三月打了一個冷顫,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李海瀾也沒有再說什麼,面上不顯,心里卻沉了下去,「看來很早之前她就被很多人盯上了,她的身邊沒有一個是無用的擺設。這個三月絕不是一個小小的二等宮侍這麼簡單,看來她需要培養一些自己的人手才行,暗部再好,還有司家在中間橫著,她用起來也不會得心應手。」
走著走著就來到了永盛綢緞莊的門前,海瀾一行三人走進了綢緞莊。里面的小廝連忙地迎上來招呼李海瀾︰「三位里面請,我們小店最近又進了一批新布料,幾位要不要看看?」
海瀾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看到與秋雲年紀相仿的人,便開口問小廝:「你這里的掌櫃是叫秋雲嗎?」
小廝一看是找掌櫃的,更不敢怠慢,忙回答海瀾︰「這位小姐來的不巧,我們掌櫃剛才有事出去了,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回來,如果小姐有急事的話,可以留下字條,等掌櫃回來小的交給他便是。」
「哦,原來是這樣,留字條那就不用了,我就是過來看看,既然不在那就算了」海瀾說著就往外走。
「小姐請留步」小廝開口叫住了海瀾,海瀾回頭︰「還有什麼事嗎?」
「小姐能不能留下姓名,等秋掌櫃回來小的也好告訴他說小姐來找過他。」
「不用了,我有時間會再過來的」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海瀾剛走,永盛綢緞莊的外堂通向里間的簾子就被掀開了,秋雲和秋桐走了出來。秋雲對秋桐說︰「爹爹猜她是為你而來」,秋桐稍有些動容,他看著海瀾的背影,輕聲說道︰「爹爹,我不想再回宮里了,我想先去十方鎮住一段時間,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那里了,也不知道烈火他們現在如何了?去年爹爹收留的那五十個孩子應該又長大一些了。」
「你去冷靜冷靜也好,想想清楚,雖然薛家對我們有恩,可我也不能讓你賠上一輩子的幸福,我們秋家的男人是要做大事的,你不能像爹爹一樣,這一生都毀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爹爹放心,我知道我該怎麼做,既然卑微換不來愛情,那麼我就要強大起來給她看,讓她離不開我,乖乖地做我的女人。」
「你想明白了就好,千萬不要走爹的老路,既然喜歡就自己正大光明地去爭取。爹看她小小年紀就如此出眾,以後她的男人絕不會少,你要是真看上了她,就不能讓她小瞧了你。什麼初侍?那只是為了報答薛寬的救命之恩,如今她的女兒要放你自由,我們也不稀罕那個低賤的名分,記住了,秋家的男人決不能去乞求別人施舍,喜歡就自己去爭,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爹,兒子我還要拜托您一件事,麻煩您把這封信交給她,她說會為我擺月兌初侍的身份,我的新身份在這封信里已經說清楚了,以後我就不再是六皇女的初侍秋桐,而是十方鎮的獵戶秋胤鴻」。
「別忘了你還有一個身份,以後火煞堂就交給你了,別給秋家的祖先丟臉。」
「是,兒子記下了」。
海瀾一行出了綢緞莊慢慢地向前走去,邊走邊逛,這時看見一家宅院的門口圍滿了人,還隱約听見爭執的聲音,海瀾本想繞過去,可李嬌這時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讓她止住了腳步,她說︰「殿下,這些人都是今年進京趕考的學子們」,海瀾看了看這群人,問李嬌︰「怎麼都是男子?」
「回殿下,朝廷每四年舉行一次大考,今年正好是大考之年,他們都是從鄉試、州試一路考上來的學子,提前三個月來到京城備考,不過因為大周嚴格限制男子官員的數量,因此這些男子考生到了京城也不受重視,很多客棧都被女子考生包下了,他們往往因為沒有地方住宿而流落街頭,所以他們就聚集在一起合租一間大的宅院,這樣既節約房租又有人願意租給他們。」
「哦,原來是這樣,就不知道他們聚集在這兒是想要干什麼?走我們進去看看。」李嬌沒想到六殿下還這麼喜歡湊熱鬧,她怎麼會知道李海瀾前世警察的熱心因子又發作了。
推開人群,李海瀾看見里面有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正在吹胡子瞪眼地在那里叫嚷︰「什麼王法?在這里我就是王法,你們沒錢還想租房?別做夢了,要麼把房租拿來,要麼有多遠滾多遠,去去去,別在這擋了路,一會還有人來看房呢。」
站在他面前那個白衣男子背對著海瀾,看不清樣貌,手里拿著一個折扇,優雅地展開鳳求凰的扇面,緩緩說道︰「我們事先說好了一個月三十兩紋銀,你一下就漲了二十兩,這就是你說的王法?我是相信陸大人的人品才與他口頭約好預定了這套宅院,沒想到陸大人前腳剛走,你這奴才就起了歹心漲起了價錢,你就不怕見官嗎?」
「哼,崇公子也不要在這里危言聳听了,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陸大人把這個院子以每月三十兩的價錢租給你們了?拿出來呀,哈哈哈,拿不出來吧,我勸崇公子也不要管這檔子閑事了,這群窮書生住在哪里關你什麼事呀?沒錢,沒錢就住大街上呀,哈哈哈……」
「放肆,你是誰家的狗奴才,居然敢如此侮辱讀書人?」李海瀾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那副嘴臉真是讓人惡心。
「咦?你又是誰呀?哈哈,我知道了,你是相中了崇家大公子了吧,想替他打抱不平?」
崇耀順著聲音轉過了頭,看見一個綠衣女子,娉婷而立,妖嬈生姿,雖然戴著輕紗遮面,也難掩傾城之顏。崇耀在心里暗自猜想︰「這是誰家的女子呢?看樣子非富即貴,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
海瀾沒有注意看崇耀,她慢慢地走到陸管家的面前,陸管家洋洋得意地笑著對海瀾說︰「喲,小姑娘長得還不賴嘛」說著伸出了一直咸豬手想要模海瀾的臉,只听「 嚓」一聲,之後就是殺豬般的嚎叫。
海瀾捏斷了陸管家的一只手腕,接著又踹了他一個跟頭,陸管家大聲喊叫︰「你住、住手,不要過來,我要去告官,天下腳下,王法何在?」
「王法?在這里本殿下就是王法,你一個小小的奴才竟敢對本殿下無理?」
「殿、殿下?你是?六殿下?」陸管家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上給海瀾行禮,「老奴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六殿下在此,請殿下恕罪,饒了老奴吧」,李海瀾在城門口為司昭解圍時,他正好出城探親回來,見過李海瀾,只是當時他跪在地上沒有敢抬頭仔細看清楚,今日一見,雖然隔著輕紗,他確定是李海瀾無疑。
「哼,算你識相,這套宅子是誰的?」
「回殿下,是刑部侍郎陸力媛的宅子,只因陸大人被調到京外任職,這座宅子就空了,本打算把它賣掉,只是倉促之間找不到好的買主,就想先把它租出去。」
「那你為何不租給他們?」海瀾用手指了指周圍的那些學子們。
「回殿下,老奴不知道陸大人已經把房子每月三十兩租給崇公子他們了,崇公子還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老奴就想租個高一點的價錢。」
「陸大人真的沒有和你說過這件事?還是你自己想租個高點的價錢,中飽私囊?嗯?本殿下要听實話,你知道欺騙本殿下的下場。」
「是,是,是老奴想多拿點銀子,老奴家里的老母最近得了重病,陸大人走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殘,守著這個宅子,殿下,老奴也是沒有辦法呀。」
「少在本殿下面前哭窮,你們打算把這個宅子賣多少錢呀?」
「陸大人說好了,這個宅子至少要賣一千兩銀子,多賣的錢就讓老奴用來安置陸府留下的奴才。」
「嗯,這樣吧,本殿下給你一千五百兩銀子,買下這座宅子,你用那五百兩安置那些留下的奴才,如果願意接著在府里干的,每月還按照原來的例錢發放,該拿多少拿多少,你要是願意還可以留下來繼續當管家,你覺得怎麼樣?」
「殿下說的是真的?」
「絕無虛言」
陸管家的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老奴替陸府留下來的奴才謝謝殿下了,我不要殿下那五百兩銀子,我們都願意留下來」,說著說著眼圈也跟著紅了。
「銀子你照樣拿去」一擺手,李嬌拿出三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了陸管家,「這些銀子你拿去,還有把陸府門上的牌匾拆了,寫上‘貢院’二字,以後這里就變成專門接待上京趕考的學子們的驛站,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住宿吃飯,一部分變成書院,讓他們有個學習交流的場所。後續的改造費用本殿下會撥給你,今天你先把他們都接進去好好安頓一下,听明白了嗎?」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陸管家也很高興,他不用失業了,不然她家的妻主還不要了他的命呀。
旁邊那四十幾個學子從海瀾出手打了陸管家,到表明身份,一直到現在買下陸宅變成貢院,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刺激的半天沒有緩過神來,等到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都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全都跪下給海瀾磕頭,口里一直在說著感謝的話,有的則已經泣不成聲了。
他們沒想到六殿下會為他們這些卑微的男子考生出頭,還為他們買下了這座宅院,據說這座府邸是陸家祖上留下來的,是京城里數一數二的豪宅,里面的園林景觀自不必說,就說佔地面積在京城的私宅里面也是最大的。學子里面有一個人是崇耀的遠房表弟,托崇耀在京城給他們租一套宅子備考,卻沒想到能租下這套豪宅,可等他們風塵僕僕地趕來了,房子居然漲價了,他們這些人差不多都是寒門學子,進京趕考的盤纏都是東拼西湊的,哪有那麼多銀子付房租?現在好了,吃住都不花錢,還有人料理飲食起居,只要一心讀書備考就可以了,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呀!
海瀾見這些人情緒如此激動,內心也很不平靜,她希望能為這些人做的更多。這時崇耀開口對眾學子說︰「大家快起來吧,你們好好讀書,就是對六殿下最好的報答了,也不枉費她的一番苦心。」說完眼光熾烈的看著李海瀾︰「六殿下,我說的對嗎?」李海瀾這時才認真地打量起崇耀來,輕輕自語︰「崇家嫡子崇耀,年二十,性溫良,有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