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開茂城。」一路上，舒輕月也在想著怎麼打這一戰，把傷亡減少到最低。「徐州作為蜀公國和其他國家的貿易樞紐，即使是作戰時也不會關閉，可潛入徐州，先攻取茂城的兩翼，再從內部夾攻。」
時間上要花得多，總好過硬踫硬的好。
「你會打戰？」寧司辰多多少少有些驚訝。
她是出生帥門，舒晟軒更是一代名將，可她身為女子，就算是平日里耳濡目染，也和實際作戰有著很大的差別，要不怎麼會有紙上談兵一說。舒輕月提出的策略，可行，若非他早有算計，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舒輕月……對她，他確實了解得還太少。
寧司辰換了一種眼神看舒輕月，有猜疑，有審視，又還有更多。
「只是不想死更多的人。」舒輕月沒在意寧司辰怎麼想她，又怎麼看她，和人的性命相比，其他的都太無不足道了。
戰爭的殘酷與悲壯，不曾親臨一線的人是無法體會的。那樣的血腥，她一生經歷那麼一次便足夠了。
「打戰，就一定會死人。」區別僅在于，誰死誰活而已，寧司辰說道，這是誰也逃避不了的現實。
舒輕月把臉沉下，不言。
沉默的軍帳里，甚至能听到外面寒栗的風聲。
最後，還是寧司辰開了口，重新回到戰局上。
「王鐵琮本是皇室宗親，不貪財，不嗜權如命，喜戰，好名。有一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好大喜功。為人平庸，自己沒有多少能耐，貪圖名望，妒賢嫉能，常把其他人的戰功佔為己有，也是這樣，他才能一直坐在元帥這個位置上。軍隊里多有不滿，礙于他是元帥，也只能忍氣吞聲。只要我們拋以重利，必有叛者，到時候再里應外合一舉拿下茂城。」寧司辰說道，他早就想好了對敵的策略。
听到王鐵琮三個字，舒輕月再次抬起頭，洗去原來的惆悵，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堅韌的臉龐。她看向寧司辰，不過黑亮的眼瞳，卻是充盈上幾分懷疑。
「你對王鐵琮很了解？」舒輕月沒對寧司辰的戰略作斷論，她問道。听寧司辰的口氣，對王鐵琮這個人極為了解。
王鐵琮，蜀公國的大元帥，舒輕月對其自然也有一些了解，為人殘暴，自視甚高，但絕不至寧司辰說的那麼難堪和無能。
要是如此，她的大哥又怎麼會死在王鐵琮的手里？
再看寧司辰，幽幽燭光里，他深邃的眼底隱隱透出幾分怨恨。
那還是，舒輕月第一次在寧司辰的眼里，看到除了冷漠以外的東西。
他對王鐵琮有恨？寧司辰身為平舜國的大將軍，平舜國和蜀公國在此之前沒開過戰，寧司辰和王鐵琮應該沒有正面交鋒過，那他，對王鐵琮積郁的恨，還有狠，又是從何而來？
舒輕月猜測，卻實在想不出寧司辰和王鐵琮之間，會有什麼恩怨。
她是猜不到，也想不到，三年前的那一戰，寧司辰也參與其中，更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若無他，她大哥不會死。
一切，既已確定了開始，為何還要糾纏在一起，是為了改變結局，還是一起萬劫不復？
他不知，她便更是不知。
寧司辰低沉了良久，眼瞳漸漸深邃下去，他沒有回答舒輕月的問題。
帳外的風聲還沒有停歇，再有一個時辰，天便要亮了，卻是，一天中最黑的時刻。
「輕月，等這戰結束，我們成親吧。」寧司辰重新凝視著舒輕月，很認真的說道。
成親，和寧司辰？寧司辰突然的話，舒輕月明顯是嚇住了，也沒再去追究寧司辰和王鐵琮的關系。
所有的，皆是命來的。
又想起那夜他吻了她，但……舒輕月從沒想過，她和寧司辰會有更深的發展。
她是原楚慧國大元帥之女，她父親攻佔了他的國家，他是平舜國的降將，他奪去了舒府的帥印。相謀相防，她和他的關系不該就是如此嗎？
「寧司辰，你是玩笑于我嗎？」舒輕月完全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回到帝都後，我會去舒府提親。」寧司辰沒有半點的玩笑。
寧司辰走過去，抱住了舒輕月，懷里的她，消瘦太多了，他更用力，感覺都能把她揉進他的身體里。
「我不會嫁你。」舒輕月慌亂的推開寧司辰。
不該是這樣，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發生得太措手不及，舒輕月全然不知要怎麼辦，又該怎麼辦。
也不知要怎麼面對寧司辰，舒輕月轉身出了軍帳。
外面寒風冷冽，又是大半夜，寧司辰也跟了出去。
「軍師」「軍師」帳外有巡夜的士兵，見著舒輕月，尊敬的稱呼。
舒輕月點點頭，走開了。
「元……」舒輕月後面跟的是寧司辰，士兵還禮，寧司辰擺擺手，示意他們去別處巡視。
軍營里，士兵們還在睡覺，即使有風，夜也來得很靜。
舒輕月只是在軍營里隨意的走著，寒風灌在她的身上，她也不去攏衣服。他說，他要娶她。她，要冷靜。
走至一塊無人的空地，舒輕月坐下，草全都枯了，光禿禿的石頭很冰冷。她雙膝彎起並攏，坐了很久，然後從地上撿起片飄落的樹葉，抿在兩唇間，吹起一曲誰也沒有听過的調子。旋律悠悠的，沉沉的，響在狂躁的冬夜里，像在茫茫的人間迷了路。
寧司辰站在舒輕月身後，沒有走上去。輕緩的音律，沒有廣陵散的殺傷力，軟綿如水，輕盈如風。寧司辰的眼里，好像看到湖里一支蘆葦被風吹動，不住的左右搖擺，無力而又無助，正如夜風中的她。
另一邊，茂城，敵軍馬上要大軍逼近兵臨城下，軍營里的氣氛，儼然要比楚慧國那邊緊張得多。
天都快蒙蒙亮起了，王鐵琮和幾個將軍還圍在軍帳里，正在商討著應敵之策。
「元帥，這次領兵的是寧司辰。」張志勇乃王鐵琮手下一將軍，他說道。凝重的表情，有些畏忌寧司辰整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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