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恍惚間,柳芸芸似醒非醒,感覺有人輕輕的推著她,「小姐,二小姐!」柳芸芸迷迷糊糊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歡歡每次叫自己起床時略帶苦惱的臉。
昨天,柳芸芸就與大哥柳振廷說好了,因為自己不願意經受離別的場面,就不去送他了。所以今兒個一早,柳芸芸並沒有去送離家游學的柳振廷。最近柳家因著升遷,柳府一下子熱鬧起來,祖父去世時得淒涼好象是一場夢,柳芸芸微微皺著眉頭,問道「什麼時辰了?」
「快辰時了,要快些才行了。」歡歡動作快速利落的伺候著柳芸芸穿衣洗漱。
今兒個是柳芸芸跟著何圓表姐推薦過來的教習嬤嬤尹尚宮學規矩的日子。
每次听到教禮儀的尹尚宮的稱謂,柳芸芸都會想到一個電視連續劇︰大長今。
倒不是說尹尚宮長得像大長今里面的那些尚宮們,僅僅是因為「尚宮」這個詞兒,柳芸芸歷史學地差,一度以為「尚宮」都是韓國人呢。
這尹尚宮長得很是怯雨羞雲,完全沒有電視上心狠手辣的那些老尚宮們的那一臉怨婦狀態。以她年將六旬的高齡,依然能給人秀麗清貴的感覺,可見年輕的時候也是位美人。有幾分姿色,有幾分堅韌,在宮里模爬滾打多年,卻沒混成娘娘,一直在低層次打滾兒。一輩子也沒嫁人,從宮里退休後,在金京城大戶人家聚集旦和街某個小巷買了所小宅子安身。
柳芸芸有時候會忍不住想,這尹尚宮是不是也想要當貴妃當娘娘啊?就像上一世的很多女生爭相的勾搭高富帥總裁,搶著去寶馬里哭一樣?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愛這個男人,只要是好吃好穿,榮華富貴,也比嫁給個沒本事沒地位的男人強?
尹尚宮的課程分類很細,有文字部分,柳芸芸暗自做模過,估計這是這尹尚宮自個兒編的教案。也有形體儀軌,還有一些關于禮儀的典故,每次上課,柳芸芸都感覺在上中國電影史或者是西方經濟史一類的歷史課程。可見這尹尚宮有多麼的敬業啊。
柳芸芸每次想起尹尚宮那張怯雨羞雲的臉,就忍不住嘆息,不論是多麼青春靚麗的小姑娘都有年華老去的一天吶。
柳芸芸懷著沉重的心情踏進了「教室」。方慈怕教學的地方不好,怠慢了尹尚宮,是以特地讓下人把柳府環境最好最安靜的漣漪閣收拾出來,給柳芸芸和柳婷婷學規矩用。
「怎麼才過來?。」尹尚宮清冷的聲音響起。
「報告師父,今兒早我大哥啟程去游學,所以晚了一點兒。」柳芸芸趕緊規矩的行了個師徒禮,恭敬的回答道。
尹尚宮打量了柳芸芸一眼,並沒有再做過多的責備。
到底是金京城中有名的教引嬤嬤,尹尚宮上課時很注意學生狀態的調節,還知道給學生安排課間休息。儀軌教育最是嚴謹,動作需要上綱上線的一絲兒不能錯。如果不安排課間休息,估計學生們都要累的雙腿打顫兒了。
今天給柳芸芸講的是女子禮儀六禮之一「拜禮」中的「肅拜」。其實肅拜,為九拜之一,《周禮•春官•大祝》︰「辨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頓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動,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肅拜。」肅拜被稱為軍士和婦女使用的拜禮。
「肅拜,但俯下手,今時是也。肅,手至地,若今。,舉手(首)下手也。」
柳芸芸知道自己古代文言文基礎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她也不覺得自己的文言文閱讀理解很差啊?可這段話她楞是沒看明白,正頭暈暈目茫茫不知所雲的時候,尹尚宮刻板冷清的聲音響起︰「柳二小姐,你照著描述,把肅拜做一遍。」
「可是……」,柳芸芸根本沒看懂這到底是神馬意思啊。但既然老師讓做,那學生是沒有理由反抗老師的。這是規矩,是聖人教誨!于是硬著頭皮,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遍︰跪下,俯首,手合在一起放在腦袋和地面之間。是這樣的吧?是吧!
「你這麼歪著身子是昨晚沒睡好?這手放在這兒做什麼?要乞討嘛?」尹尚宮伸出戒尺不客氣打在柳芸芸手上,刻板的說道︰「學子不成師之責,看你學成這幅模樣,別人還以為我是混飯吃的攮包呢。」
就為了「肅拜,肅禮」這幾個動作,柳芸芸又是跪又是拜,最後連男子的肅揖都練習了。足足折騰到下課,柳芸芸覺得自己的腿已經不是自己的腿了。
終于熬到散學,歡歡和笑笑跑上來,給尹尚宮規矩行禮後,看著她走遠,馬上左右開弓,扶住柳芸芸問道︰「二小姐,腿痛不痛,能不能走啊。」
柳芸芸無語的撇了撇嘴,不想讓他們擔心,遂說道︰「我沒你們想的那麼嬌弱啦,當時確實很疼,現在沒事了。」
柳芸芸深知柳家現在是平步青雲了,自己身為柳府嫡女,該有的規矩禮儀那是一絲兒都不能錯的。這個時代好多事情柳芸芸真的接受不了,但也無力抗拒。只能自己在心里抱怨發泄完了再爬起來老老實實繼續走下去。因為除了堅強別無選擇。
看著尹尚宮坐上暖轎,出了二門,歡歡氣哼哼沖著暖轎消失的方向說道︰「我看這老太婆分明是更年期,她就是看不起我們柳府,不想來教課,滿肚子邪火沒地兒撒,就把這些火氣都撒在小姐身上。」
柳芸芸哈哈大笑著提醒︰「人家是有身份的好吧,還老太婆。有這麼敬業的老太婆咩?歡歡啊,你今天也得開始看書啦,你家小姐我現在可是正牌貴門嫡女啦。」
歡歡鼓著眼楮望著柳芸芸的臉上的笑容,先是堅定的點了點頭說道︰「二小姐,我會跟你同甘共苦的,您放心。」說得柳芸芸直瞪眼,接著一臉疑惑的問道︰「二小姐,你都不生氣的呀?她這麼欺負人?」
柳芸芸搖了搖頭︰「她確實挺嚴厲的,我問了姐姐,听說也是如此呢,一開始我以為她故意的,後來呢卻不這麼想了。」
笑笑問︰「為什麼?」
「不是有句話,叫-朽木不可雕也-嘛?這證明你家小姐還不是朽木啊,還算是可塑之才啊,不然你以為她搭理我學的如何作甚?」
「可是」,歡歡有些不解︰「她雕二小姐你干嘛啊?難道也想讓你當個活招牌?宣傳她教導的有多好?」
笑笑上下打量著自家小姐,樂呵呵地說︰「咱家二小姐還給她宣傳?去哪里宣傳?再說咱能有進宮的時候嘛?她教導的可都是宮里的禮儀規矩。」
柳芸芸橫了她一眼,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沉聲低斥︰「怎麼你如今也口無遮攔起來?要是外面走廊里有人,以訛傳訛,把這話傳出去,這不變成了我想進宮了?到時候不是又要惹麻煩?」
笑笑羞愧地低下頭︰「二小姐,我錯了,以後一定注意。」
歡歡一向是行動派,已經沖到四周觀察敵情去了,沒一會兒回來說︰「周圍沒人,二小姐別擔心。」
柳芸芸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笑笑無意中說的那句玩笑話。她可沒忘記古代有選秀制度,尹尚宮可千萬別打的是這個主意啊!尹尚宮是宮里退休出來的有體面的老嬤嬤,難道這是宮里有人打的這個主意?是誰把尹尚宮推薦給誠毅侯府的?柳芸芸越想越是心驚膽戰,媽呀,自己這身份地步兒,真進了宮,誰能護得住自己?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不是柳芸芸愛多想,而是五年一次的選秀好像快到了,府里的下人們也有提到過。據說各個世家之間又要掀起一波嫁娶熱潮了,利欲燻心者畢竟只是少數,但凡有點良心的,都不會想把女兒送進宮里,這世上最陰暗殘酷的所在。
柳芸芸想著,這事兒務必得跟大姐和表姐們支會一聲兒,這選秀可不僅僅是給老皇帝選,幾個成年皇子可都是有可能會挑選合適的秀女配進皇子府做個侍妾或者側妃的。說不定那呂家夫人打的就是這個選秀的主意。
回到芸院,剛剛提起來的丫頭小金子就端了洗臉水和笑笑的干娘李大娘一起進來,柳芸芸叫過李大娘,遞了個厚厚的信封給她,低低的吩咐道︰「大娘,無論如何,立刻想辦法把這信送給忠叔,讓他趕緊去配。越早越好!越快越好!」小金子一直垂著頭,並未多言。
李大娘答應了一聲,整了整衣衫,轉身出了門。
柳芸芸就著小金子端著的臉盆洗了把臉,用巾帕子沾了水輕輕敷著紅腫的膝蓋。看著膝蓋上青紫一片,心里也是冷清一片,祖父費勁心機,讓父親留在翰林院當個編書先生,保留個富貴清閑的名聲,卻被別人一句話就推到了風口浪尖。
自己這個小官之女,從來也不用操心選秀的破事兒,等長大點兒,找個書香門第的書生嫁了就是,現在卻因為皇帝的制衡,粉碎了自己平淡過日子的計劃。不能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吧!
反正自己是絕對不能嫁入皇家,不管是做皇帝的小老婆也好,還是做皇子的小老婆也罷,那都是把自己人生中的一切交在別人手中,必須好好想想,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