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輕月思前想後,寧司辰的辦法雖有不妥之處,卻是唯今最可行的。
「難道,我們什麼也不做了嗎?誰又知道,寧司辰能不能像他說的那樣攻下祁陽,要是他有心陷元帥于危境,又怎麼辦?」蘇兆南道。好不容易等到了援軍,卻是這不行,那不行,苦戰了六個月,各種壓力和絕望,逼得蘇兆南急躁了。心里賭了口氣,于是,他把火都發在了寧司辰身上。
蘇兆南不是舒輕月,不會去考慮雙方的立場,他完全不信任寧司辰那個人。
「我和寧司辰一起去,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攻佔祁陽。從這里到祁陽半天時間,要真如寧司辰說的都城兵力空虛,一個早上足以攻下來。」岳容飛說道。
寧司辰這個人還是得防,舒輕月點頭同意。
「蘇將軍。」舒輕月沉思了片刻,轉向蘇兆南。「等寧司辰出發後,你派一萬士兵連夜潛入灰岩谷的樹林里,要是我爹那邊有什麼情況,我們也好應對。還有,城中的兵力也要部署一下,涼昌國隨時都可能進攻。」
「小姐,我先去了。」岳容飛有些放心不下舒輕月。
「岳將軍,你速去速回,這里交給我。」蘇兆南鄭重的說道。
岳容飛囑托了蘇兆南幾句,先行準備去了。
軍帳內,舒輕月還在和蘇兆南商量細節上的事。亥時過後,蘇兆南也部署去了,夜里只剩下舒輕月一個人。帳內燭火忽明忽暗,舒輕月沒有睡去,這種時候,她又怎麼睡得下。外面是席卷的黑暗,她兩手相貼置于月復前不停揉搓,來回踱步,焦躁而不安。
爹,再多撐一天就可以了。
灰岩谷那邊,和外面的人猜測的一樣,已到了窮途末路之境。舒家軍部分人巡邏放哨,其余的三三兩兩斜靠坐在一起,因為缺乏糧食,所有人都沒有什麼精神。灰岩谷最高的位置,舒晟軒和舒振玄站在夜里,兩人軍服皆有破損,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爹,還要等朝廷救援嗎?我怕將士們撐不下去了。與其被困死在這里,便宜了敵人,還不如沖下去和他們拼了。」舒振玄和舒晟軒商量戰事。
「我們還有多少兵力?」身經百戰,舒晟軒堅韌的眼角,此刻卻是比夜還要來得深。
「不足三萬。」舒振玄回答。
「把所有的士兵集中起來。」舒晟軒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對舒振玄說道。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舒家軍所有將士集中在了谷里一塊相對平躺的空地上,受傷的士兵也被攙扶在旁。昔日的雄壯還歷歷在目,此時卻被逼到了絕境上。看著那些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士兵,舒晟軒實在是痛心。
「元帥,讓我們跟敵人拼了吧。」不及舒晟軒說話,軍隊里先有士兵喊道,而後,其余的士兵一同大喊了起來。「元帥,讓我們跟敵人拼了。」「元帥,讓我們跟敵人拼了。」此起彼伏,高亢的聲音經久不息。
「爹,你下令吧。」舒振玄也道。
「元帥,至打戰之日起,我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另一位副將軍也在勸說舒晟軒。
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便是幾萬人的性命,舒晟軒哪能輕易下那個決心。可如今,形勢所迫,又逼得他必須做決定。
誰說將帥威風,身後背負著萬萬人的性命。
「將士們,前面是條死路,我們怎麼選?」舒晟軒大聲問道。
「殺。」所有將士異口同聲的回答。
「好。」舒晟軒威震的一字出口,已有了破釜沉舟之勢,他開始部署下面的作戰計劃。「田將軍,把糧食分作兩部分,一部分留給受傷的士兵,另一部分給士兵們吃飽了去殺敵。振玄,你和一隊人留在灰岩谷,照看受傷的士兵。其余的人,寅時一到,隨我一同殺出去。」
「爹,把田將軍留下,我和你一同去殺敵。」舒振玄說道。
「這是命令。」舒晟軒沒同意。「這幾千人的命,就交給你了。」
「是。」舒振玄不願,但父為帥,他為將,作為軍人就必須要服從指揮。他授命。
「將士們,今夜一過,可能是我們有生最後一戰。能和大家一起征戰那麼多年,是我舒晟軒最慶幸的一件事。」舒晟軒再轉向自己的士兵。戎馬數十載,即使是他,也有著很多的感慨。
能得此帥領導,此生足矣。男人間的信義在于做,而不是言,多半的士兵只是看著舒晟軒,沒有說話。但每一個人,都是義無反顧的堅決。
「離寅時還有點時間,每個人都寫封書信給家里,只要我們有一個人活著,便把這些書信送出去。」那是舒晟軒最後對眾將士說的話。他們在疆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為大義不顧生死,唯一對不起的便是家中擔心他們的人。
士兵們散去了,舒振玄陪在舒晟軒身邊。誰都清楚這一戰凶多吉少,所以,舒振玄也沒說安慰的話。
「爹。」舒振玄聲音很沉的喊舒晟軒。這里的人誰都不怕死,他也不怕,可他們都死了,活著的人怎麼辦?家里就還只剩下舒輕月一個人,三年前,舒子謙戰死的時候,她都哭得死去活來,要是他和他父親都不在了,她……
天沉沉的,像個黑坑,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埋葬進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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